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将军掌中花》夏今竹

13、替身3

　　苏晏和狂奔了不知多久，直到喘不过气来，这才停下，大口呼吸着山间凛冽清凉的空气。

　　冷空气自口中灌入心肺，教她整个人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于一小块空地之上，四周皆树木，举目不见来路，竟是迷路了。

　　她提了一口气，一纵身，轻盈地跃上树梢，想探看下山的路。

　　这才发现，不远处有篝火，正是他们扎帐的营地。

　　原来绕了一圈，竟没走多远。

　　突然，她看见三个人出现在林间。

　　她屏住呼吸，借着树上的重重枝丫和浓郁的夜色，将自己藏了起来，暗中观察下面的动静。

　　那三人中，有一个被捆住了手、封住了嘴，踉踉跄跄地被拉着往前走。

　　她穿着衣裙，明显是女子。而另外两人穿着夜行衣，一高一矮，看不太分明性别。

　　这三人走到苏晏和身下的空地，停了下来。

　　“呜呜……”

　　那被绑住的女子发出一阵呜咽声。

　　高个子嫌烦，拿刀鞘在女子脖子上一击，将她打晕了过去。

　　苏晏和一怔。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遮挡的树叶，眼睛微微眯起，借着微弱的月光向下看。

　　居然真的是萧宛玉。

　　她怎会被人捉了去？

　　苏晏和不知劫持她的那两人身手如何，自个究竟打不打得过。

　　何况，她与公主今日初见，非亲非故，不值得贸然出手相救。

　　她将手缩回，树叶又合上。

　　跟自己没关系，还是走了好。

　　可又毕竟是一条人命。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其中那高个子开了口，是个声音粗犷的女子。

　　“这女子刚从那将军帐里出来，定是关系匪浅，将她捉来了，那将军定然会追来要人。”

　　苏晏和抿了抿唇。

　　看来，这两人针对的不是苏晏和，而是林肃？

　　矮个子有些犹豫地开口，也是女声：“白姐姐，虽然那将军是虎贲营的人，但同我们也无冤无仇，我们这般行事……”

　　“既是虎贲营的将军，那便是同我们有怨有仇！”那高个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矮个子，声音里含着恨意。

　　“可你这般做，大当家会生气的吧……”

　　高个子不耐地摆摆手：“无需多言，你若不不愿，离开便是。”

　　矮个子便噤声了。

　　这两人当真是冲着林肃去的。

　　苏晏和本想回帐里同林肃报信，可转念一想，以林肃的身手，树下这两人，又岂能是他的对手？

　　她继续伏在树上，决定静观其变。

　　空地上，那两人先是将萧宛玉绑在一棵树下，然后低声商议了一番，矮个人灵巧地离开了空地，无声地在林间飞奔，往营地的方向赶去。

　　***

　　林肃并未去找六皇子议事，只是随意地拿起一本兵书翻阅了一番，就准备躺下休息了。

　　他坐在榻上，一边解衣，一边想到了苏晏和。

　　正犹豫要不要召她来，就听花嬷嬷在帐外高声道：“公主，不早了，还请随老奴回帐。”

　　林肃解衣的手一顿，道：“公主已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帐外，花嬷嬷的声音慌乱了起来：“可公主也未曾回帐！”

　　林肃连忙穿好衣服，快步出帐，立刻召集所有人，将整个扎帐的营地搜索了一遍，都未发现萧宛玉的影子。

　　只能将众人遣散四处去寻她。

　　林肃坐在帐中，有些后悔，真不该纵容萧宛玉此行跟着他。

　　若萧宛玉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只怕要一辈子愧疚难安。

　　“将军。”郭昭冒冒失失地闯进帐里来。

　　“你为何没去寻公主？”林肃皱眉。

　　“将军，苏姑娘也不见了。”郭昭低声道。

　　林肃揉了揉眉心，问：“何时不见的？”

　　“我刚刚搜帐的时候，就听与苏姑娘同住的一个婢女说，刚刚扎好帐，苏姑娘就走了，至今未归。”

　　林肃拿起横刀，快步走出主帐，绕着主帐转了一圈，在后侧发现了一连串的脚印，弯弯曲曲地指向密林深处。

　　此处是山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恐还有深山野兽。

　　林肃凝视着那一串脚印，沉吟片刻，便朝着林间走去。

　　郭昭跟了上来：“将军，我跟着你。”

　　林肃摆摆手：“我现在这副身子，对付几个山匪野兽，还是无碍的。”

　　郭昭不肯，执意要跟着，林肃便随他了。

　　“咱们这是去找公主，还是苏姑娘啊？”走了一会儿，郭昭迷迷瞪瞪地发问。

　　林肃道：“都不见了，都找。”

　　进入林间后，杂草丛生，地势高低不平，本来在营地还算清晰的脚印，逐渐就消失了。

　　“怎么回事啊，为何都不见了？”郭昭喋喋不休，“总不能是有山匪把人抓走了吧，但咱们这营地有虎贲营的军旗，怎会有如此胆大的山匪？”

　　盲目地走了许久，林肃愈发焦急烦躁，于是骂了郭昭一嘴：“闭嘴！真有山匪都被你给打草惊蛇了。”

