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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叁伍 密语 ...

  •   等小孩儿睡熟了,羽簇也打起了哈欠。
      “今天这么困?”崔悯正准备把那几个灵阵抹了,看着羽簇的动静疑惑,停顿。
      “对啊,困死了。”羽簇压着声音,还在给小孩拍背,“那几个灵阵抹了吧,这地儿有胆子来这屋的人都被圣王带走了。”
      崔悯也就拿着抹布把那些血迹和药草汁抹去。
      “你今晚睡我这儿?”崔悯在水桶里将帕子搓干净了才丢出去,“小孩儿不方便挪位置。”
      “也不是不行。”羽簇闭着眼,拒绝了,“但守夜得叫那两个武师来,我还得管另外一个胎种呢。”
      崔悯惋惜起那两个被自己抹掉的灵阵了,隔绝窥探和静音,收容所怎么会不需要呢?可惜是嵌套阵,结构虽然精妙,但稍破坏一点儿就都消除了。
      但羽簇看起来态度随意,她就依旧问下去:“云家那小孩儿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就这样一直挂你身上?”
      “这么想知道啊。”羽簇打断了崔悯还没说出口的“不知道也行”,睁开了眼睛,“我准备谋反呢。”
      崔悯一脸看到了脏东西的表情,放松下来准备去隔壁的临时收容室给自己支张床。
      ——当今是刑墨派的圣王,哪儿有羽簇这个未出师的师侄谋反的途径。
      “倒是崔师叔您,这次同意出诊,到底是因为被人找上门,还是也想掺合一下这堆破事儿。”
      崔悯正在翻找做框架的木棍,表情无奈:“还好意思提你找吴醒这事儿呢,她就一小呆子,你直接上门找我不比让她问来得快?”
      崔悯是数一数二的药师,但道途不顺,前年开始推了往常的职务、不再出诊,转而接手了一间药铺,混混工时、偶尔去给人上课。
      这次前往明亓探查北氏驻地的任务需要一个药师,还得能应付羽簇、喜以知、孔位郦这三人可能出现的各类情况。选人的时候游镜生可犯了难,恨不得将协会能帮上忙的都打包带走,好在吴醒将事情一说,崔悯主动来接了任务。
      “而且我只是在休假,懂吗?休假。”崔悯挥舞一下挑拣好的木头,“说到底我还是个药师,为医者怎么做得到见死不救。”
      崔悯说着,突然转头看羽簇,皱着眉头:“里面的情况我还没来得及问你,阿郦说你当时只能保下这一个?”
      羽簇沉默着躺了一会儿,才低声回复:“这算是最后一个有救的人了。”
      “其他人……”崔悯神情凝重起来。
      “饵食的下场,都差不多。”羽簇的声音散落一室,“只是还没死而已。”

      圣王所求,也不过是这些证物,别死完了就行。

      被迫吃了几颗安神甘草糖,羽簇皱巴着脸从崔悯的宿舍里出来了。
      云枞先前被圣王带走问话,这会儿提前其他人被放了回来。接引人还是那个有蛇眼的女人,圣王给她调整了权限,将云枞直接送到临时驻地——正好遇上到盒箱外来接人的羽簇。
      即便接引人对传送适应良好,但刚刚脱离隧道也难免恍惚,被站在盒箱前、用食痕切开了隔板,双手抱胸的羽簇一惊,眼尾又迸开几朵血花。
      但接引人恭敬地行了礼。
      “回去转告圣王、师伯,本次探查工作可初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可以由我带领临时搜救队清理祟孽、救助其中饵食躯体,完成后转交于明亓专业清理队,进行收尾。”
      羽簇伸出一只手比划几下:“第一阶段可在两旬内完成,陛下要是想要开庆功宴,务必给游生姨留下庆生宴的时间。”
      “属下谨记。”
      “嗯,回去吧。”羽簇对同样停在原地的云枞招招手,等人乖顺地站在自己的手腕下,勾着人的脖颈回了盒箱。

