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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祝双衣刚回到床上,小鱼便迷迷糊糊地摸索着抱住他胳膊黏上来。

      “祝双衣……”生病的人觉浅,他闻不到祝双衣的气息便睡得不安,半梦半醒间趴在祝双衣身上嘟囔,“你到哪去了?”

      祝双衣摸着他头发,又顺着头发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蛋,发觉小鱼身上又在发烫。

      他挂念着揣在怀里的那枚药丸,干脆下床端了水,回到床头,哄着小鱼服下。

      一夜过去,小鱼第二天竟然能下床了,虽然人还是病怏怏的,但病情确实在好转。

      祝双衣看在眼里,知道这趟活计自己必须得接了。

      他跑去镇上打听了一番顾同刚出海的时辰和地点,回到家里,在出发前一晚给小鱼和醉雕留了一天的饭菜。出海那日清晨,他背着那把古怪的剑,蹲在小鱼身前,抓着小鱼细瘦的胳膊一遍一遍嘱咐:“饭菜抓紧吃,如果有怪味了就一定不要吃了;碗留着我回来洗,实在饿了去隔壁找奶奶;晚上插好门栓,谁叫都别开门。记住了吗?”

      小鱼不点头也不摇头:“你要去哪里?”

      “我接了个活儿,一两天就回来。”

      “一天还是两天?”

      “一天。”祝双衣说,“明晚就回来。”

      小鱼又不吭声。

      祝双衣不放心,要他把自己刚才的话全部重复一遍,他便一字不落全背出来,说着说着几颗豆大的眼泪就滚下来。他站着不动,连祝双衣握着他手腕的两只手也不去抓,一张脸上除了眼眶哭得发红甚至没有任何异样,只低头看着祝双衣说:“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

      小鱼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他别开眼,犟着嘴道:“祝双衣你烦死了。”

      祝双衣笑笑,他不知道稀松平常的一两天的别离对小孩子而言已经能算作天大的事,只摸摸小鱼的脑袋,说:“快说哥哥再见。”

      小鱼瞧他一眼,抱着醉雕回卧房去了。

      “小气鬼。”祝双衣冲着他的背影努努嘴,独自出发离开了村子。

      顾同刚出海的图城离这儿虽说不上远得天南海北,但毕竟是顾氏的地盘,离贺兰氏地界还是有些距离,少说也要一两日的路程。

      祝双衣去马铺租了匹最快的宝马,这几乎用光了贺兰破留给他的所有银钱。

      伙计给他找完零去牵马的当儿,祝双衣掂着手里仅剩的几个铜板,感慨道:“还是你的钱最管用啊,贺兰公子。”

      这时正逢伙计牵马出来,伙计一听见他这话,便问:“客官说的贺兰公子,是贺兰氏的贺兰?”

      祝双衣对于那些世家名讳一向是很陌生的,只知这世上有少数百年族史的真世家,还有许多滥竽充数的假世家,贺兰氏他隐约听说过,好像是个非常庞大厉害的古老世家:“不是贺兰氏的贺兰,是姓贺名兰。”

      店家脸上闪过一丝古怪,心道这世上还有胆大包天的人敢取这样一个名字,面上也只按捺着赔笑道:“这样啊。”

      祝双衣便好奇:“贺兰氏怎么了?”

      “没怎么,”小二对这位贵客解释,“只是听说最近贺兰氏在寻找流落在外的小公子呢!”

      祝双衣平素并不爱打听这些深府密闻,若是以往在酒桌上,他可能还愿意应和那些权贵一下,眼下事出紧急,他不多言,接了马便走了。

      快马奔赶一日,他终于在落日前抵达图城。

      顾同刚的游轮大得如同海上鲸鱼,上船的人看似鱼龙混杂,实则要过重重检查。

      出海宴请这种事,无非就是一群达官显贵聚在一起吃喝嫖赌,顺便暗结几个珠胎。因着这桩好事早在周边几个大城中预热得沸沸扬扬,祝双衣提前打听到顾同刚的一点小爱好——这是个喜欢玩男人的,越是细皮嫩肉的越招他喜欢。只是顾同刚出手虽阔绰,在房内却不懂得怜香惜玉,癖好非常极端,不少男人在他那儿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常常被折腾得九死一生。若他给的钱再不大方,怕也没人愿意豁出命去伺候。

      这回被招纳上船的有个名叫花衣的公子,是个琴师,祝双衣看上他抱的琴匣,便在上船前瞅准时机把人打晕拖到暗处换了衣裳。

      他一边把剑藏在琴匣里一边自言自语:“公子啊,我这是救了你一命。别一脸苦大仇深的,我看你也不怎么愿意,就不让顾老板辣手摧花啦。”

      说完,背起琴匣,笑着勾起手指,往昏迷的花衣下巴上一摸,转身出去登船。

      他们这种身份,上了船都有领头带路的小厮,怕的是不同档次的公子伺候错了客人。祝双衣被带到船舱二层一个僻静的房间,进了房才见里头灯火通明、雕梁画栋,是一处视野极佳且富丽堂皇的屋子。

      他心中暗想,这就是顾同刚的房间没错。

      这屋子两侧都有走廊,靠门的更宽,用以上楼,靠窗的则更窄一分,连通整个二层,只做观光作用。外头沸反盈天,喧哗不绝,祝双衣将琴匣放在床上,自顾去到窗边的柜子前,拿起上头的点心水果一通乱塞。

      他这位置看似偏僻,实则甲板甚至岸上的光景全都一览无余,一船除了光鲜亮丽的宾客外,更多是卖艺或服侍的下人,有人摆宴,有人吹笳,有人巡逻,看起来一团乱麻,其实一切都有条不紊。

      祝双衣摘了颗新鲜葡萄扔进嘴里,正观察计划着自己待会儿的逃跑路线,忽听门外不近不远的地方传来杂沓的脚步,约莫离他几个房间的距离,片刻后便停下,接着是吱呀的开门声,随即便是小厮细着嗓门道:“何公子,这是您的房间。”

      有人“嗯”了一声。

      祝双衣吃葡萄的动作一顿——好像是贺兰公子?

