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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嗜血 ...


  •   万物有灵,羊羔尚知反哺。

      亲生父母的血海深仇,他竟浑不在意,这落到旁人眼里,就是狼心狗肺,不用舆论做刑具刮掉一层皮是不会放过他的。

      但这话放在此时此刻的陈昀之身上,就不大灵验了,堂中数人听了他凉薄的话,对他就更是同情了,总是云淡风轻的大少爷,遇上了这种事,也是难免性情大变。

      陈昀之神情淡漠,无视众人,闲庭信步般离开了这里。

      他走之后,香兰拍了拍心口,“大少爷不是受刺激了吧,方才那眼神可真吓人。”

      寄月没接话,她担忧地看着青年孤绝的背影,总觉得他是刻意在压抑着情绪。

      对自己有着养育之恩的养母,一夕之间成了杀害父母的仇人,还不知情地叫了他们这么多年的爹娘,他心里怎可能真的波澜不起?

      *
      陈府的变故随着大夫人自尽而落幕,但府里不能乱,因而当务之急便是让大夫人的死变得顺理成章。

      周管家做事雷厉风行,颇有几分手段。不过一个时辰,阖府人都知道大夫人因对老爷思念过度自尽而亡,尽管大家心中各有揣测,但在青城这样的偏远小城里,官府势微,富家大户便是一座小衙门,官府都不一定敢插手的事,底下人更不敢置喙。

      种种猜测暗流涌动,都被掩埋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

      都是靠上位者脸色过日子的人,自然对风向格外敏锐,眼下府里小少爷年幼,有能力翻云覆雨的只有周管家和大少爷。

      而这两位目前都没有针锋相对的趋势,搞不好会平起平坐,底下人为了将来日子能好过些,纷纷开始押注似地对这二人献殷勤。

      “小夫人,您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碎玉正掰着手指,头头是道地替她分析府里的形势,“周管家一个外人,再有本事他也不姓陈,还是大少爷有准,而且那天我去放鸟,大少爷一听是您养的鸟,二话不说就连鸟带笼拎回去了。”

      “他把鸟笼带走了?”寄月拿着茶杯的手晃了晃,茶叶随着荡漾的茶水漂浮,同她的心绪一样。“这是为何?他从前不喜欢养八哥的啊,他总嫌八哥吵闹。”

      “我的主子哟,这还能是为何?”碎玉像个老妈子一样叨叨着,“这证明大少爷对小夫人您啊,还有旧情!”

      碎玉从前和寄月一样,都是陈昀之院里的丫鬟,只不过后来寄月成了小夫人,她就跟过来伺候了,因此她对寄月和陈昀之的事多少知道一些。

      “不不,他对我没有余情。”寄月想起这几日里陈昀之有意无意的捉弄,更笃定了这一点。“再说,我如今是府里的小妾,哪有勾引大公子的道理?这是要被浸猪笼的。”

      碎玉不以为然,“唐明皇还娶了杨贵妃呢,不也是被写进话本里!谁当家,谁说话就算话。只要大少爷护着,谁敢议论您?”

      话是这么说,寄月咬了咬唇,“就算他……我也过不去这个坎,自荐枕席,这同勾栏女子有什么区别?”

      碎玉急得直跺脚,“您可真是白瞎了这好身段,好相貌!要是换给我,我敢去勾引天皇老子!”

      寄月被她逗笑了,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我们碎玉也是个美人。”

      碎玉捧着脸美滋滋地笑了,“小夫人您别说,上回我穿了件白衣裳,被人说背影像您呢,这样看来,我也挺好看呢。”

      “你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寄月笑道。

      她这一夸,碎玉有些飘飘然了,既然大少爷好小夫人这一口的,那她去试试,说不定能成。说做就做,她偷偷拿了寄月的胭脂在脸上一通糊,看了眼镜子里活色生香的姑娘,满意地出了院子。

      得快些,不然香饽饽就被别人吃了。

      漩涡外的人都在争先恐后地随波逐流,唯独处在漩涡中心的陈昀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院里,而是在园子里漫无目地逛了一圈,后来索性坐在湖心亭中,百无聊赖地往湖中投石。

      扑通、扑通、扑通。

      石子入水声,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响起,像夜半三更诡异的敲门声,也像刀剑刺入皮肉里的声音。

