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不再见再遇见

41、尘埃落定

　　姜莱茵怎么也没想到，这些话会是一个他们家里外人对她说的。

　　整个人好像被抽干了力气，疲倦不堪的跌坐在沙发上，低头双手捂脸着。

　　周辞瑾终于动了身影，走到姜莱茵身边 ，拿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落在沙发上的披肩。动作很轻的把披肩盖到姜莱茵有些颤抖的肩膀，低声劝住的开口。

　　“母亲，放过自己 ，让辞栩好好生活吧。我一个人就够了，让他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我来处理，你好好休息。”

　　姜莱茵没出声 ，静默了很久才动了身形。她面色苍白，憔悴的看了一眼埋在季埦枫怀里周辞栩。心脏不可控的抽疼着，垂眸，起身回了房间。

　　季埦枫见姜莱茵离开，犹豫了一下坚定的开口对她背影说着。

　　“伯母，我会爱一辈子辞栩的。”

　　姜莱茵身影一顿 ，随后转身消失在走廊里。

　　周辞瑾看着眼前气质沉稳临危不乱的男人，赞赏的点了点头。眼神示意了一下季埦枫，询问着方不方便单独聊聊。

　　季埦枫神色犹豫的看了看怀里很久没有动静的小猫，谁知道低头一看，猫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一时间，季埦枫哭笑不得。他一直不明白小猫到底为什么每次都能在他身边睡着，搞的他好像安眠药转世 ，闻一下就能睡着，特别是怀里的小猫。

　　怕把人吵醒，做了个口语。

　　周辞瑾立马会意，抬手指了指客厅右边的方向，无声的说了句“那边有客房，可以先让辞栩睡一会。”

　　季埦枫点了点头，弯腰，双手穿过周辞栩纤细的腰部。动作轻柔有力的将人抱起往客房走去，步伐控制着不发出过于大的声音。

　　周辞瑾看着季埦枫的动作和背影 ，在心里给他打了一个影响不错的满分。看来，这一次，他的弟弟，拥有了全世界上最稀缺的东西。偏爱和例外，以及他一辈子都在渴望的自由。

　　将人放进被子里盖好，动作满是柔情的触碰着他安静漂亮的脸。

　　“等我回来，我们回家。”

　　季埦枫怜爱的低头凑近熟睡中的人，亲了亲他嘴角。随后动手离开，关门声很小，几乎没有声音。

　　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周辞瑾对面的桌子上已经倒了一杯咖啡。淡淡的水汽弥漫在瓷杯口处，如同周辞瑾这个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周辞瑾面无表情的手指了一下对面的沙发，示意季埦枫不用客气，直接坐。

　　季埦枫也没客气，礼貌点了点头走过去从容不迫的坐了下来。周辞瑾遍不紧不慢的喝了口咖啡，开始了来自亲哥的审问。

　　“什么时候认识小辞的？”

　　“二十那年，出国谈生意，受了挫出门散心认识了在桥边弹唱的辞栩。”

　　“怎么再遇上的？”

　　“去乐器商店见客户，然后看见了要买小提琴的辞栩。认出了他，然后想接近他送了他要买的小提琴。”

　　“怎么发展到这个程度的，我记得星河大名鼎鼎的季总可没有喜欢男人的癖好。”

　　“周先生说笑了，我这个人在感情方面比较愚钝。喜欢一个人，不会在意对方的性别和身份。至于怎么和他在一起的，就和普通情侣一样。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不单纯，有别的所图，然后决定追求。”

　　“好在，我这个人大半辈子的运气都花在了遇到辞栩身上，没受苦，辞栩很快答应了。所以，我想，我下半生的运气都在辞栩那里了。”

　　季埦枫神色温柔缱卷，从善如流的回答着，在提起周辞栩三个字的时候，眼里满是爱意柔光。

　　周辞瑾面色平淡的审视着对面和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男人，很欣赏，是来自同龄人的欣赏。

　　饶他见过的人不少，季埦枫是第一个让他从心里满意的人。临危不乱的镇定，有条不紊的逻辑，照顾他人的小心思。一切都很成熟，完美。

　　直到现在，他彻底明白自己那沉默寡言，要求很高的弟弟为什么喜欢这个人了。喜欢到不惜揭开伤了十几年的伤疤，只是为了和他在一起。

　　那么完美，成熟稳重的男人，很难不让他心动。

　　想着，笑了一下。雷打不动的冷若冰霜的脸，流露出了一丝暖意。

　　“小辞很幸运，遇到了你。以后好好对他，如果他受了什么欺负，你应该能想象到会受到怎么样的报复。我不是一个好人，和辞栩不一样。”

　　季埦枫手指轻轻的敲打了一下杯身，然后点了点头。看着周辞瑾的难得一见的表情和放的狠话，大脑飞快运转。

　　以他刚才的所见所闻，辞栩和他这个哥哥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好。这一次，他为什么为了辞栩，放了狠话。

　　或许，来自商人灵敏的直觉，周辞瑾感觉到了季埦枫的疑虑。换上冷漠的表情，淡淡的开口。

　　“小辞很小的时候很黏着我，像一个小跟屁虫一样。他很喜欢我这个哥哥，睡觉也要挤在一个床上。”

　　“那个时候我就特别高兴，想着终于有一个一直陪着我的人了。父亲母亲那个时候很忙，经常没有时间回家陪我。小辞的出现带给我了很多快乐，难忘的记忆。”

　　“从那以后，我们经常一起上学，吃饭，睡觉。每个见了我们的人都说我们感情很好，像双胞胎一样。当时我特别喜欢听他们那样说，希望一直都是这样。”

