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此文不可改也》之谨233

16、十六

　　徐逢念从后山回来，正要和系统报喜，一进门却看见小熊猫蹲在地上，眉头簇在一块儿，一动不动地盯着半空中屏幕上飞速流动的代码。

　　这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他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还犹豫要不要出声，就见成儿走上前，轻轻摸了摸系统的头。

　　系统转过头看向成儿，旁人来看，就见一小孩一小熊猫无言脉脉对视，莫名有种悲伤之感。徐逢念觉得不太对，轻咳一声打断这奇怪的氛围：“怎么都闷闷不乐的？”

　　为防止出现不可预料的问题，系统在两人相处之外向来是不说话，在成儿面前自然也是如此。此时系统没有理会他，而是一头扎进成儿怀里，让对方轻轻揉它的后颈。

　　徐逢念这时才发觉问题的来处：成儿垂着眼睛抬手拥住小熊猫，半张脸被小熊猫头上蓬松的毛给挡住，隐约露出的唇角微微向下，竟然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虽然没有卫安平那边的声波攻击，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痛。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徐逢念走到成儿身边蹲下，轻声问道：“今日不高兴？”

　　成儿瘪着嘴摇头。

　　他见状，更加柔声继续问道：“讨厌你卫师兄？”

　　成儿沉默一会儿，还是摇头。

　　徐逢念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口气：他可实在没什么哄孩子的经验。

　　所幸成儿此时小声开口：“师父，成儿……是卫师兄的替代吗？”

　　徐逢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不该带成儿去见卫安平，更不该为了安抚卫安平，当着成儿的面说出“弥补遗憾”这种话。

　　他在心里捶胸顿足：就这情商，净搞砸事了，难怪上辈子特聘都捞不着。

　　但无论如何还是得哄孩子：“为师只得你一个徒弟，若非同你有师徒之缘，也不会答应收下你。如何能说你是谁的替代？”

　　成儿睁大眼看他。

　　徐逢念想了想又道：“你卫师兄……乃是不世之才，又身负大任，便吃了不少苦。说你像他，一是你的确如他一般出身困苦，二也是希望你也能如他一般潜心修习，早日成才。”

　　努力搜刮了一肚子的好话，徐逢念抬手抚了抚成儿的头发：“假以时日，你敢不敢同你卫师兄一决高下？”

　　成儿眼睛亮了起来：“敢！”说完便一头扑进了他怀里。

　　徐逢念终于能在心里松口气：好歹是糊弄过去了。便也满心怜惜地抱了抱自己这个敏感的徒弟。

　　一旁的系统蹲坐在地上，豆豆眼望向抱成一团的师徒二人，耳朵似有感应一般抖动了两下。

　　徐逢念还记得有正事要和系统说，又安抚成儿几句让他自己出去玩，等人跑出了门，这才让系统架起屏蔽系统：“问题解决了，你看看代码还有问题吗？”

　　系统没有说话，只冷漠地点了下头。

　　他终于放下心来：“真是费劲，还好结果是好的。“

　　系统没有接他的话，突然问他：“支线任务接不接？”

　　他都快忘了还有任务这回事。系统在他面前弹出一个弹窗，上面写着：支线任务：构建归真门防御网络。

　　徐逢念盯着那个“接受任务”的按钮看了好一会儿：“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摆了摆尾巴：“你也不想归真门真的灭门吧。”

　　徐逢念：……

　　徐逢念：！！！

　　系统看着他脸色变来变去，犹似嫌他不够烦恼般补充道：“按照剧情发展——归真门上下灭门，或者，改变剧情，让他们都活下来。选择哪个，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徐逢念终于抬起头看它：“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破坏我的角色，搞乱我的剧情？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系统毫不惊慌，只是抖了抖耳朵：“你想多了。只是我从代码中发现了之前没有的一些运行错误，但是这些错误并不影响运行，也不需要修正，但是综合起来看，似乎可以导向一个新的逻辑。我并不具有操控创建新的逻辑的权限，但是作为创造者的你拥有这个权限。”

　　徐逢念狐疑地看着它。

　　系统又摆了摆尾巴：“这是中央系统自动选择生成的支线任务，并不会影响主线任务的完成。是否接下这个任务，全看你自己的想法。”说完，系统没等他再说话便纵身一跃，几步窜出门外，朝着正在外面练剑的成儿跑去。

　　如果按照以往，徐逢念可能会拦住它，问它一句什么是“中央系统”。但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一句话：活着或者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要不怎么说世界名著就是世界名著呢？

　　再没哪句话能像这句话更准确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在他建立文档开始写这篇小说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有些恍惚：似乎听见门外的成儿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他刚从外面回来，知道他院中一棵千年桃树开了花，近来常常在门前下起花瓣雨，想来系统正和成儿玩得高兴。

　　他知道，从他院子前往东走上几步便能看见宋霭所在的五仪峰。五仪峰上人不少，都是苦心修炼的好苗子，此时都该在上课，听宋霭一个一个指点要领。

　　他还知道，山门上下，此时皆是一片忙碌之景。山门之外，连行山绵延千里，山中花鸟鱼虫，奇珍野兽，同不计的参天古木长久于此，繁衍生息。

　　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在可预见的某一天毁于一旦。

　　罪魁祸首，是他徐逢念。

　　他想，他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逃避这个问题。

　　那么，被系统发现他的恐惧，抓住他的小辫子，也是早晚的事。

　　他怎么会不恐惧？

　　当纸片人活生生立在你面前，当时间从三两个字化成实实在在的一分一秒，当漫不经心的消泯成为将亲临的未来。

　　他从一个刀子精，真的成了刽子手。

　　却有人忽然告诉他：这一切可以避免。

　　他当然动心了。

　　可是他足够聪明，还能很快意识到另外一件事：如果接下这个支线任务，是否意味着他在改文了？

　　那么卫安平的命运，是否也会因此而改变？

　　这个系统——

　　系统，为什么这样花样百出地要他改文呢？

　　他没能思考太久。

　　因为恒修忽然传讯给他，要他去门派主殿见面，说有事与他相商。

　　他听得疑惑：没记得有这段剧情啊？

　　他想不明白，于是小心谨慎，连忙出门朝主殿赶去。他到时，殿外有人接应，但他走进殿中，却发现殿里别无他人，只有恒修闭目端坐首座之上。

　　他连忙上前行礼，等了许久才听见恒修开口：“师弟，近来如何？”

　　他恭敬答道：“多谢掌教关心，近来尚可。”

　　这话说完，恒修又陷入沉默。

　　他也沉默等着，慢慢神游天外，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恒修道：“我得天道启示，说师弟并非凡夫。我归真门存亡，皆系于师弟一身。”

　　他如遭雷击，抬头一望，正对上恒修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

　　他听见恒修又道：“还请师弟，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