      羽簇的住所最后还是靠着两个武师做了大半,屋拂烨给补了地膜、又浅铺了一层隔绝内外的灵阵,就留给羽簇自己收拾了。
      双生影改绑的事早就被简清絮那*嘴漏了一地,本来只让人解释云枞并未为奴为侍,现在反倒被人担忧感情状况——羽簇连着被崔悯师徒和尔阿覔询问,干脆破罐子破摔,看到同修们将两人宿舍并做一处,也懒得再做什么了。
      将人带进屋,指了隔间,就放他去收拾东西,自己躺进折叠椅里假寐。
      十多公里外就是祟孽巢,盒箱与地膜的隔绝效果始终不够,就是崔悯这样鳞血外显很低的药师都要给自己补充隔离的灵阵,何况羽簇。
      但她困极了,下午那会儿由云枞和孔位郦接力帮她调整状态,才让她能安稳睡了三个时辰。方才给小孩儿调整状态,又不得不让食痕进食,过量消耗的生气、饱食而临近再度孵化的胎种,都让羽簇状态愈差。
      能撑到脱离接引人的视线,进入临时的巢内,放出一层场来防止窥伺,已经耗费她全部心神。
      铺开的场只有浅浅的一层,孽中也满是困倦和疲惫。被云枞勾着、聚拢、铺在她身侧半米,才堆积出五金店里随手就挥出的厚度。
      “羽簇大人。”云枞单膝跪在她身侧,轻轻呼唤她,“您需要安抚仪式吗,看起来好像很难受。”
      [没必要。]
      羽簇没有睡着,她额角血管激烈的泵着血,哪怕是通过孽传来的思绪都混合了清心经做背景的杂音。
      云枞还想劝说,但停下来,准备再去弄一份三净水。
      [算了,我自己来。]
      羽簇还是坐了起来,拦着云枞,拿祭祀的道具给自己摆上:“圣王都关心些什么了。”
      云枞退开一点,给她留出空间,又跪在祭祀位,等待献香:“圣王陛下询问了家中亲族、和我在云氏的待遇,又关心了您如今现状、和我近来的成长状况。”
      羽簇挪动了几个阵位的白烛,将他从仪式中排除,继续给自己祭祀。
      云枞又无措地蹲好、将裤腿打理干净。地膜隔绝了土地,但装修和搬运行李时不可避免落了灰,在他的衣服上印出两条印子。
      “查你的胎种没有。”羽簇手上没有三净水,但她指间露出莹白雾气,从周身划过。
      “圣王亲自探查我所属胎种表层,未激活护身灵阵。”
      “一会儿放开了给我看看。”
      羽簇的手有些颤抖,但阵图没有出错,她用的祭祀仪式和修正后云氏双生影的祭祀仪式有几分相似。
      除却标注黎川的图腾,还有向血亲长辈指向自我的连接。云枞最近看了不少协会内部教养胎种的资料和课本,认得出来。
      但也有看不懂的部分,那些逐渐点亮的灵阵,恍惚间与五聚河祭祀所用,也有几分相似。
      食痕凶戾恶咒的孽铺满了那些华美的图腾。
      云枞蹲在跪坐着的羽簇身边,感到头晕目眩。

      这样的恍惚直到他摊开了双生影给羽簇看,也未消退。
      云枞与其身的胎种已经被羽簇探查过许多次了,每一次都将他的物躯精灵与胎种切割得更分明。
      而胎种也在这样的清洗中,逐渐恢复“圣灵”的清明,上次探查完冯氏对冯玉琢的消息后,就是被影响得最深的“云枳”的残影都能保留完整的思绪,逐渐回忆起生前的学识。
      云枞感觉自己能理解一点儿先祖们所说的“精灵祟孽的本质”,也能更好地使用双生影了。
      可羽簇,羽簇看起来还是很不待见双生影里存留的侧面,只将他们当做祟孽恶咒引诱饵食的手段,用食痕印记附加的约束从未减少。
      就是学业方面,羽簇也很少教导他胎种相关的知识,更多在给他看谋生的技艺、或是纯粹的文学作品。
      云枞很听话,连长辈们教导知识也压后了学。