　　“后来，小辞六岁那年，我父亲和柏叔出去谈生意，意外出了车祸。我父亲为了保护柏叔，伤势严重去世了。一夜之间，刚刚步入正轨的周氏集团，群龙无首。”

　　“我母亲在父亲房间哭了一整夜，然后从此变了一个人。她以前很温柔，和蔼可亲。”

　　“家里遭遇巨变，我从此没有了无忧无虑的生活。每天要面临着，那些恶心的人语言调戏着我已经孤立无援的母亲。从那一刻，周辞瑾已经消失，存在的只有完成父亲遗愿的优秀周辞瑾。”

　　“我开始很努力，根本没有时间管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小跟屁虫。我忽略了很多，包括自己很喜欢的弟弟。”

　　“我和母亲同时抛弃了那个本该无忧无虑，健康快乐长大的小辞。”

　　“母亲毫不吝啬，自豪骄傲的夸奖，让我日渐难以承受。我总听他说，辞瑾，你要继续努力，完成你爸爸没有完成的。那个时候就想，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活着。很快，开始沉默寡言，看见我就躲着我的跟屁虫。经常动不动就对我抱怨小辞天赋很差，发脾气的母亲。我就明白，我这辈子注定为了周氏而活。”

　　“所以，你就拦下来了一切，对辞栩施展冷漠无情。一个抗下了所有，让辞栩有获取自己人生的主掌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沉默很久的季埦枫淡淡的打断周辞瑾，眼神笃定的看着他。

　　周辞瑾神色微顿，然后赞赏的对他点了点头，继续说着。

　　“差不多吧，不过我没你说的那么无私。没那么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封锁他在国内的一切消息。我母亲没有你们相信的那么简单，好歹之前也是因为头脑出名的名门小姐。她认真起来的手段，一般人不一定对付的了。”

　　“所以，你从父亲去世以后，就开始疏远我，不管我，在你想起来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清冷颤抖的声音在周辞瑾身后响起。

　　周辞瑾拿杯子的手轻微抖动了一下，后背紧绷，紧张感布满了全身。很久没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了，让周辞瑾不免自嘲的笑了笑。

　　好吧，还是没瞒住。他应该和季埦枫出去找个私人餐厅说这些陈年旧事的。

　　季埦枫错愕的闻声看去，就看见了红了眼眶，身体轻颤的周辞栩。

　　忙快速起身走过去，要把人抱怀里，然后被周辞栩摇头推开了。声音带着哽咽，和刨根问底的决心。

　　“我想知道一切，我不是小孩子了。”

　　季埦枫无奈只能半拦着他薄弱的肩膀，揉了揉他的发顶。

　　周辞瑾没有回头看周辞栩，他就知道，这个小跟屁虫已经红了眼睛。很少哭的跟屁虫快要忍不住掉珍珠了，心脏抽疼了一下。

　　妥协的笑了笑，打算一切挑明，至于最后两个人的结果就由当事人决定。

　　“后悔，挺后悔的。当时我年纪再大一点，权利多一点，在集团能说的上话一点。我一定把你送到国内，自由快乐的长大。那个时候，或许你还能交到更多朋友，不用一直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超越哥哥。”

　　“我没那么虚荣无私，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以后你能活的简单自由一点，其他的什么都不算。只是，我并没有成功，而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从小嘴甜，活泼的跟屁虫越来越不爱说话变的沉默寡言。也不找我聊天，挤在一起睡觉了。看见我也不来主动抱我了，说想我每次都躲着我走。”

　　“我一直后悔的只是那个时候无能为力的我抛弃了自己的弟弟，而不是为了父亲，放弃了弟弟。小辞，哥哥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很抱歉，这句话迟到了这么多年。”

　　“如今看着你成为大人，有了新的未来和开始我很为你感到自豪，开心。以后，尽情的享受爱，享受生活，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周辞瑾悬在心里的那块顽石，今天沉重落下，一身轻松。他不求自己弟弟原谅自己，回到以前。他只希望他能一辈子自由快乐，替自己感受那份从未拥有过的自由。

　　周辞瑾脸上已经满是温柔，他身心放松的起身，转身看着眼角挂着泪珠的周辞栩。

　　直到被很久都没捏他脸的人，轻轻的捏了一下脸 ，他才真的感觉到，一切都在变好。

　　他承认，他一直怨着周辞瑾。他恨他也讨厌他，更想靠近他。

　　周辞瑾对于他来说在本来就不快乐的童年里，最浓烈开心的重要角色。小时候他就想，为什么哥哥会突然不搭理他了。不和他一起上学，不等他一起回家。和他说话，他总是说很少，再也不会跟他斗嘴，惹他哭鼻子。

　　他夺走了很多本来应该是属于他的夸奖和目光，他很讨厌他，又想要他能多注意自己一点。

　　后来离开了家，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磕磕绊绊的事情。他好像突然明白，他的哥哥一直活的很痛苦。小时候一直不理解的事情，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明白的不比周辞瑾深。

　　他早就不怨他了，也不讨厌。他只是想，该怎么开口，怎么处理这段已经沉寂了十几年的感情。他想让周辞瑾亲口告诉他，说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只是，他等来的是一句，“对不起”。

　　这句话，应该是他要说的。只是，自认为自私的家伙抢了先。

　　忍着胸腔里要溢出来的酸意和想念，周辞栩薄唇蠕动，坚定清晰的吐了一个字，周辞瑾奢望已久的称呼。

　　“哥。”

　　随着周辞栩声音颤抖却带着坚定的叫了一声，两个人积压多年的误会和矛盾，烟消云散，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