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官的养家日常（科举）》风中归晚

73、过河

　　这些日子，林轻笑在伤心欲绝，三个姐妹也没闲着。

　　她们的情谊今非昔比，感情好了不少。

　　一个接着一个地劝，后面索性三人齐上阵，帮助林轻笑抚平伤痛。其实道理都懂，但真的来时，还是很难过的……

　　“你们别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林轻笑真的是这样想的，因为她真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什么都不想听。她只觉得难过，丢脸，以及“天昏地暗”。

　　林轻仪道：“让你静静，你都静多久了？你一直伤心，无济于事，还不如想想对策。”

　　“有什么对策？我再也找不到好的了。”林轻笑道，“整个平县就只有十二个秀才，你们告诉我，我还能找到比庭洲哥哥更好的了。没有！我说了，你们不懂，又不是你们被退婚！”

　　三妹妹林轻芸道：“平县没有，就去隔壁县啊！盐海县，秀水县，还可以去临安府嘛。哪里没有秀才呢，是举人才少吧，不，我倒是举人也很多，进士也不是不可以。”

　　小妹妹道：“是啊，二姐姐，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没什么的，你那么好，肯定能找到个更好的。”

　　林轻芸恨铁不成钢，又道：“那个沈母都这样说了，摆明就是看不起你。你还不好好振作，都要被人笑死了；何况，她找的人还是杜月姝，说了这个女人不安好心，整日假惺惺的。现在好了，夫婿都被人抢走了，你平日还给她做牛做马，她现在肯定牙都要笑掉了。”

　　林轻仪轻轻捏了一下三妹的胳膊，三妹这嘴啊，还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林轻芸现在还是挺听大姐姐的话，识相地闭嘴了，但她不说，心中不痛快。

　　就是嘛，这事就是杜月姝他们挑出来的，不然还能有谁？他们爹爹如今也有了些名气，他的闺女不至于被这么退婚的。

　　大姐林轻仪叹了口气，坐在妹妹身边，拿帕子替她温柔拭泪，柔声道：“傻姑娘，别哭了，这眼都要哭肿了，要不好看了。”

　　林轻笑不听，只是继续掉泪。

　　林轻仪继续道：“爹爹上次教我们，那个过河问题，你还记得吧。姐姐还记得是你说的，你说万一这些人都不会划船呢，那就肯定过不了了。是吧？”

　　林轻笑哭得没那么狠，抽噎地问：“……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怨恨沈母退婚，怨恨你小娘无辜染了官司，觉得他们没有道理。可爹也说了，人生就有很多事没有道理。如果我们纠结来纠结去，最后的答案就是我们一辈子都别想过河了。”

　　听了大姐姐的话，三妹拍手道：“哇，还有道理，难怪爹说大姐你开窍了。”

　　林轻笑忍着泪，抽抽搭搭地说道：“……我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大姐姐，我想过河，我也想过河的……”她满腔的泪水积蓄在眼里，抱住林轻仪的肩膀，放声痛哭。

　　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几个姐妹的眼都有些红了。

　　……

　　林瑜自是不知他一节小小的过河课就这样悄悄地种在了几个女儿的心里，他正打起精神应对沈庭洲，他倒要看看沈庭洲有什么话可说。

　　沈庭洲倒没林瑜这么气势汹汹，他的态度非常非常谦卑，“伯父……我实在没脸见你。”

　　林瑜：“……”你知道就好。那你还有脸来见我？

　　“如果可以，我真的是万死不辞，我对不起轻笑，对不起您，对不起伯母。”

　　林瑜：“……”嗯态度不错。“你有什么想法？”

　　“伯父，您觉得该如何？”

　　林瑜道：“这是你的事情，你怎么问我？”他当然希望沈庭洲能再退掉杜家姑娘的婚事，这可是这已经涉及另外一个人，他不便开口。

　　“我母亲糊涂，我原本想，就算她糊涂，我也不能……”沈庭洲又叹口气，“可她都已经跟那边合过八字，东西也送过去了。我……”

　　林瑜：“……”那又如何？他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了，“那又如何？”

　　“伯父……我娘说，我若是再去杜家退婚，她便吊死在我面前……我……我不能不孝……”沈庭洲吞吞吐吐，显得极是为难。

　　江入年从一边出来，她脸色肃冷，脸上没什么笑容。“侄儿，她这是在要挟你，你根本不用怕。”

　　林瑜看了江入年一眼，心道，他娘子可真……真帅啊。

　　江入年听到了，回头跟林瑜对视了一眼。

　　“我知道。”沈庭洲道，“我知道……”可他做不到，万一是真的，他将一辈子都处于愧疚中。

　　看沈庭洲这副模样，两人也就明白了，沈庭洲虽好，却未免优柔。或者说，也不算优柔，而是太年轻了，他有他的坚持和软肋。

　　只能说两人有缘无分吧。

　　“既如此，就这样吧。”林瑜道。

　　沈庭洲也跟着起身，朝着林瑜和江入年深深作揖，开口道：“伯父伯母，您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希望伯父不要嫌弃，以后还能容我向您学习。”

