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魂飞魄散后》夏今竹

59、战神归来

　　过了五百多年，又笨又瘸腿的青一依旧不是灵一的对手。

　　灵一把青一狠狠压在身下，可劲地啄它：“你这傻鸟笨鸟，这次看谁还来救你！”

　　话音刚落，灵一就感觉自己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抓了起来。

　　灵一恼怒地挣扎着，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它愣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一阵胆寒。

　　待看清来人之后，它又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方楚阔。它还以为又是楚曦那煞神呢。

　　“我说过了，不准再欺负青一。”方楚阔冷冰冰道，“既然听不懂我说的话，不如把你耳朵割了？”

　　灵一心一颤，吓得自个儿猛啄自个儿，羽毛飘落了几根，表示知错求饶。

　　方楚阔这才松开了灵一。

　　灵一惊恐之余，觉得方楚阔刚刚说的话有些奇怪。

　　“我说过了，不准再欺负青一。”

　　他什么时候说过？为什么是“再”？

　　难不成……

　　灵一探头，往无相境里一瞅，发现混沌已经不见了。

　　方楚阔是把混沌给杀了？

　　灵一打了个寒战，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这人，跟战神楚曦有何关系？

　　此时，澹其正神色匆匆地低头路过。

　　方楚阔伸手一拦：“澹其？”

　　澹其又心烦又惶恐，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他抬起头，怒道：“你是何……”

　　见到方楚阔，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上次火神案时，他见过方楚阔，当时曾感慨，此人跟楚曦长得极为相似。若不是方楚阔见他时，眼神极为陌生，他真的差点以为方楚阔就是楚曦了。

　　可这次，他见到了熟悉的眼神。

　　“楚……方楚阔？”澹其有些犹疑，试探地叫道。

　　方楚阔“嗯”了一声。

　　“我……混沌从神墟大荒逃走了，神尊令我追查下落。”澹其看着方楚阔，神情有些恍惚。

　　“它跑到无相境里去了。”方楚阔道。

　　“啊，那你……”澹其惊道，“你不是在里面飞升试炼么？”

　　“死了。”方楚阔言简意赅解释道。

　　死，死了？

　　澹其一头雾水，但好歹是找到了混沌的下落，稍稍松了一口气。

　　见方楚阔要走，澹其赶紧上前一步：“楚……楚阔，你跟我去一趟紫微神殿可好？眼下找到了混沌，我得向神尊禀明情况。”

　　方楚阔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恢复记忆后，他本来是有一件事想马上去做的；可他也知道神尊的脾气，担心澹其无法交差，于是便答应了。

　　方楚阔跟着澹其进了紫微神殿。澹其向神尊禀报：“启禀神尊，混沌去了无相境，然后被方楚阔给灭掉了。”

　　众人纷纷向方楚阔投去诧异的目光。

　　他一个修仙者，是怎么灭掉混沌的？

　　风神走上前，上下前后看了看方楚阔，惊叹道：“你通过了飞升试炼，还杀了混沌？”

　　“很意外吗？”方楚阔冲风神一笑，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风神微微一愣。

　　这少年跟阿曦长得很像，这臭屁的习性也是如出一辙。

　　若当真是阿曦回来了，那可真的是太好不过了。

　　风神收敛了心思，向神尊请示道：“无妄山方楚阔成功通过试炼，还降服了混沌；请神尊授予其仙位。”

　　神尊望向方楚阔，神情晦明不定。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人，就是楚曦呢。

　　毕竟是自己的血脉，纵使化成了灰，他也认得。

　　这五百年里，他曾经有些时候会有一点伤感和遗憾。凤凰血脉本就很难延续，而楚曦不但诞生了，还天赋异禀，尚未成年就独自收服了上百条凶兽，年纪轻轻就带着破军大败了魔界。

　　只可惜，她的心思总在一些不值得的人身上，还为此不惜跟他翻脸。

　　若楚曦仍旧是当年那个冥顽不灵的楚曦，即便是回来了，也没什么用。

　　“我见你擅武，跟着风神去破军吧。”神尊淡淡道。

　　方楚阔拱手领了命。

　　神尊想了想，一抬手，一把黑色的剑出现在他手中。

　　方楚阔的心猛烈地一跳。

　　神尊将剑扔给了方楚阔：“物归原主吧。”

　　此话一出，众神有了一丝轻微的骚动。

　　后知后觉的风神有些激动地走上前，一把抓住方楚阔的小臂：“你……”

　　方楚阔紧紧握着剑，没心思跟风神寒暄，敷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就走。

　　澹其杵在神殿门口，见方楚阔拿着无境剑，脚下生风地走过，一恍惚，不由得地开口轻轻叫了声：“楚将军……”

　　方楚阔胡乱地摆摆手，径自离开了。

　　留下紫薇神殿里面面相觑的众神。

　　方楚阔是要去无境之境。

　　他有很多种方式：可以用凤凰真身飞过去，可以用空遁，可以招一片最快的云踩着去。

　　但他选择了最慢也是最耗费神力的方式——慢悠悠地飞过去。

　　以前，他跟上渊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上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就在旁边认真地听着，偶尔说上几句。

　　但这次，他有太多话想说，有太多问题要问了。

　　我是怎么复活的？你为什么不在梧桐林了？梧桐酿还有吗？你种的花，一株都没长起来吗？

　　还有……这五百年，你是怎么过的？

　　离无境之境越近，方楚阔就飞得越慢。到最后，几乎是在踱步了。

　　方楚阔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大脑被诸多问题搅得头昏脑涨，一时不知道到底该先问哪一个问题。

