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走远》十酒月

38、春天

　　话刚一出，林颂安就后悔了。
　　自己的语气虽然没有很重，但内容却算不上好听。她垂眸盯着男人胸前的纽扣，呼吸起伏间，听见池聿哑着声道了句：“你很重要。”

　　林颂安抿着唇，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两人面对面坐着，周遭是漂浮在光中极其细微的尘粒，光影没有变换，就这么直愣愣地打在两人中间，谁也看不清谁清晰的模样。

　　“池聿，”林颂安忽而开口，“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而后她便听见男人“嗯”了声。

　　半晌。
　　林颂安在心里妥协地叹了口气，脊背一弯，重新抱住他。
　　故作轻松道：“那我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啊？”

　　她把男人的不善言辞归结为他的性格，和不懂恋爱的笨拙，即使林颂安希望他能更主动一些和自己分享无论好坏的心事，但也不想逼迫他。
　　算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池聿抬手拍她的背，回答她的话：“亏了。”

　　林颂安笑了下，松开他，俯身在男人唇角落下一吻。
　　池聿搂住她的腰，反吻回去，气息加深，呼吸绵长，动作间，衣领都被扯得凌乱。

　　“我要回去了。”语气轻飘飘的。
　　男人滚了滚喉结：“不在这睡？”

　　“不了，刚刚我同学说要改个动作，我得回去琢磨一下。”
　　“舞室的镜子不是坏了？”
　　“勉强还能用，改天有时间再换吧。”
　　“好。”

　　林颂安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余光瞥见桌上被拆开的礼物盒，问池聿这是什么。
　　男人把包装纸揉成一团，掩盖上面的文字，“岑竞一带来的。”
　　林颂安“哦”了声，没多想。
　　拒绝池聿要送她回去的提议，独自离开了。

　　-
　　天气回暖，但工作不会因为时节而减少。
　　池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已到上班时间，里面却空无一人。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正想穿上白大褂，门口才气喘吁吁跑进来一个人，手上还提着包子和豆浆。

　　“抱歉池医生，我睡过头了。”
　　池聿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出去先把早餐吃完再进来。”

　　男助理“啊”了一声，“去哪吃啊？”
　　“不影响人的地方。”
　　“哦好。”

　　池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随手抽出上周的病例看了两眼，不过五分钟，男助理才重新回来。

　　“我吃完了池医生。”
　　“嗯，”池聿没看他，“下次不要把早餐带来办公室吃。”
　　“我知道了。”
　　“接诊吧。”
　　“好。”

　　一上午的时间，工作量尚可，池聿还做了两台手术，回办公室准备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林颂安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姑娘说她刚排练完，下午还要继续，怕他工作忙忘记吃饭，已经点了份外卖正在送来了。
　　池聿弯了弯唇，说声“好”。

　　挂断时，他不妨看见身边向来卡着点下班的男助理此刻正欲言又止地盯着他，眸中隐隐有着好奇。

　　“怎么了？”
　　“池医生，是您女朋友给你打电话吗？”男助理问，“就上次您说是您家属的那位？”

　　池聿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答非所问：“心思都用在八卦上面了？”
　　“啊？”
　　“不然刚才的手术怎么一直走神？”

　　池聿不太爱批评别人，态度认真还是浑水摸鱼，都是别人的事情，他不爱管，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管的，毕竟这都和他没关系。
　　努力上进的他愿意提点，但像这种影响工作的，他也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过于冒昧，男助理挠了挠头：“抱歉池医生，我会改正的。”

　　“你实习期过后是需要我签字的，私下想法如何我不管，但在工作上拖后腿，”池聿抬眼，“后果在我这没商量。”
　　“我知道了。”
　　说完，男助理提着自己的包灰溜溜地下班了。

　　池聿收回眼神，才重新坐下打开手机。
　　【Song：外卖到了吗？】

　　【C：还没。】
　　【Song：那怎么这么久才回我。】

　　唇角轻轻勾起，池聿回她：【在批评助理。】
　　【Song：批评什么了？】
　　【C：工作不认真。】

　　【Song：那你凶吗？我今天也被指导老师批评了，说我和同学配合得不够默契。】
　　【C：我们颂安不是专业第一么，也会被批评？】

　　发过去许久，这条之后再没回复。
　　池聿还以为自己说的话伤她心了，正想找补，对面突然弹出来语音。

　　“专业第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家都很厉害，我可能只是比他们幸运一点点而已，”林颂安像是待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而且我好像不太擅长跳团舞，有些想法和老师同学不一样，提出来又怕扫了大家的兴。”

　　池聿很少听她提起自己专业上的事情。
　　隔行如隔山，这种小烦恼他不太能理解，想了许久，才说：“如果跳得不开心，就尝试提一提，提过之后老师同学要是不能理解，那便配合大家的想法。”