      这念头只在他脑中划过一瞬,很快楼梯处响起更嘈杂繁重的步子,祝双衣不敢懈怠,立时便规规矩矩坐回床上。

      俄顷,他的房门被打开。

      顾同刚纵欲滥交,对于床帏之事已经到了有瘾的地步,就连请客也要在开席以前来一次才舒服。

      他在这方面是爱好暴力和血腥的,自己才不过三十出头,长得也算英俊潇洒、一派正经的样子,兴许是在外头伪装久了,私底下有种报复性的释放心理,似乎看着美人在他身下痛苦挣扎才最能让他感到愉悦。

      此时他在侍卫簇拥下走进房里,因着缺德事干得太多,仇家不少,顾同刚非常谨慎惜命,祝双衣曾听闻他与人同房时也要好几个守卫在床边盯梢,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十来个黑衣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围在桌前,祝双衣坐在床沿,离桌子不过几步之遥,却根本看不见顾同刚的脸。

      别说刺杀,就是连一只蚊子也飞不到顾同刚身边。

      桌子被敲了两声。

      其中一个侍卫走到祝双衣跟前,打开手里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头有一颗小小的红色药丸。

      “吃了。”顾同刚的声音在人堆中心传过来。

      祝双衣一手摸向身后的琴匣子,看看顾同刚的方向,又看看小药丸,捏起来屏息吃了下去。

      才吃完一颗,马上又有一个侍卫上来捧着同样的盒子,盒子里装着同样的药丸递到他面前。

      顾同刚仍说:“吃了!”

      祝双衣又吃了。

      接着是第三颗。

      祝双衣一连被逼着吃了五颗,最后有人端着杯味道怪异的白水,一看就是放了什么药。

      顾同刚仍说:“喝了。”

      祝双衣仰头喝下。

      又听顾同刚吩咐:“衣服脱了。”

      祝双衣浑身冒着细密的热汗,知道今晚这事儿一刻也拖不得,强行镇着声音道:“让他们出去。”

      话出口时嗓音已哑得不成样子,是轻飘飘一股有气无力的虚弱感。

      顾同刚微微侧身,透过人群缝里观察了一眼祝双衣的模样,心中纳罕其标志艳丽,几乎挪不开眼睛。

      他估摸着祝双衣这会儿已软成了一滩烂泥,破例赶走所有人,因心存戒备,便慢慢起身走过去。

      祝双衣往一侧倒着身体,又用手撑住,垂头不停地喘气。

      他是觉出浑身不对劲,四肢在渐渐酸软,身体却燥热不止,那红药丸什么药效他也猜出来大半,最后那杯形同蒙汗药的白水他在嘴里含了片刻才咽下去,发作得不快,故而还没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做出这副样子,是有几分欺骗勾引顾同刚快点过来的意思。

      奈何顾同刚胆小如鼠,走到一半就停下来,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铜皮小盒,扔到祝双衣怀里:“自己抹上。”

      祝双衣垂眸凝视那盒子,还没打开,鼻息间已萦绕一阵甜腻腻的脂膏香气。

      他喘了一口气:“抹在哪儿?”

      顾同刚背着手哼笑一声:“抹在哪?自然是你嘴上。”

      祝双衣先前学着花衣的打扮故意整得发髻松散,有几缕垂在眉角,当下因为斜倚的姿势便被了余光视线。

      他透过发丝睨着顾同刚,虽觉奇怪,但并不犹豫,打开铜皮盖子在膏体上捻了一圈便要往嘴唇涂。

      顾同刚抽出腰间皮鞭,唰的一声照着祝双衣身体招呼,骂了句娘:“老子说的另一张嘴!”

      登时两层衣服上就被打出了口子,祝双衣猝不及防挨这么一下,疼得咬牙轻哼,再斜眼过去,目光中已有了杀气:“我只有一张嘴!”

      顾同刚哼哼一笑,面露凶光,抬步走过去:“臭婊子,还装起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琴匣“咔哒”打开,极其短暂而尖锐的剑气破空声后,顾同刚的嘴再也合不上了——一把三棱剑穿进他的嘴里,斜斜向上,将他后脑勺捅了个对穿。

      祝双衣其实也并不清楚自己出手为何如此精准快速,好似拿起剑那一刻,最精绝的杀招就已在手中成形,如上弦之箭,不得不发。

      他在顾同刚倒地的前一刹那将人接住,确定顾同刚断气以后,小心翼翼取了剑,把人拖到床上,用所有的棉被将尸体裹得密不透风,使得血腥气散发得慢一点。

      做完这一些,他已被身体里那团火烧得神志不清。

      一颗红药丸是寻常用量,顾同刚一口气喂了他五颗,这是摆明了要把他往死里玩的意思。

      祝双衣张着嘴喘着阵阵粗气,汗如雨下,爬出窗台时几次险些跌落,最后颤颤巍巍落地在临窗走廊,早就腿软得走不动路。

      他趴在地板上,知道自己规划的逃跑路线已踏不上一步,只能瘫痪般地奋力往前爬,海风吹得他满目通红,他却不知前方那一面墙是贺兰破的窗。

      祝双衣用尽所有力气,下巴死死抵在甲板上,意识全失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头顶某一扇窗户打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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