　　他想多停留一会儿，把思绪梳理清楚后再进去；可又觉得已经白白丢失了五百年的光阴，不能再浪费更多的时间了。

　　终于，他揉了揉眉心，强行给自己注入清心咒，紧紧攥着无境剑，踏入了无境之境。

　　无境之境一如既往地黑暗凉寂，唯一的光就是来自于静静闪耀的天运星斗。

　　一个人仰头负手，站在天运星斗面前；方楚阔屏住了呼吸，感觉心快跳出嗓子眼了。

　　那人转过身来。

　　方楚阔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混沌给一脚踩到了底，整个人突然有点呼吸不畅。

　　是华煊。

　　“是你？”方楚阔的脸色凉了下来。

　　“怎么，这就不叫师父了？”华煊笑道。

　　这厮都没出过什么力，哪里来的脸皮自称师父。

　　方楚阔没心情跟他闲扯，径直问道：“上渊呢？”

　　华煊避开方楚阔的视线，目光有些闪躲。

　　“你说话。”方楚阔心沉了一沉。

　　华煊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天运星斗，有点答非所问：“你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他篡改了你的命数。”

　　方楚阔感觉脑子“嗡”地一声，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他记得，上渊曾经对他说过，作为拥有灭世改命之力的造神者，唯一的职责就是守护天运星斗；倘若他改变了既定的命数，是会遭受天谴的。

　　华煊踌躇了一会儿，小心斟酌词句，挤出一丝苦笑，道：“意思就是说，你永生了；即便是陨落了，只要可以在神火里燃烧四百九十年，就能再重生。你看，这不挺好的么……”

　　华煊尽量避免提到上渊。

　　方楚阔盯着华煊，一字一句地问：“我是说，他去哪了？”他握紧了无境剑，大有一副“你若不说我就打到你说”的架势。

　　“他，他可能是去……”华煊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道，“神墟大荒……的最下层？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那个地儿去不得的……方楚阔！你去哪？？”

　　听到了“神墟大荒最下层”，方楚阔转身就走。

　　这次，他用了最快的空遁，眨眼之间就到了神墟大荒的悬崖上。

　　刚刚经历了混沌出逃的值守神兵，还没完全缓过神来，就见一个人凭空出现，面色铁青，一身想要掀翻神墟大荒的气势。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值守的神兵慌忙上前，意欲阻拦。

　　方楚阔脚步不停，直接掠过了他，毫不犹豫地跳入了神墟大荒。

　　值守神兵第一次见有人主动跳进神墟大荒，根本来不及拉住，惊得魂都飞了。

　　平日里，神墟大荒都平静无事，神兵们都特别喜欢到这里值守，等同于休沐了；可今日，这位倒霉的值守神兵不知道自己是遭了哪门子殃，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他哭丧着脸，手忙脚乱地去紫薇神殿报信了。

　　神墟大荒里有神墟结。若有人掉落进去，会立马被神墟结牢牢包裹住，然后被施以各种酷刑。

　　若是进入者持有神墟令，便可在神墟大荒里来去自如。

　　但以上都只是神墟大荒第一层的情况。

　　再往下，那就不在神界的管辖范围内了。

　　没有神墟令的方楚阔刚刚落入神墟大荒，就有一个神墟结从空中浮出，将他罩了起来。

　　那神墟结呈半透明的血红色，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外面。

　　神墟结自然不会管方楚阔是谁，将他包裹起来后，就铁面无私地开始施以了酷刑。

　　数道闪电在神墟结里轰然作响，齐齐向方楚阔身上扎了过去。

　　一瞬间，纵使是不怕疼的方楚阔，额头上也立刻疼得渗出了汗珠。

　　他紧咬牙关，抽出无境剑，将神墟结劈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

　　眼看着缝隙立马就要自动缝合，方楚阔赶紧扒住缝隙，试图逃出神墟结。

　　但神墟结是第一任神尊造的，自然没办法如此轻易地就逃离。

　　方楚阔刚刚探出去半个身子，就被一个无形的力拽了回去。

　　神墟结中的闪电不仅加重了力道，还又多出了很多毛发大小的虫子，成群结队地从方楚阔的五官钻进去，深入他的大脑和五脏六腑，尽情地啃食所见到的一切。

　　方楚阔又试了好几次，仍旧无法逃出神墟结。

　　他握着剑，神志不清地想：“这五百年，上渊就是这样度过的吗？”

　　念及此，一阵钻心的疼痛感从方楚阔的心脏迅速蔓延至四肢，疼到将闪电和虫噬之痛都给硬生生压了下去。

　　伤心至极，方楚阔突然又很生气，一股怒火从心底熊熊地升起。

　　你凭什么救我？问过我了吗？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命何足轻，情何足重。

　　你让我一个人永生，这是在救我，还是在罚我？

　　若换了我是你……

　　方楚阔的思维突然停滞了。

　　若易地而处之，换了他是上渊，他会如何做呢……

　　想到这里，一丝被命运束缚的悲怆感又漫上了心间。

　　各种情绪在方楚阔的心间你来我往地撕扯，再加上身体上的疼痛，方楚阔支撑不住，感觉自己快晕倒了。

　　彻底丧失意识之前，他迷迷糊糊地看见神墟结开了一条缝隙，有一只手伸了进来。

　　“上渊，你回来吧，我把命还给你……”方楚阔喃喃道，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