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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初入离州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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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秋闻婵发愣的空隙,一个人影从门口一闪而过,李时觅一跃而起,跟了出去。
没跑几步,李时觅就把那人捉了带进门来。
秋闻婵凝眉看着他,是客栈老板。
“你……你不是刺史府的人。”客栈老板一脸怒意,“黄金也是假的!最上面一层是用金箔裹住的木板子!下面全是石头!你们扒佛像身上的金片,不怕佛最降罪吗!”
李时觅将他绑起来,骂道:“你劫持人,降罪于你才是!”
秋闻婵没理他,看向床榻上的辛凉。
被松了绑的柳语春跌跌撞撞地走到床榻边,正在为辛凉解开身上的绳索。
秋闻婵走过去,从怀里掏出那张白纸,扔到辛凉面前,冷冷道:“语春对你情深义重,你为何要作出这等事?”
辛凉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柳语春不解地看向秋闻婵,用手指了指客栈老板:“闻婵,你误会了,是那个人绑架的我们。”
“这客栈老板根本不会写字。”
秋闻婵无奈又心疼地看了柳语春一眼,“你自个去瞧瞧,那纸上的字,出自谁的手笔?”
那日,她与客栈老板攀谈时,无意中发现他并不会写字;当时还心里惊奇,作为掌柜的,不会写字也行?
柳语春拿起那白纸一看,然后怔怔地看着辛凉。
“辛郎,你……”
那纸上正是熟悉的字迹。
辛凉那苍白的脸猛地转红,低头喃喃道:“抱歉。”
柳语春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窟,僵住了。
她泛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劫持罪可是死罪。”秋闻婵冷冷地开了口。
“我……我可以解释,我这么做,属实是被逼无奈的……”闻言,辛凉吓破了胆,声音颤抖道。
秋闻婵眼神如刀一般刺向他。她倒要看看,这辛凉有什么好解释的。
辛凉咽了一下口水,缩着脖子,瞥了一眼柳语春,然后结结巴巴道:“你们可知这附近一里地外,有个悲田院?”
没人应他,他只好自顾自说下去:“悲田院里供养了许多鳏寡孤独,原是官府出的钱,但今年不知为何,官府的银子没到,悲田院却有五十张嘴要吃饭;我于心不忍,想帮帮他们,但自己也囊中羞涩……”
秋闻婵越听越觉得离谱,哭笑不得,将视线投向柳语春。
却见柳语春怔怔地看着辛凉,泪光盈盈。
这傻姑娘不会就这么原谅他了吧?秋闻婵头大如斗。
辛凉看见柳语春的反应,也开始清泪长流,哭诉道:“语春,我实在是对你不起,我心中想着那些孤苦伶仃的人,这才负了你,做了傻事!但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真心,定然是坚如磐石的,你……”
“你的话也就骗骗语春,莫要再多言了,我今日定要将你捉去官府。”柳语春皱眉,忍不住打断辛凉。
“我说的话,千真万确,你莫要血口喷人!”辛凉昂首,并起五指,神色肃然,“若是不信,我这就带你们去悲田院!那里的主事夫人可为我作证!”
秋闻婵让李时觅将客栈老板绑好,放在房间里,然后扶起柳语春,“那走。”
柳语春这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太差。她一定得让柳语春对辛凉死心。
除了客栈老板,其余四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悲田院。
刚一进去,就有一丝隐隐的酸臭味扑面而来,秋闻婵对味道极敏感,立马屏住呼吸。
这是个院子,院子中间有一口长满青苔的天井,五张石桌随意地摆放在天井附近,许多小房间密密麻麻地排布在四周。
有十来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在院子中央撒欢。
见到有人走进来,他们都纷纷停下,好奇地投去目光。
一个妇人抱着一堆柴火,从后厨里走出来。
“骆夫人?”秋闻婵怔住。
骆夫人放下柴火,冲她点点头,随即视线落到辛凉身上,一瞬间,她神色有些复杂,“阿凉?”
辛凉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骆夫人的手,眼眶有些泛红,“对不住,骆夫人,我本想捐赠一些钱财,可我如今实在是落魄,没脸见人。”
骆夫人笑着摇摇头,拍了拍辛凉的手,“说这些作什么,你这孩子。”
辛凉转头看了一眼秋闻婵和柳语春,投去一个“我没骗你们”的眼神。
“各位都是熟人,且进屋一叙吧。”骆夫人领着众人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放着一个大通铺,能容纳十人左右。紧凑的床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各自的被子和衣物。
地上也是乱糟糟地堆着杂物,全无下脚的地方。
骆夫人一边将杂物踢开,一边怒斥道:“冬生!”
