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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七癫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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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正说着，打靶场西边的峭壁上滑下来一人。
此人穿着一身粗麻布与麻绳胡乱编织的衣服，从锋利的山石上滑落而毫发无伤，不过从对衣物的磨损来看，不难猜出此人为何穿的破破烂烂。衣服破口处若隐若现出磐石般坚硬的肌肉和奇形怪状的各种疤痕。
待到此人滑落到靶场，起身拍了拍碎石尘土向叶天征四人走来，挥舞着蒲扇般巨大的手掌，发出了滚雷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真不好意思唐门主，还有几位小兄弟，让你们久等了！”
“小姨，大猩猩从山上跑下来了嘿！”
唐浅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叶天籁的嘴里:“你这孩子！这位就是七癫剑之一的“千庖剑”王根生！根生啊，上哪儿去了弄得蓬头垢面的，吃饭了没？”
“没呢，说来是我运气好，路上碰见稀罕玩意儿了，费了点儿功夫。哎，正好，五言兄，你帮我研究研究这玩意怎么吃来好！”王根生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一只人头大小的蝎子，被绑螃蟹的手法用草绳捆的结结实实，外壳闪烁着紫色的晶莹光泽。
唐浅笑着和叶天籁说:“你看，这就是对吃这件事有无人可比的执念的千庖剑王根生，这家伙什么能动的东西都想尝……根生，你拿的好像是我唐门养来粹毒的紫荆蝎，五十两纹银，不支持赊账。”
“……五言兄，借我五十两。”
“你把这玩意放回去啊！”
“可是我想尝尝。”
“……不借！”
这王根生身为千庖剑，和讲究以食养身的淬基坛关系甚好，甚至早早商量好，等下一任剑圣定好，帮剑圣选完下一任弟子，自己就加入淬基坛。
正当王根生周五言这两个老熟人正打闹着，远远的就听到有人策马而来。不用想，定是那另一个“七癫剑”了。
“哟，这小子来的比我都晚，肯定又打扮了一个多时辰！”王根生右手粗壮无比的食指还捅在周五言的鼻孔里，凌乱的头发则是被周五言扯住。后者被压在下方，奋力去够王根生高举在手中抢来的银票。
随着来人越来越近，众人逐渐看清了其面貌。
和粗狂如猩猩的王根生仿佛两个物种，来者阴柔俊美，身长而消瘦。玉带白衣整理的一丝不苟，就连身下的白马都毛发整齐披着绸缎。
不一会，白马停至众人眼前，俊美男子翻身下马，面带微笑走来。
王根生一把将周五言过肩摔到身后，张开怀抱大笑着迎向来人:“哈哈哈哈哈！六弟你怎么来的这么……”
六弟压根看都没看一眼这位师兄，侧身一闪躲开了王根生的怀抱，如同他的眼神一般直勾勾的走到叶天籁身后，风度翩翩的俯下身道:
“天籁姑娘，鄙人公孙止，还请姑娘……”
叶天籁刚把周五言扶起，回过头来正要打个招呼，那公孙离窥得叶天籁芳容，竟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哎？！咋又倒一个？”叶天籁连忙起身正要扶，王根生大手一拦道:“你甭管他，这玩意儿就这尿性！”
叶天籁不知所措左看右看，叶天征见状道:“这位莫非就是七癫剑里最出名的那位……”
“怜香剑公孙止。这家伙对什么执念最深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唐浅扶着额头叹了口气道:“就是这家伙，去找王根生时听周五言说漏嘴知道有美人，非要过来。”
叶天籁反应总是慢半拍道:“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这位公孙公子是冲着我来的？”
王根生蹲在地上一边用他蒲扇般大的巴掌正在唤醒公孙止一边无奈回道:“谁说不是呢，估计是看姑娘你太漂亮了，这孙子一口真气没上来，活活被自己的护体内力憋晕了。”
“嘿嘿嘿哈哈哈哈原来我美到能把人活活美晕了哈哈哈哈哈哈！！”叶天籁得意忘形的笑着给了周五言后背一巴掌，没控制好自己的牛虎怪力，给周五言拍桌子底下去了。
“你们欺人太甚！”周五言在凳子前后各摔一跤，爬起来后瞅了一眼叶天籁，寻思不能和姑娘家置气，但一肚子火站了起来碍于面子又不能乖乖坐下，犹豫片刻后一铁砂掌糊王根生脸上把人打趴在公孙止身上，后者惨叫一声算是苏醒了过来。