　　郭昭讪讪地捏住自个的嘴，不再开口。

　　两人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郭昭拉住林肃，冲他打了个手势。

　　有人。

　　此时已三更天，夜风也已歇下不吹了。

　　然而林间叶声簌簌，无风而动。

　　一个人影急速在林间穿梭。

　　“站住！”郭昭喝到，拔刀直直追了上去。

　　林肃看着郭昭与那人影消失在林间，暗叹一口气。

　　这小子，跟他这么久了，连一招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都看不出来。

　　哪有猎物会现身，主动让猎人去追？

　　“来者何人？”林肃沉声问道。

　　半晌，一个低哑粗犷的声音响起：“不愧是虎贲营的将军。”

　　嘲讽的意味十足。

　　林肃听出对方对自己怀有很浓的敌意，便道：“不知阁下对虎贲营有何误会？但请莫要伤害你手中的姑娘。”

　　***

　　潜在树上的苏晏和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觉得有些奇怪。

　　那高个子藏身在一棵两人合抱的粗树后面。

　　但林肃负手而立，面朝东，刚好是高个子所在位置的反方向。

　　凭他的耳力，辨不出高个子的方位么？

　　还是他故意示弱，让对方轻敌？

　　苏晏和不太了解林肃行军打仗的风格，因而一时也拿不准他究竟是何意图。

　　高个子低低地笑了一声，回林肃道：“这姑娘确实漂亮得紧，你若是心疼，就拿命来换，如何？”

　　“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定将你碎尸万段。”林肃冷冷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凌厉的杀意。

　　他的焦躁和担忧，可见一斑。

　　苏晏和垂下眼，无意识地捏了捏手边的一片树叶。

　　萧宛玉在他心中，果然分量极重。

　　那高个子冷笑一声，拔出一把横刀，从树背后现身，动作极快地向林肃飞扑过去。

　　苏晏和原本是不担心的，但她见林肃依旧背对着偷袭的高个子，全然没转身，不由得背脊绷直，将树叶揉碎了。

　　他这是在做甚么？故意露出破绽诱敌？

　　就在高个子的刀离林肃只有一尺距离时，林肃才堪堪转身，躲过了刀。

　　这不像是林肃应该有的水平。

　　他是故意的？

　　苏晏和既疑惑又担忧，将手中的树叶揉得稀碎，紧张地注视着两人的动静。

　　林肃的一招一式都堪称完美，严丝合缝，可总是虚浮的，仿佛四肢都没什么力气，完全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而对面的高个子刀下生风，刀刀都是杀招。

　　只是三个回合以后，那高个子就揪住了林肃的破绽，大喝一声，将刀劈向林肃。

　　苏晏和彻底看明白了，林肃不是在欲擒故纵，他是真的打不过这个高个子。

　　她轻喝一声，脚踩树枝，借力飞身下去，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一脚将那高个子的手踢开。

　　接着，她一把夺过林肃手中横刀，将他往后一推，推出高个子的攻势；再转身接了高个子复而又劈砍过来的一刀。

　　两人顺势又战了几个回合，都暗自心惊。

　　高个子惊的是，她见那将军手无缚鸡之力之力，而来人又是个瘦弱女子，便没放在眼里；但从方才那女子接招的招式来看，竟是个高手，不容小觑。

　　而苏晏和惊的是，她原以为这高个子只是个与官府有仇的普通山匪，所以以为很快就能解决；却没想到，这高个子每一招都浑厚扎实，炉火纯青，一看便是杀过人的刀法，而非普通草莽打架斗殴的花拳绣腿。

　　若是上阵杀敌这般动真格的功夫，那武侍省所授的刀法实在是有些不济。

　　苏晏和一边接招，一边腾出时间四下扫视。

　　幸得无遮挡，月光能畅通无阻地照亮这一片空地。

　　她瞅准时机，奋力将横刀朝着高个子扔出，然后趁着高个子躲刀的空挡，跃到一旁，抬脚一踢，将一截约三尺来长、茶杯般粗的树枝踢了起来，然后伸手接住。

　　那高个子先是一愣，借着失笑：“你是被吓傻了？这破树枝能比铁做的刀好？”

　　苏晏和不吭声，双手一前一后，握着树枝，游龙般向着高个子呼啸而去。

　　那高个子闪身躲开，嘴上笑道：“哪里学来如此直接的棍法？”

　　说罢，她抬脚向后，踩在一棵树上，挥刀向苏晏和砍去。

　　苏晏和不慌不忙，用树枝一拦，将高个子的横刀荡开，然后树枝回来，再急速向她刺了过去。

　　高个子往后一倒，躲开了攻势，目光一沉，原来不是棍法，是枪法。

　　在大周，枪法乃杀技，只有军中之人才可以练，民间是不能习枪的，否则会被视为有造反之意，直接问斩。

　　这女子，竟是军中之人？可如今的虎贲营中，哪还有女子？

　　高个子一晃神，差点被苏晏和接替而来的有一枪给扫到。

　　交手越深入，高个子就越觉心惊肉跳。

　　这枪法，实在是太眼熟了。

　　她一恍惚，似乎看到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身着玄色甲胄，手持一杆白缨枪，在敌阵中来去自如，洒脱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