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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藏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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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三十年,立夏末。
暑气熏蒸,火云如烧。
武侍省的校场上,碧空千里,烈日高悬。
毫无荫蔽的校场暴露在灼灼日光下,如同一个蒸笼,不断向上冒着令人焦躁的腾腾热气。
校场正中,两个妙龄女子手握弓箭,正比试着。
校场周边,杨柳成排,浓荫蔽日。百十来个女武侍聚在树荫下纳凉,兴趣缺缺地看着。
一个鬓角略微发白的女人站在人群最前面,左手捧着一本小册子,右手握着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两名女子。
她身边的绿衫女子踮起脚,伸着脖子,看了看女人手里的小册子,笑道:“杨师父,凉雁积分已最高,此次定然是榜首,就用不着比了吧?”
杨韵冷冷地瞥了绿衫女子一眼,“一丘之貉,不思进取。”
绿衫女子却不畏惧,骄纵顶嘴道:“往日,我次次排名榜末,这次上升了一名,已然是有进步的。”
杨韵置若罔闻。
绿衫女子大着胆子,又为自己的姐妹说话:“晏和次次位列九十,这次的表现也比以往好,应当也能上升一名。”
“次次榜末和次次位列九十,是一回事么?”杨韵视线仍在校场上,手中的笔却准确地落在绿衫女子的额头上,嘴里训斥道。
次次榜末,无需费力。
而能做到次次位列九十,其真正的能力,定然远远不止九十。
绿衫女子吃痛,“哎哟”一声,捂住头,却仍没领悟到杨韵的意思,南辕北辙地辩解道:“旁人排名高又有何用?晏和虽然武力差,但林将军次次点名要她去侍武,想必要不了多久,她就能靠着林将军离开武侍省,脱离奴籍了。”
杨韵闻言,终于将视线从校场上收回,狠狠地瞪了绿衫女子一眼,“以色侍人,岂能长久?”
“三年了!林将军整整五年都选晏和做武侍,这还不长久?”绿衫女子不服气,小声辩驳。
“你与苏晏和是好姐妹,有一件重大的事,没听说吗?”杨韵冷冷发问,将视线投回校场,看向苏晏和。
眼神里情绪复杂,有厌弃,有惋惜。
绿衫女子茫然,“何事?”
杨韵顿了顿,语气讥讽道:“林将军要迎娶永明公主了。”
绿衫女子惊愕,朱唇微张。
半晌,她才喃喃道:“难怪晏和这几日没食欲,我当是因天气燥热……”
她闭了嘴,不再顶撞杨韵,担忧地看向校场上的苏晏和。
校场上,凉雁的前十九箭有十五次都命中了靶心;而苏晏和一次未中,所有的箭无一例外地堪堪与箭靶擦肩而过。
还剩最后一支。
凉雁紧张得手心出汗,脸涨得通红,铆足了劲,屏息凝神,射出最后一箭。
微微偏离靶心。
但若是算总积分,她已然是武侍省今年比试的榜首了。
每年,除了苏晏和,林将军还会额外再点女武侍的榜首去他府上。
她终于能近林将军的身了。
凉雁满心激荡,斜眼瞅着苏晏和。
只见苏晏和随意地从箭筒里捏了一支箭,松松地搭在弓上。她眼睛微微一眯,右手快速松开。
凉雁感觉自己眨眼将将眨到一半,苏晏和的箭就利落地飞了出去。
啧,又没有射到箭靶上。
凉雁嘲弄地看向苏晏和,发出一声嗤笑。
但苏晏和眼皮都没抬,放下弓,抬脚离开。
凉雁见苏晏和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
三伏酷暑,数九严寒,她每日苦练从不间断,这才首次拿了榜首,能如愿以偿去林将军的府上。
而苏晏和,从不勤练,忝陪末座,凭什么能年年都被林将军选中?
只是因为有一些姿色吗?