      眼前明明一片昏暗,却突然变得满目猩红,满天血光里,他就藏在墙根的树上,亲眼目睹着父母被恶徒的刀刺穿,倒在血泊之中。

      当恶徒提着剑朝墙角走来之时,他虽恐惧,但看着那不住往下滴血的剑尖,他竟觉浑身的血都在沸腾。

      难以言喻的兴奋。

      这欲念在耳边喧嚣,五岁的他有了个疯狂的想法,若非受制于力量上的悬殊,势必要将更残忍的手段用在这恶徒身上。

      不是为了报仇,也并非想惩恶扬善,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征服,喜欢嗜血和玩弄人心,并且从未觉得有何不妥。

      算命先生曾说,他将来会手刃至亲。

      从两三岁起,他的天性就初露端倪,小孩都喜欢养小猫小鸟,他也不例外,他喜欢自己亲手养大的小东西们,但越是喜欢,最后越是想亲手把他们蹂l躏至死。

      无他,只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一定要死在自己手里才觉得踏实。

      然而透过双亲失望的眼神,和丫鬟们惊惧的目光,也能猜到,在他们心中,定然觉得他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他向来也无所谓。

      然而当他被最信任的兄长从树上推下去吸引歹徒好趁机逃走时,他的心还是抽痛了下,只想拉着对方一块下地狱。

      暮色中,深沉的目光看上去比湖水还要幽暗几分,极具压迫感和邪气,仿佛要把人的灵魂吸入渊底,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但总有人铤而走险。

      此时已是入夜,仍不时有路过的丫鬟上前献殷勤,在遇到第四个时,他眼中划过一道寒光,扯了扯嘴角,对那貌美丫鬟说,“走近些。”

      碎玉大喜,原本以为少不得要搬出小夫人的名头,再放长线钓大鱼,谁知大少爷主动上了钩,她既欣喜又懊恼。

      要是早知端方自持的大少爷其实也躲不过一个色字,她早就出手了!

      这样好的郎君,光是看一眼就腿软,往常就连在最大胆的绮梦里也不敢肖想,小夫人不敢享的福,她可舍不得错过。

      她扭着腰臀,像条水蛇一样走近,在离大少爷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俊美的郎君双臂撑在栏杆上,姿态慵懒,眼神勾人,轻挑眉尾道:“再近些。”

      光是声音都好听得让人酥软,碎玉也不忸怩,朝他俯下身,有意让他窥见一缕春光,大少爷果然上道,冰凉粗糙的手抚上她的颈间,力度轻佻地打着圈儿。

      她看到男子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薄唇,凸起的喉结……

      一股臊意从身上传到脸上,脸红的都快滴血了,想到平时梦里的才敢偷偷做的事,马上就能实现,就情不自禁闭上了眼。

      那手在慢慢地游弋,冰冰凉凉的,像脖子上划过一条蛇,暧昧又危险,下一瞬,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蛇咬了。

      碎玉不敢置信地瞪了眼,看到那玉面上,一双眼微微眯起,有杀气在肆虐,阴冷狠厉 。

      她这才明白,他是毒蛇,不是大鱼。

      一双美目里瞳孔逐渐失焦,鲜活的美人慢慢被死气侵蚀。

      青年满意地松开了手。

      “啧,真丑。”

      他掏出帕子细细地擦拭了双手,随手一扬,白色的帕子飘飘荡荡,最终落在地上的人脸上,遮住了那双再也闭不上的眼。

      长腿一迈,面无表情地跨过地上的人,往自己的院中走回。

      路上遇到了周管家,二人都很自然,仿佛今日正厅中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管家这是要去哪?”

      他的心情似乎极为舒畅,像酒足饭饱的饕餮之徒,就在一个时辰前,他才得知养母是仇人,这当口竟还有闲情逸致和别人闲聊。周管家是愈发看不透这位大少爷了,他滞了滞,接着笑盈盈道,“我去将身契还给小夫人。”

      “身契?”陈昀之看起来颇有兴趣,主动道,“我正好要去和小夫人辞行,不如管家把它交给我代为转交。”

      周管家自然愿意,他掏出身契递给陈昀之,“大少爷交给小夫人最合适不过了,既然这样,小的就先回去了。”

      青年没有接话,他定定看着那一纸身契,绽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周云迟刚走出几步,身后的青年忽然叫住了他,“周管家。”

      “大少爷有何吩咐?”周云迟转过身,弯下腰,仍是和以前一样,任劳任怨的样子。

      “不知可否劳烦您,替在下做件事。”祁凌玩弄着手里的玉扳指,说的是询问的话,用的却是威胁的语气。

      周管家本想先询问是什么事再下决定,但转过身看见大少爷黑沉沉的目光,令他无端有种错觉,此事他不愿意也得答应。

      他不日要离开府里,这当口不愿横生枝节,弯下身拱手道:“大少爷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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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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