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迷蝶》九曜金乌

18、降服

　　男人话落，气氛瞬间冻结，宁璃察觉身边几人的气息变重了些，而温子良面色依旧，眼尾笑意若隐若现，藏着志在必得。

　　一语双关，引人联想。

　　抬眸看了一眼室内挂钟，已过9点，但看温子良的意思还不肯说正事，宁璃眸中的异色转瞬即逝，四目相对，男人再没发现宁璃眼中那一抹愠色。

　　“刺激一点的。”猝然，宁璃红唇轻启。
　　话音刚刚散尽，温子良就见女人露出浅笑，格外狡猾，男人双眸微眯。

　　“但不要太烈，我一向对太过火的东西不感兴趣。”宁璃笑道，说着她又倒了杯热茶，这一次的茶则推给了努力缩小存在感的雷哲。

　　“雷特助。”宁璃叫他一声，雷哲皮笑肉不笑地颔首。

　　“上次和六爷也在温氏谈事，雷特助太客气，用这杯茶谢过。”宁璃语气隽永，雷哲瞪大双眼，所谓的上次可不就是两人在温家老宅的秘密谈判么，他怎么不知道地方变成了温氏？？

　　“宁小姐是自己人，不用觉得有负担。”雷哲咬牙回答。

　　宁璃张口就来，但这点小事若温子良反驳，会显得锱铢必较，再者，特意提醒宁璃记错了更没必要。
　　可就这么任由宁璃将错就错......着实不爽。

　　在场人各有心思，宁璃果真一口茶都没动，反倒苦了其他几人，只能干瞪眼站着。偏生宁璃与温子良谁也没意愿打破僵局，而且，男人镜片下的那双眼分明蒙了一层薄戾。

　　“难怪那天六爷拨给扶野的是另一个设计团队，不知道昨晚那事......六爷准备如何解决？”宁璃另起话题，言语间尽是真诚，她的思路跳得太快，雷哲勉强才跟上，温子良偏头看了看雷哲，雷哲立刻意会打开了一个文件。

　　文件里面关于凛丹系列的筹备具体内容，宁璃之前与设计部商讨时便与设计团队定好了初版方案。

　　而这支与宁璃共事的设计团队，是温氏旗下最负盛名的王牌设计团队。
　　按理说，温子良无需如此大手笔，被纪云庭撬走的新人团队也曾获奖无数，扶野配这支团队正好，温子良执意启用王牌团队难免让外人觉得温氏把扶野捧过了。

　　昨晚那事一出，温子良这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决策，变成了防患于未然，他必然早早料到纪云庭会玩这么一手。

　　“解决？不是有人替温氏料理了？”温子良扬眉说道，满不在乎的语气给所有人当头一棒。
　　是的，他根本不在乎被纪云庭半路插一刀，而今天的会议......

　　充其量是他与宁璃联手给别人的下马威。

　　被纪云庭反将一军又怎样？温子良不介意，也不觉这是大事，正主都不急，其他人若再拿这件事发难，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下瞬，宁璃如愿听到周围加重的呼吸，她无声挑唇，纪云庭在温氏与扶野起步期截了温氏的团队，落在外人眼里够狠绝，实际上这决定十分冒险，设计这东西极易被冠上抄袭的帽子，从对家挖来的团队，温子良肯放人，纪云庭真的敢用么？