“以色侍人,不知廉耻。”凉雁嫉意横生,阴阳怪气地吐出几个字来。
苏晏和脚步稍稍一顿,却没理会凉雁,径自离开了。
凉雁气极,这苏晏和连眼神都不给她一个,太目中无人了!
杨韵走过来,凉雁向她抱怨道:“杨师父,苏晏和武艺差,性子也不好,她凭什么还能留在武侍省?”
杨韵安慰道:“你一个榜首,与她计较作什么?倚仗旁人,终究是不能长久的。”
说罢,她吩咐凉雁拾掇校场,自己则往较场边走去,去捡苏晏和射空的那二十支箭。
说来也怪,这二十支箭都乖巧地落在一个地方,省了杨韵不少功夫。
“又是位列九十。”杨韵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她俯下身,将箭尽数拾起,扔进箭筒,然后拎着箭筒离开。
脚步迟缓地走了几步,她又退了回去。
苏晏和的箭落下的地方,是在一棵杨柳树下。
杨韵抬头扫视片刻,然后伸手将一缕柳枝托起凝视。
她脸色微变。
这柳枝,恰好有二十片树叶被射穿了。
杨韵用力将柳枝一把拽下,扔入箭筒,面色愠怒,唾弃道:“有此等身手,却甘做宠奴,腌臜!”
苏晏和回到屋里,呆坐在床榻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清冷威严的男子面容。
自打十五岁来到武侍省,她就年年被林肃挑中。而在将军府,林肃从不让她侍武,只是将她好吃好喝地供着,犹如豢养一朵娇弱的小白花。
林肃不喜长篇大论,却曾郑重其事地嘱咐过她一大段:“我最不喜女子习武,甚是无用且离经叛道;世上有那么多事可做,女红插花,音律诗词,琴棋书画,晏和,你做甚么都好,但练武一事,凑合就行。”
那时,苏晏和温顺乖巧地点头应了,从此便开始藏锋。
林肃年少成名,弱冠之年就被嘉平帝拜为骠骑大将军,封武安侯。此外,虽是行伍中人,他却生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引得不少名公钜卿家的小姐们掷果盈车、秋波暗送。
而他一心扑在军务边防上,对外树立了一个不近女色的清冷禁欲形象。
就这样一个无数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却一心一意地与她在一起三年。
虽说,表面上没有任何名分,但她总觉得,林肃定然是对她有意的,不然,为何这三年,年年都要她相伴呢?
直到前几日,她听说了一个消息:林肃此次去大周北部边塞,仅花半年时间便一举收复了此前被九戎部落掠走的十五城;嘉平帝龙颜大悦,下旨赐婚,等永明公主及笄后,就让她嫁于林肃。
她这才惊觉:他是位高权重的将军王侯,而她则身在最低微卑贱的奴藉,有如云泥之别。
而后的几天,她一直食欲不振,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哎哟,晏和,你跑这么快作甚,我都没追上你!”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绿衫女子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苏晏和的思绪断掉了,连忙收敛心神,抬起头,冲绿衫女子笑了笑。
“浅浅,为何如此气恼?又是谁惹你了?”
杨浅一屁股坐下,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尽,这才忿忿不平道:“你是没见凉雁那小人得志的劲儿,不就是拿了个榜首么,得意个什么劲儿,真叫人糟心!”
苏晏和安慰她道:“她就是这个爱炫耀的性子,没什么大碍,且随她去吧。”
“去将军府有什么好炫耀的?你每年都能去,也没见你炫耀啊!”杨浅撅起嘴。
苏晏和想到林肃,心情有些暗淡,没说什么。
突然,门外一阵喧哗。
方才杨浅进来时,没有关门,凉雁此刻直接走了进来,身边拥着几个与她交好的女武侍。
“晏和妹妹,我这就要去将军府了,你在那里待过不少日子,不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可否指点我一二?”凉雁已褪了比试时的劲装,换上了一套轻薄的衣裙,隐约可见雪白的肌肤和玲珑的身段。
杨浅快速上下打量了凉雁一眼,气不打一处来,“腾”地站起身,音量提高,“你穿成这样,是去当武侍的吗?丢不丢我们武侍省的脸?”