      羽簇站在床前,手指按在云枞的胸膈膜上方,肋骨排布在那儿有一点儿凹陷,羽簇的指腹正好抵在那处,也不会让云枞不适。灵力自从指尖扩散,平缓地流淌在云枞的胸腔内,也顺遂地包裹了内腔中寄宿的胎种。
      云枞先前悄然给自己的照影升了级,食痕的体量太大、感染力太强,羽簇有空剥离的时候,双生影和云枞的精灵已经被侵染改变。
      不得已,羽簇只能给云枞开放了照影权限,让他获得更契合的照影素材,才勉强清理了那些畸化的精灵。
      可照影等级无法抹去,除非彻底剥离照影素材。
      食痕和双生影之间终究是建立了不能轻易切断的联系。
      探查双生影的胎种,也会窥见几分食痕的秘密。
      羽簇还不想给更多人看自己的精灵,一点儿都不乐意,自然要防着点儿圣王。
      云枞胸腹间贴身的灵阵自然改动过了,物躯也被羽簇留下了暗桩,用以调整灵孽走向做出伪装——可圣王真的一点儿没动。
      再次探查后羽簇确定了这一点,确认并非是对云枞掌控力太弱没有察觉到窥伺。而是圣王竟真的轻轻放过可疑人物,将人召至圣王所控的天理地经之下只为话家常。
      羽簇撤走,坐回凳子上,手掐着太阳穴和胸骨思考。
      “我给您按摩一下?”云枞系好衣服,又一次蹲到羽簇身边。
      回应他的是羽簇瞬间窜到墙边的身影。
      “少跟你爹学那些东西。”羽簇皱眉,被各方影响激化的鳞血还在她的血管里激烈地搏动,那些异色的筋脉像蛇一般游动,在她的每一处皮肉之下挣扎。
      “只是按摩。”云枞拘谨地站着。
      “按摩、喂食、献香,哪一项不是祭祀,今天少给我找事儿。”羽簇身体微颤,“北氏对神胎的执念、那孩子的恐惧、此地开道的伥……还有双生影使用照影的异变——我今天吃得够多了。”
      不止,还有那个失礼地窥伺了胎种的接引人,虽然只是抽取了些许生气和精灵,但正是这样,对食痕这样的祟孽影响更加严重。
      云枞站在那儿,脸抬起来,他柳青色的眼睛泛着水光。
      “我是双生影,您的照影。”云枞往前踏出半步,克制不住地向前探身,“您需要进行自净仪式,我也可以代劳。”
      就像协会里那次按摩,云枞特殊的素材对羽簇的鳞血是极好的安抚。
      “我让你学这些了吗!”
      羽簇今夜第一次将眼睛对上他,透蓝色眼睛里燃烧的是铺满的恐惧和痛苦。胎种的眼睛相望,鳞血的外显交融,云枞借着照影的素材得寸进尺地窥伺一线——

      [痛苦][饵食][屈辱][背叛][亲族][渴望]
      [眷恋]
      [疲惫][厌倦]
      [逃离][逃离][撕裂][撕碎][吞噬]
      [切割][吞噬][饥饿][吞噬]
      ——————————

      只是从祟孽中溢散的一点儿残秽,难以理解,连不成句。
      冲击着试图窥伺核心的精灵。
      羽簇扇了他一巴掌。
      对物躯的冲击影响了精灵,云枞清醒了过来。
      “我让你学这些东西了吗。”羽簇的眼里再看不出那一瞬的脆弱,只剩下狠厉的恨与怒火。
      “用照影为我净化,用精灵为胎种祭献。你现在所作所为与宗族那些垃圾想让你做的有何分别?”羽簇掐着他的脖颈,她的手还在抖,比起掐着、只是将手放在那儿,“我保下你只是为了让你死在我这儿吗?我好生养着你只是为了下口的时候吃得更多一点儿吗。”
      “说话。”
      云枞越发难过,伸手捧住羽簇的手,从脖颈上移开,放到胸腔上。
      “我没有乱学。”
      他顺着那一点按压的力度压制鳞血,双生影识趣地蛰伏下去,于是云枞这个人身上的所有灵孽都褪去。
      褪成青灰色的眼睛这才去看她,任由精灵被牵扯,不带任何防备地给她触摸。
      “也没有求死。”
      曾经被双生影侵蚀的身体已经被养好不少,他还在一点一点的长高,虽然不明显。但羽簇留在他身体里的净师灵力能探查到,他还有得长,长到五尺五也不成问题。
      “我只是希望您能快乐。”
      羽簇其实今日正在失控,食痕吞噬太多,正在简单地修整自己的核心,虽然比不上在白宜那几次再次孵化,但效果是相同的。羽簇现在最好是找个合适的压制阵、转换阵,再不济也要有安抚阵控制着,可这儿没有,也不接受云枞的帮助。
      “我只是希望能帮上您的忙。”

      希望您能看看我。

      羽簇沉沉地看着他,收回按压他胸腔的力气。
      察觉到羽簇的软化,云枞抿出一点儿笑来,去牵她的手。
      “给您按摩一下头好吗,我学得很好的。”云枞软声说着,“和上次一样,但我不会强化照影了,您可以用场来监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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