王根生转身和周五言扭打起来，公孙止则从未舍得把目光从叶天籁的身上挪开半分。
二人对视片刻，只见公孙止扑通一声单膝跪地，震声道:“天籁姑娘，虽然你我二人初次见面有些唐突，但请你嫁给我！”
“我去你奶奶个腿！”唐浅不乐意了，一脚踹开公孙止后，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柳叶镖，喝道:“都别闹了！老娘我请你们仨来不是来耍宝的！”
“可是，唐门主，我是认真想娶天籁姑……”
“我再去你奶奶个腿！”唐浅二话不说又是一脚，见三人都老实了，这才平了几分怒气道:“周五言跟我走，公孙止带征儿去石林训练！王根生你留下训练天籁！”
“可我才和娘子见面……”
“又想挨打了是不？”
在唐浅紧盯下，公孙止一步一回头再挨一脚的同叶天征离开了靶场。二人到唐门训练轻功的石林中，唐浅交代叶天征看好公孙止，这才带着周五言离开。
…………靶场…………
“太可怕了，三五句话就开始叫我娘子了……”叶天籁才成为女儿身没多久，哪见过这阵仗，刚才愣是一个字儿没敢说。
王根生笑了笑道:“天籁姑娘有所不知，我那六弟虽然极度痴于女色，却也是武功高强风流倜傥。行走江湖多年也有不少姑娘芳心暗许，可从未见过他提过婚嫁之事，可见姑娘确实美的不同凡响！”
说着说着，又有两名唐门弟子骑着马过来，是唐浅差人送来了些东西。
待送货弟子走后，天籁好奇问:“什么好东西？”
王根生一边拖桌子过来一边把唐门弟子送来的布袋悉数打开，将袋中面粉、牛肉、鸡蛋等各种食材摆放到桌上道:“这些就是我用来特训你的工具。”
“哈？这些食材？”
王根生没有回答叶天来的疑问，反倒是郑重其事的凝视着叶天籁问道:“天籁姑娘，我且问你，你觉得人一生之中，什么事物可以称之为有意义？”
叶天籁粗枝大叶的，面对这种哲学问题一时语塞，磕磕巴巴道:“……为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王根生缓缓道:“我是说一个人，或许达官贵人，或许平民百姓，他们活着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活着而已。当吃穿不愁时，人就会开始追求做有意义的事。有的人如你所说行侠仗义，他的英明或许流芳千古；有的人富甲一方，但广厦万间不过卧眠七尺；有的人追求刻骨铭心的爱情，但在我看来爱情能够美好不过是因为时间还不够长罢了。”
叶天籁连忙摆手，长篇大论她可受不了:“那依你所说，你认为什么才是人生的意义？”
“吃。”王根生说出这个字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休息片刻才继续说道:“刻骨铭心的爱到了暮年也难记忆犹新，流芳千古的美名不过让人口舌，富可敌国的财产更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美食不同！这是人骨子里追求着的，千百年来从未停止过这种追求！我问你，你可曾记得自己三岁时母亲如何抱你？”
叶天籁答:“那自是不记得。”
王根生接着问:“那你可曾记得人生第一次吃到所爱美食的感觉？”
叶天籁马上激动了几分道:“记得记得，我小时候可挑食，三岁第一次从我爹爹那里吃到了辣椒！那种火辣辣的感觉确实记忆犹新！”
“没错！”千庖剑王根生爽朗的大笑了几声道:“三岁时的味道，人可以记到暮年垂死，即使年头太久忘却了，只要那味道入口便会瞬间想起！”
“每个人对武学的理解不同，教学方式也不同，而对美味极致的追求，便是我王根生的习武之道！”
身为一个吃货的叶天籁听到此处，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都闪光了，就差马上跪在地上大喊师父了。
王根生看出叶天籁同自己是一路人，不禁也喜上眉梢。只见王根生拿出一块约一斤重的牛肉放在案板上，随后拿出两根小铁棍，手以只能看得见残影的速度敲打起来。
“接下来我会做一道潮汕地区传统吃食，牛肉丸。你且看好，我武学的精髓就在于此！”
“好的师父！”叶天籁脆生生的回答，随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王根生敲打的动作。
王根生一边敲打一边说道:“潮汕牛肉丸必须要用刚宰杀不足半个时辰的黄牛肉，这块牛肉从宰杀到送到我这里已经过了一刻钟有余，我需要用不足一刻的时间将其捶打上胶，而这个过程需要捶打至少一万两千次！”
