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一觉醒来二弟成精这件事》御明芝

171、雪

　　最后一块馕饼早在不知哪天就冻的如砖石一般坚硬。饶是如此，叶天籁依旧在叶天征的手掌上小心翼翼的掰开，后者将碎渣送入了口中，这便是他今日的口粮。

　　半个巴掌大的馕饼被分成了三份，一份被叶天籁塞进嘴巴里，用有些发紫的手捧起一团雪送下。

　　咕噜咕噜的声音是茫茫天地间唯一的声响，且因这声响是复数，此起彼伏，悠悠回荡。

　　这已经是第八天了，从雪花飘落起的第八天。出了扬州地界，树木变得很是零星，至于其他的，都在皑皑白雪的装潢下一般无二了。

　　放眼所及皆是纯白之色，连同和那灰蒙蒙的天空之间的连接处都模糊了。没有太阳，没有星星，甚至连树都少见得很，根本无从辨认方向。自积雪开始，这三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便再也没有寻到过道路。

　　之前的旅途中随处可见的野鹿、野兔，随手可摘的浆果、婆婆丁，都被这大雪藏的深深地。他们的准备并不充分……人无法对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事物做出任何准备。

　　特别是叶天籁和叶天征，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雪。

　　热气腾腾的蒸糕随着咀嚼化在舌尖时的甘甜、炙烤的有些皱皱巴巴的鸡皮裹上红油，熟芝麻点缀其中，牙齿撕开鸡肉的纹理时那种触感……一幕幕平时唾手可得的事物占据了叶天籁脑中全部的空间。她实在是太想吃东西了。

　　推开叶天籁递过来的另一块馕饼，钟离无颜摇了摇头:“不必了，还是留做天籁姑娘下顿果腹吧。”

　　叶天籁用了几分力气，才成功让干裂发紫的嘴唇由颤抖转为开口说话:“别客气了……你都四天没吃东西了，你又不是天征，身上没那么多肉可以顶饿的。”

　　无颜姑娘依旧坚定的摇着头把馕饼推了回去，用很平凡的语气说着有些欠揍的话语:“无妨，我习惯了出发前多吃些，路上忍饥挨饿乃是家常便饭。区区四天不足挂齿。”

　　叶天籁只好作罢，转头看向叶天征。后者那魁梧的身形已然瘦了一圈，但依旧称得上“巨汉”二字。

　　叶天征同样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我这个块头，多饿几天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别多费口舌了。”

　　诚然，无论是有极为丰富的挨饿经验的钟离无颜，还是体型魁梧的叶天征，二人都远比身形瘦小的叶天籁耐饿的多。这并非内力的差距可以弥补，也无关于任何武学，这是最基本的能量守恒定律。

　　行囊里能吃的东西仅剩那两块拼凑不出一张的馕饼，牛皮制成的水袋，以及装在小叶紫檀盒中的那朵“国色天香”。

　　而如今这世间珍馐却连一碗泡开的热水都没有。

　　两只肉胎九蜃咒的手从叶天籁身后生了出来，在雪地上一顿扒拉，最终也是徒劳无功。肉胎九蜃咒的灵智很低，但对叶天籁的心情变化还是很敏感。

　　饿，冷。简简单单两个字，从字面上决计无法理解其中苦难。对食物的疯狂思念只不过是一开始的初期过程，尔后有一段“饿过劲儿”了的空虚感，在这之后，痛觉开始逐渐代替饿的感觉，但心中对食物的渴望并没有因为饥饿转化为痛苦而减少半分。吞吃雪水，咀嚼树根，什么东西都想塞进嘴里。

　　这一切来的比另外两位同伴都要快，没有足够的脂肪储存让她快速进入了虚弱状态，当然，这只是一方面。

　　习武之人的体魄异于常人，在场武功最高强的叶天籁却表现得与常人无疑，甚至比健硕一些的庄稼汉都比不上。这不仅仅是身材瘦小导致的……叶天籁太怕冷了。

　　叶天征很明白这是为什么。虽然不甚了解，但身为大海的子民，鲛人的身体从来不会处于冰点之下。陆地的干燥本就不够友好，这一场大雪于她而言，便是空前的危机。而叶天征束手无策。

　　刻心、长孙有啖、恶闻声、刘三刀、铜菩萨、肉胎九蜃咒，这些从前面对过的强敌们，无论其武艺多么高强又或是什么厉害的妖魔邪祟，都给不了这种“不可战胜”感。

　　大自然不可战胜。

　　“你知道吗？我曾见过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可他被小小的蚊子杀了，连尸骨都无从带回下葬。”

　　叶天征想起了刻心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又开始飘落的雪花，很快就再次闭上了眼睛。虽然不知道什么叫“雪盲症”，但在大雪之后第二天，叶天征就察觉到无垠的白雪正在剥夺他的视力。

　　“《魂天之章》的力量恢复了吗？”叶天征只能在心里估算时间，差不多是正午，距离昨天使用《魂天之章》正好过去了十二个时辰。

　　钟离无颜点了点头，但没有下一步动作。这几天每天都使用《魂天之章》试图脱困，但作用非常有限。一来他们根本不知何人能应对这般场景，有时叫来善于应对此道的匈奴之魂，却又因为语言障碍无法沟通。

　　但也不是毫无成效，在第四天的时候，《魂天之章》叫来了一位来自未来的番人之魂。在叶天籁几乎失去意识的时候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虽然听不懂他讲话，但叶天籁也因此撑到了现在，并在今早在一具冻死的尸骨嘴里找到了那块馕饼。馕饼的主人很奇怪，脱光了身上的衣服，最后也没吃下那块饼。

　　而那个番人的手段实在太过恶心，不过确实行之有效。一刻钟的时间里，来自未来的番人男子说着听不懂的语言，从火烧的毛发中、一片叶子也不剩的冬木中找到了一些虫子，掐掉头去掉尾就丢进嘴里吃了起来。甚至最后还在冰块中找到了冰封的青蛙。

　　“实在不行就再叫上次那个……叫什么贝尔的番人灵魂来一次吧。”叶天征提议道。

　　钟离无颜摇了摇头，不少雪从头顶落下:“行不通，同一灵魂没办法几天内连续召魂。还是要先找个未来之魂问问看，那个叫贝尔的也是这些后人出的主意。”

　　叶天征思索着，将叶天籁紧紧搂在怀中，尽可能将体温和内力输送给对方。这几天下来，就算是叶天征也疲倦的很了。

　　火烧突然打了个响鼻，抬起头来用漆黑又长睫毛的水灵大眼看了看远方，调转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