　　所以，纪云庭不管是砸重金撬人，还是用了硬手段威胁，这支团队一定会被纪家排斥，等于是纪云庭用尽心机挖回去一个能看却不能用的摆设。

　　看似是温氏亏惨了，实则纪云庭也没好到哪里去。
　　温子良借着纪云庭的手除掉了一个隐患，虽然温子良接下来可能面临不小损失，却并非一无所获。

　　“我不缺团队，只要你能保证成绩达标，任何条件我都能满足你。”温子良接话道，对面的宁璃看上去不痛不痒，他也不急，只是眉宇间添了些许兴致。

　　这么聪明的人，放走了太可惜。

　　没接温子良的话，宁璃眸色淡淡，从进这个门开始她就明白温子良想玩什么把戏。
　　能把温氏做大的人绝不是时间观念差的角色，到了开会时间却与她闲聊，当然意在别处。

　　无非是拉着她给那些想借着此事动手的人一次警告，今日温子良只传递了一个信号—
　　纪云庭的动作，不足为惧，识相就闭嘴。

　　而她么，应该是被临时拉进来的，早就领教过这个男人的恶劣，宁璃并不意外。
　　会议主要内容就是被温子良警告，唯有宁璃不受影响，雷哲都不免被波及。

　　*

　　没留太久，一小时后宁璃离开，温子良似乎有急事，先她一步走了。
　　雷哲负责送人，宁璃与会议室内的几人打了招呼，几人笑容勉强。

　　前几日，港圈疯传这位宁小姐与六爷秘密见面，见面后做了什么没人爆料，单单是前半句话足以证明两人关系不简单，可今日这宁小姐公然挑明，倒显得传言龌龊了。

　　看六爷的态度，两人却又不像是纯粹的合作关系。

　　临走前，雷哲破天荒说了一句：“宁小姐如果喜欢浓茶，六爷收藏了不少。”

　　“你很忠心啊。”宁璃嗤笑，竟是都懒得维系表面客套。
　　闻言，雷哲差点被口水呛到。

　　他是六爷的人，六爷对眼前的女人是什么心思，没人比他清楚，雷哲挺佩服宁璃的胆量。

　　出了大门，乖乖等待宁璃的司机主动与雷哲颔首，宁璃笑意渐深，雷哲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上了车，宁璃对着雷哲勾勾手指，雷哲硬着头皮凑过去。

　　“六爷快三十了？”宁璃好奇发问。

　　“嗯。”雷哲脸色微僵，毕竟敢问温子良年龄的人，宁璃是第一个。
　　话钻入耳中，宁璃若有所思的点头。

　　“难怪只钟意淡茶，其实......”话至尾端，宁璃降下语速，雷哲小心翼翼地等待她的下文，没敢深想，这个难怪未免太伤人。

　　“父亲曾经有段时间很喜欢淡茶，后来觉得太寡淡，毕竟谁都钟意更有味道的东西。”话毕，宁璃冲着雷哲一笑，活脱脱一只专会下套的狐狸。
　　言下之意：她对无趣的东西，提不起兴致。

　　雷哲：“......”