一个黑瘦男孩一路小跑过来,擤了一把鼻涕,眼珠子机灵地一转,冲骆夫人鞠了个大躬,“骆夫人,我这就去骂那群小崽子!他们又到处乱扔东西!哦!有客人来了,我这就去搬椅子!”说完就撒丫子跑了,然后手脚麻利地搬来几把椅子。
“还有什么吩咐,骆夫人?”冬生站得笔直。
“冬生你还是这么淘气,来我考考你的功课。”辛凉摸了摸冬生的头,一把搂住他,出门去了。
“诸位都请坐吧,见笑了,这些孩子都是弃儿,从小没爹没娘的,没什么教养。”骆夫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秋闻婵心里感慨,对骆夫人行了个礼,方才坐下:“骆夫人竟是悲田院的大善人,佛祖保佑,功德无量。”
骆夫人摆了摆手,眉间没什么喜色。
“听秋凉说,悲田院今年的钱款没有按时到?”柳语春开口问,“若是如此,可需要我去向父亲问问?”
秋闻婵看了柳语春一眼,心里咯噔一声。柳语春此刻还没意识到,她那刺史父亲已然为了面子而将她遗弃了。
骆夫人一听,眉间的忧色才稍稍淡去一些。
她连忙起身,朝柳语春拜了一拜,“多谢柳小姐。您的病可是好些了?”
柳语春一愣。
“昨日听刺史府中说,你病重在床,不能下地。”秋闻婵捏了捏柳语春的手。
柳语春虽然单纯,但不算太傻,心念转了几转,便明白了。
她鼻子一酸,笑着道了谢,“好些了,多谢骆夫人关心。”
“不过,光靠州里的救济,这钱也还是不够的。”骆夫人忧心忡忡地看向院子里丫鬟的孩子们,“孩子小一些还好,无非就是吃饱穿暖;但再大一些,总得要读书或者习得一门手艺,日后好养活自己。”
秋闻婵点头称是,心里隐约有一个念头闪过。
“你们看那冬生,虽性子是皮了些,但人很机灵。我寻思着送他去学门手艺,但现在收工徒都得要钱,我这里实在没有多的钱了。”
秋闻婵看了看院子里,问道:“骆夫人,这悲田院里,有多少个孩子,十三岁以上的有几个?”
“总共五十二个,十三岁以上的有十个。”骆夫人略一掐指,便得出了数。
秋闻婵沉吟了片刻,提议道:“骆夫人,我有个法子,既能让悲田院的孩子学门手艺,也能添些钱财。”
骆夫人一听,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伸,“秋姑娘请讲。”
“骆夫人可还记得,我那日在洛神轩,有芳疗技法缓解了柳小姐的腹痛?”
骆夫人点点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想把这门手艺传授给这里的孩子们,他们若能学成,就随我做生意。”秋闻婵说完,又补了一句,“若是骆夫人不嫌弃的话。”
“甚好,甚好!多谢秋小姐!”骆夫人脸上愁云一扫而光,激动地站起身,朝着秋闻婵行了个礼。
如此一来,人手也差不多足够了!
秋闻婵的脸上忍不住地浮出一丝笑意。
她趁热打铁,与骆夫人约定好了上门传授的时间,并提到了之后开工钱等事宜。
骆夫人都一一点头应下了,“他们若是能靠自己活下去,便是最好了,其余一切都由秋小姐来定。”
很快就到了午时,骆夫人欲留他们一起吃饭,秋闻婵担心占了他们的吃食,婉拒了。
骆夫人送他们到院门口,四下张望一番,“辛凉呢?”
秋闻婵这才想起这人。
“这孩子,从小做事就没头没尾的,哎,也不知如今过得到底怎么样。”骆夫人摇摇头。
柳语春声音有些颤抖,喃喃道:“从小?他……他从小就在这里么?”
“是呀,他是我在十八年前的捡回来的,几年前跑了,说自己要出去求取功名;许久未见,今日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这孩子。”骆夫人叹了口气。
这辛凉,说什么自个是落魄世家的公子,竟都是胡编乱造的。
“那……捐钱的事……”柳语春身子本就弱,晃了一晃,差点没站稳,秋闻婵赶紧扶住她。
见骆夫人一脸茫然,秋闻婵摆手说没事,与她道别了。
秋闻婵心疼地搂紧了如残花一般摇摇欲坠的柳语春。
这个男的,真是没一句真话,满肚子心机。
“语春,别难过了,男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秋闻婵咬牙道,“你放心,我定要去报官,将他抓起来。”
柳语春虚弱地摇了摇头。
她自个也明白,秋闻婵是在安慰她。父亲既然已经决定遗弃自己,报官就没什么用了。
柳语春只是病重在床,怎么会被男子劫持呢?
秋闻婵知道,此刻不是安慰柳语春的好时机,于是沉默着将她送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将困倦又绝望的柳语春安顿入睡了,秋闻婵坐在院子里歇息。
李时觅心生感慨:“又多了一张嘴要吃饭,闻婵姑娘,你这是要养多少人?”
秋闻婵不疾不徐道:“芳疗会所很赚钱的,只要开一个,就能养活你们所有人,还能把你送回家。”
“开会所?不得要租金么?你哪来的钱?”李时觅奇道。
“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秋闻婵笑了笑,将碎发别到耳后,理了理衣衫,款款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