“哦哦！师父好厉害！”叶天籁目不转睛盯着王根生的动作，虽然牛肉还生着，叶天籁就已经止不住口水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一碗热气腾腾的潮汕牛肉丸就煮好了。王根生颇为神圣的端给了叶天籁，郑重叮嘱道:“你尝一尝，然后仔细记住这个味道！”
叶天籁迫不及待的夹起一颗，顾不得烫嘴便送入口中。一口咬下，惊艳的味道便冲昏了叶天籁的大脑，
弹！从未吃过有什么食物能有如此口感！牙齿咬下去的瞬间感觉到牛肉丸富有韧劲的抗拒着牙齿。但随着门牙切开牛肉丸，牛肉的香气伴随着汁水瞬间在唇齿间爆发开来！虽然口感完全是别的东西，但牛肉本身的味道没有一丝一毫遭受破坏。伴随着咀嚼，牛肉仿佛受惊的小鹿一般在口腔中四处蹦跳，用名为鲜味的鹿角在口中肆意冲撞着味蕾，滋润了味蕾对于美味那干涸已久的期待。
以上都是叶天籁几息间的心理活动，此刻的她正闭着眼睛，全心全意如痴如醉的咀嚼，仿佛在此时此刻，天地之间就仅剩叶天籁，以及她口中的牛肉丸而已。
王根生安静的等待叶天籁如痴如醉的吃完了这一碗牛肉丸，方才不紧不慢的把叶天籁从恍惚中唤醒。
“怎么样啊天籁姑娘？我王根生的手艺，对得起我千庖剑的名号吧？”
叶天籁回过神来，端起碗激动道:“太厉害了！师父！再来一碗！”
“不行！”
“唉？！是没有牛肉了吗？”叶天籁一下子从欢脱的百灵鸟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不，牛肉有的是。我是说我不会再给你做一次潮汕牛肉丸了，永远都不会做一次！”王根生郑重有力的如是说道。
叶天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不由自主的，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便续满了泪水，斗大的泪珠不受控制的一泻而下！
这美人本就倾国倾城，一哭起来那更是梨花带雨。看的王根生恍惚了片刻，本来原计划是让这丫头多哭一会的，王根生也是于心不忍，清了清喉咙，以滚雷般厚重的声音震声道:
“你感受到的是什么？！为什么会哭？！”
叶天籁也不知道，但此时此刻，难以名状的巨大悲伤笼罩了她。叶天籁打小就是个硬气的孩子，小时候调皮摔断腿，五岁的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甚至出生时都是笑着出来的。更别提前不久还割肉赠人。但这会，叶天籁无论如何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悲痛。
王根生继续震声道:“天籁姑娘，我来告诉你，你现在所感觉到的情感，叫做绝望！”
“如果说那碗牛肉丸就是人对于美食的追求，它代表了希望，那再也吃不到，无论以后去哪里，过了多少年，你再也无法吃到如此美味的牛肉丸，纵使寻常的潮汕牛肉丸也很好吃，但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不会承认！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份遗憾会被带进坟墓里！这！就叫绝望！！”
“但是！人是绝不会被绝望击垮的！无论多么巨大的绝望！人都会生出希望来！”王根生一边说，一边走近叶天籁，把手里捶打牛肉丸的两根铁棒放在叶天籁手中，凝视着叶天籁的眼睛道:“现在，我把希望交给你了。”
叶天籁看着自己手中的铁棒，眼神逐渐坚定起来，眸子中仿佛有烈火逐渐燃烧。
“没错，我要用我自己的双手，做出不差一丝一毫的潮汕牛肉丸！”
王根生看着叶天籁，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多年前，上一任千庖剑便是如此，给自己做了一份扬州炒饭，正是他对那份炒饭味道的执着，成就了如今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千庖剑王根生！
“好多年了，好多年没见过对吃如此执着的同胞了。”王根生这位热血大汉此时此刻感到无比的欣慰。
叶天籁所用武器是巨剑，本身力大无穷。因此初出茅庐的叶天籁能有相当不错的武力，但精妙与速度远远不足。第一道菜之所以选潮汕牛肉丸便是因为如此。
三斤一根的铁棒在叶天籁手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捶打牛肉更不是一身蛮力就可以做好，这第一道菜，是王根生提前向周五言了解过后，精心准备的训练良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