　　“宁小姐说笑了。”雷哲心脏乱颤。

　　“等等。”宁璃叫住他，雷哲心道阿弥陀佛，这确实是个祖宗。

　　“不过我能理解六爷的喜好，一成不变的东西最好掌控，有机会的话或许我可以跟六爷取取经？”宁璃说得轻松，雷哲彻底裂开。

　　这话是挑明，不只有温子良喜欢操控的滋味，她宁璃一样喜欢！
　　说罢，宁璃见驾驶座的司机动作僵硬，轻声笑着，叫人心中没底。

　　送走宁璃，雷哲刚回去就见温子良信步而来，想起宁璃的话，雷哲双腿发软。

　　“有事？”男人语气冷沉。

　　入冬的港城虽不似北国刺骨，凉风吹来依然能穿透肌肤，温子良衣橱中除去西装，便是大衣，且颜色基本集中在黑白灰，就连经典的驼色都少见，的确古板无趣。

　　“没有，纪家那边传消息过来，说是准备好了。”雷哲冷不丁回神。

　　“她说了什么。”温子良系着袖口，语调笃定。

　　“宁、宁小姐说......”无奈，雷哲只能把宁璃的话复述一遍，听完，男人面色无波，看不出情绪。

　　从口袋中翻出皮手套，温子良戴好，动作含着慢条斯理的狠劲，优质皮料延展性没得挑，即使隔着一层皮布，也挡不住男人暗自用力的手掌。

　　*

　　约了纪云庭，两人定好在籣园见面。
　　港圈公认隐蔽性最优秀的会所，北接赛马场，南邻港城最大的户外基地，那附近的房价每平米近百万港币。

　　籣园位于港城南区，温子良到的时候时间已来到下午一点。
　　外面飘起细雨，男人肩头落上点点雨滴，凉意顺着衣摆向四周发散，气息莫名沉郁。

　　侍从侧面领路，走到一间房门口停下，房门恰好从里面打开。
　　包房内，茶壶中的热雾快速升腾，蔓延至整间房。

　　“请吧，六爷。”纪云庭淡淡道，雷哲替温子良拉开座椅，温子良坐在纪云庭正对面，四目交汇，包房内的气压荡至谷底。

　　“你肯让步，南边的设计项目纪家会主动出局。”纪云庭显然不耐烦了，开门见山不给温子良一点喘息时间。

　　纪家与温氏同为珠宝领域佼佼者，温子良没上位前，温国笙根本不是纪云庭的对手，两家算是小心维护着平衡。

　　哪知温子良踩着自己二叔上位后，居然拿纪家第一个开刀，纪云庭知道温子良又狠又绝，却没想过温子良宁可冒着被董事会追责的风险也要从纪家口中夺食。
　　几年时间，纪云庭几次被温子良逼到退无可退。

　　比起温子良，纪云庭终究少了几分戾气，温子良骨子里的狼.性.压迫感太盛，在纪云庭看来，温子良明明可以不用与温氏董事会死磕到底，安抚董事会很简单，何必闹到如今这种地步，可温子良永远选择那条最险、最硬的路。

　　比如昨晚的事，纪云庭动手的时候可能还想过温子良肯定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可惜到了今天，他才反应过来，温子良绝对是见招拆招了。

　　知道纪云庭下了狠手，却端得很稳，就像事情从未发生过，这不代表纪云庭手段不行，而是温子良直接认了这一次的巨大损失，他用砸钱的方式硬生生接下纪云庭的狠招，连力挽狂澜的意思都没有，轻轻松松地放弃，纪云庭怎么可能心如止水。

　　但凡今天温子良的态度有一点点崩坏，纪云庭都不至于开出这种条件。
　　南边的设计项目两家争夺已久，因为在南边纪家比较占优势，所以温子良啃下这个项目要难得多。

　　未料，纪云庭竟开出主动出局的条件。

　　“我更喜欢公平竞争。”良久，男人开口，似是耐性极佳的猎人，应付得游刃有余。
　　听罢，纪云庭捏住茶杯的手一紧。

　　今天的谈判，纪云庭就一个目的，说服温子良放了宁璃。
　　假设温子良肯顺着台阶下，失去一个团队却能不费吹灰之力拿稳南边设计项目，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温子良没有理由拒绝！

　　“你我之间的恩怨，别拉上宁璃。”纪云庭嗓音低沉。

　　“如果我一定要她入局呢。”温子良把玩着茶杯，漫不经意的态度刺中纪云庭的神经。

　　“除了她，你有很多选择。”纪云庭绷着下颚线，怒意跃上眉间，温子良定定看着他。

　　“宁璃不是会玩那种游戏的人，你也不敢真的动她，肯放人，条件可以随你开。”纪云庭再度让步，港圈的宁家与宁璃背后真正的宁家还不是一个。

　　宁璃的父母在海外建筑界声名赫赫，且人脉极广，只因与港圈本家关系恶劣才多年不肯回来，温子良若真的动了宁璃，海外宁家不会善罢甘休。

　　“你说她不屑玩那种游戏，我也一样。”温子良沉声低喃，陈述事实的语气引人不安。
　　男人言罢，纪云庭不小心拨倒茶杯，热茶洒了一手。

　　“纪总想要人，那就来抢。”突然，温子良抬眸看向纪云庭，眸中的疯态伴着眼尾猩红，意外偏执。

　　“只是我好奇......”说着，温子良双手撑住桌边，缓缓靠近纪云庭。
　　热雾熏眼，刺激着温子良的双眸，惹得他有些烦躁。

　　“同样的招数，纪总还能不能拿下宁璃。”

　　“温子良......”纪云庭亦是天之骄子，岂能忍下这样的挑衅。

　　“你难道就不想想，一个温兆宇真能左右宁璃的想法？她为什么投靠温氏，你比我清楚。”温子良一字一字地说着。

　　“因为所谓的游戏，换了你，她更没兴趣。”男人声声嘶哑阴郁，暴戾恣睢，每个字都在搅动着纪云庭的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