　　林瑜：“……”这个人的脸皮，也是没谁了。

　　但沈庭洲像是没听到他的心里话，继续道：“至于轻笑妹妹，她一定会嫁一个更好的，是庭洲没福气。”他说完又作了个揖。

　　夫妻俩送沈庭洲出门，沈庭洲再三辞谢。走出没多远，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

　　林瑜刚想让福伯去送伞，身后林轻笑道：“爹，让我去吧。”

　　林瑜看了眼她，“你没事？”

　　林轻笑点点头，拿着伞，又拿了一把，冲入了雨帘中。

　　“庭洲哥哥——”她喊道。

　　沈庭洲正拿手挡雨，回头见是林轻笑，“二妹妹。”

　　“庭洲哥哥，拿着吧。”她把伞递过去。

　　沈庭洲接过伞，轻轻道：“对不起——”

　　林轻笑摇摇头，没什么可说了，该说的沈庭洲都跟爹爹说完了，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御守，“还给你吧。”

　　沈庭洲怔了怔，伸手接过。既已无关系，也就——就没有必要再留着的必要了。

　　林轻笑给完，转身撑着伞回去了，留下沈庭洲注视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于雨帘中。

　　林轻笑告诉自己，她要过河，这条河除了她自己，没有会帮她。虽然她不会划船，但她会去学的。她还年轻……可压抑的泪水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在过河前，还是想哭一会儿。

　　她一路默默流泪一路回到林家，发现江入年正站在大门口等她。大娘从娘家回来后，就没怎么笑，可她给人的感觉总是很安心。

　　“大娘——”

　　“你爹有事先回衙门了，他让我安慰安慰你。”

　　林轻笑抽噎着摇头，“谢大娘。”

　　“我还没开始安慰呢。”江入年道。

　　如林瑜面对这些女儿的尴尬，江入年也花了点时间适应，跟那三个女儿适应得还行，毕竟是亲骨肉。跟这个二女儿，聊得就很少。平时若没什么事，基本不会说话。

　　“……大娘，您说。”

　　江入年道：“虽然我认为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她递过帕子，“想哭就哭吧，哭完就得站起来才是。雨总会停，等雨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安慰实在说不上温柔，配上江入年的语气，但林轻笑还是收到了安慰，——一个一向严肃的人突然跟你说这些话，还是会不一样呢。

　　“……大娘，对不起。”林轻笑想起过往，她想一定是自己太糟糕了，跟着小娘说了太多她们的坏话，所以老天要惩罚她。

　　江入年拍拍她的背，“都过去了。”

　　此时林轻笑无比渴望娘亲的爱抚，可母亲不在身边，江入年如今就是母亲。她伏在江入年肩上，放声大哭。但她的哭声终究抵不过哗啦的雨水倾落声。

　　对一个人是天大的事，于老天，也不过是下过了一场雨。

　　是的，雨会停的，天也会晴的。

　　林轻笑被伤成这样，一直跟她作对的林轻芸并没有也跟着幸灾乐祸。

　　林轻芸站在那看着二姐姐哭，所受的震动也挺大的。她当然不甚理解，失去一段感情怎么就让二姐姐难过成这样。——就好像她也不理解，为什么她会这么喜欢他。

　　她可是把她气得半死的林轻笑啊。在她们过往的斗争中，虽然她嘴厉害，但手段实不如二姐姐，二姐姐惯会演戏，动不动拿眼泪当武器，“杀人不见血”，又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几次爹爹大娘都信了她。

　　真要说起来，二姐姐真的挺好的，样貌柔美，气质静贞，她还有怎么吃也不长肉的纤弱身材呢。

　　林轻芸就这样一直看着。她得做点事情，否则她也跟着太难过的。

　　芸姑娘向来敢作敢为，她跟大姐姐说了声，便跑出了家。她也有些话要对沈庭洲说。

　　沈庭洲回到家，听说又有人找。出来一看，是林轻芸。他恭敬与她行礼，“芸妹妹。”

　　林轻芸正色道：“我想，我应该是最后一个来找你的林家姑娘了。我说几句就走。”

　　“妹妹请。”

　　林轻芸问：“你确定是要娶那个杜月姝了，是吗？”

　　沈庭洲道：“……对不起。”

　　林轻芸皱眉，“你不要总是说对不起。你回答是还是不是罢！”

　　“……是。”

　　林轻芸深吸一口气，“好，那你便听着。”她也知道这样背后说人家姑娘不对，但她才不管呢。

　　“杜月姝才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贤惠，还是我二姐姐好。你跟你娘真是没眼光，就这样吧，你一定会后悔！”

　　她说完，潇洒地转身离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御守就是清明赏桃时沈庭洲送给林轻笑的。
二姑娘以后会活得很精彩的，各位宝宝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