凉雁脸上的笑容隐去,瞥了一眼苏晏和,语气嘲弄道:“夏日炎热,我穿凉快一些有什么问题?你若是想说以色侍人很丢脸,那这人好像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吧?”
杨浅知道凉雁是在说苏晏和,怒道:“这里不是你的房间,赶紧闭嘴,滚出去!”
“还有你,”凉雁纹丝不动,鄙夷地盯着杨浅,“你也不看看自己,色也不行,武也差,论给武侍省丢人,你也挺在行的。”
杨浅听了,脸红一阵白一阵,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闭嘴,出去。”一直沉默的苏晏和微微蹙眉,果断下了逐客令。
她不想看到杨浅被欺负。
“哟,怎么,你以为你一直跟着林将军,就当真是他的人了?”凉雁一脸不屑,毫不畏惧,抬脚朝房内走去,“等林将军迎娶了公主,你以为你还能留在他府上么?而我们靠自己拼来的榜首,还是有资格能去将军府的。”
哗——
只听一声利器破空声,还不待凉雁反应来,苏晏和就抽出一把横刀,直直指向她。
“你若再向前一步,我就动手了。”苏晏和语气平淡,而手中的刀泛着寒气逼人的冷光。
凉雁先是讶异,而后笑出了声:“你敢对我动手?自个有几斤几两不清楚么?”
杨浅知道苏晏和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赶紧识时务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悄声咬耳道:“晏和,咱打不过的,咱不吃这眼前亏……”
“那你试试?”苏晏和并不理会,眼皮一抬,眼神如刀一般,锐利地刺向凉雁。
凉雁脸一沉,伸出手,去拔旁边一个女武侍的刀。
“两位姐姐都别吵了,将军府来人了!”
一个怕事的女武侍胆战心惊地退到门外去把风,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
凉雁一听,将拔出来的刀又推了回去,赶紧整理仪容。
苏晏和怔住,手中的横刀一时忘了落下去。
林肃已回京了么?
他们,快一年未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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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女魔头拐走正道之光》
天赋异禀的秋玉疏遭人觊觎,剑骨被剜,金丹被割,被推入万蛊窟。她死里逃生回来,却成了臭名昭著的魔头,最终惨死。
在她凄惨的后半生中,只有两次温情。
一次是没交集的师兄越初明。向来寡言的他,在秋玉疏被污蔑时,站出来为她仗义执言。
一次是一位无名枪修。他与她双修禁术,为她破阵,为她魂飞魄散。
重活一世,出于感激,她给越初明随手送了温暖。
后来,越初明成了最年轻的化神真君,成了百年才出一位的枪圣。
修真界大喜,让他去将秋玉疏给绳之以法。
越初明一路杀入秋玉疏的地界,挑飞了她身边的魔修,走进热气氤氲的潭水之中,平静发问:“你在修禁术?”
秋玉疏冷冷抬了抬眼皮。只有双修这禁术,她才能对抗天道。
越初明低低的声音穿过雾气落在秋玉疏耳边:“一定要练的话,可以选我吗?”
缱绻中,秋玉疏瞥见越初明胸前有一朵海棠刺青。
她愣住了。
上一世,那个与她双修的魔修,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朵。
*
修真界被人耍得团团转,为了围剿秋玉疏,竟把魔门给打开了。
而唯一能挽救此局面的,是秋玉疏。
他们哀求秋玉疏,求她重封魔门,以护修真界。
秋玉疏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你们修真界的生死,跟我一个魔头有什么关系?”
【小剧场】
一夜云雨后,越初明犹豫着问秋玉疏:你……好像……有点会?
秋玉疏想起上一世,他们曾经双修过,还是越初明先动的手;于是恶劣一笑:嗯,有人教过,有点经验。
越初明握了握拳,自闭了。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