　　【Song：好吧，听池医生的。[可爱]】
　　【C：快去吃饭。】

　　-
　　丘诗芸取完外卖回来，就见林颂安笑着蹲在地上，抱着手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先吃饭吧，下午还排呢。”

　　林颂安回过神，收起手机，自顾自地扯开包装袋。

　　“你和谁聊天呢，笑得这么开心？”
　　“男朋友。”
　　“我就知道。”
　　林颂安看着她笑了下。

　　“唉，那你到时候会叫你男朋友过来看我们的毕设演出吧？我叫我姐过来她都懒。”
　　“我也不知道，还没跟他提。”

　　“这都不到半个月了，”丘诗芸咬着筷子，“听说宠物医生工作都很忙，你得早说啊。”
　　“主要是不知道他感不感兴趣。”
　　“管他感不感兴趣，女朋友的演出诶，不喜欢也得来看。”

　　林颂安被她的话逗笑，只是很快，她忽然想起了当初自己的那次表演，男人明明就站在台下的角落里，可事后却从来没提过。
　　过去这么久了，她竟然差点忘了。

　　“我回去再问问他。”林颂安说。

　　又排练了一下午，运动量过度达标。
　　林颂安满额头的汗，在回到宿舍洗完澡后才感觉不到身上的黏腻。

　　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一走出校门，人来人往的学生里，她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夕阳下等待的男人。
　　林颂安一愣，小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
　　池聿接过她的包：“来接你。”
　　“今天是不是提前下班了？”
　　“嗯。”
　　“那你也没和我说，就站在这等？”
　　“刚到，没等多久。”

　　察觉到来来往往的目光不断地往这边看，林颂安牵了牵池聿的手，“先去吃饭吗？”
　　“想吃什么？”
　　“我只能吃轻食。”
　　“那走吧。”
　　“嗯？”
　　“陪你吃。”

　　两人还是找了一家离家近的轻食小店，打包的时候，碰见了同样来取餐的宋倪。
　　林颂安朝她点点头，对方瞥见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道了声：“和好了？”

　　池聿不明所以，林颂安却是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简单地“嗯”了声，转移话题道：“最近怎么都没碰见你？”
　　“前段时间去外地表演了，”她说，“刚回来几天。”
　　“这样。”

　　宋倪先取完餐，同他们道别：“那我先走了。”
　　“好。”
　　等人看不见了，池聿才问：“你同学？”

　　“对门的邻居，”林颂安提起这个，“你上次三更半夜待在楼道里不走，还把人给吓到了，不过我已经替你道过歉了。”
　　池聿想起来了，他“哦”了声，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两人取完餐往家走，林颂安才提起自己毕设的事。
　　“我过段时间毕设表演，你有空来看吗？”
　　“什么时候？”
　　“四月一号。”林颂安说，“我们晚上七点才开始，你下班过来的话，能赶上的。”
　　“好。”
　　“那我到时候出去接你。”
　　“嗯。”

　　早春，天暗得慢一些，过往的风很惬意。
　　在池聿家吃完晚餐，又待了一会，群里老师在催一份作业，备份在电脑里，林颂安只好先回家。
　　池聿想陪她回去看看舞室镜子的破损情况，日后好叫人来换，但身上还残留着医院的味道，就让她先回，他洗个澡。

　　林颂安走到楼下的时候，小区里有很多人，正中央是个装饰喷泉，不远处的沙坑里，孩子嬉皮笑脸的。
　　她常来，大门的保安叔叔都认识她了，每回经过的时候都要和她点个头。

　　不过这次保安亭前站了个人，背对着她，挡去了视线。林颂安没多想，继续往外走，隐约能听到那人在说：“我要去六栋1103，你给我开个门！”

　　林颂安顿了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
　　刚刚还站在保安亭前的妇女侧了点身子，林颂安这回认出来了。

　　又是张许婷。
　　找到宠物医院还不够，这回直接找到池聿家里来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态度过于奇怪，保安没有直接告诉她，存了点疑：“你找谁啊？”
　　“我找我儿子，他住这！”

　　保安大叔翻出登记册看了眼，六栋1103的户主是个年龄约莫四五十岁的妇女，和张许婷讲的有出入。
　　他盖上册子，说了句：“陌生人不让进，你让你儿子出来接你！”

　　张许婷开始着急了，左右环视四周。
　　林颂安险些被她看到，往阴影处躲了躲，同时拿出手机给池聿发信息：【你先别出门。】
　　池聿应该是在洗澡，没回她。

　　张许婷又拌了两句嘴，行为举止愈发奇怪，保安扬言她再闹就要报警了，她这才愤愤地离开。
　　林颂安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在那前一秒，她看见张许婷拿出手机放在耳边，也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