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替身》加九

5、005

　　沈籍很震惊。
　　再如何离谱，也不至于短短两个小时里找个异国他乡的男朋友。
　　谈恋爱不是买白菜，随便挑一颗好看的就行。

　　徐未闻对他到底有什么误解？

　　有心解释，但一想，这是自己的私生活，跟他的工作并无关系。
　　而徐未闻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保证。
　　“不会有下次了。”沈籍诚恳地说，“我没听徐总的出去乱跑，迷了路才发生这种事，还麻烦徐总去找我，都是我的失误。”

　　沈籍说得相当真诚，徐未闻当然听得出。
　　沈籍是为了这笔买卖，并非真心认错，徐未闻也知道。

　　眼神更冷了几分，说：“换衣服下楼。”
　　沈籍：“OK。”

　　这事大概就这么过去了，两人一路无话去酒会。
　　私人住宅，在场的大部分是国人。

　　徐未闻跟人打招呼，介绍沈籍时说：“一个朋友。”
　　大家都对沈籍笑，很客套；沈籍也对每个人笑，很累。
　　果然不适合这种场合，沈籍心想，瞅着徐未闻忙于应酬顾不上他，拿了点吃的到阳台上躲懒。

　　伦敦的夜景倒是挺好看。
　　沈籍心里不藏事，几块小蛋糕两杯红酒下肚就高兴起来。
　　公费出差顺带旅游，这么好的事，就该好好享受。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籍很自觉地朝旁边走了两步。
　　那人说：“你是徐未闻的朋友吧？”
　　沈籍回头，对方冲他点头微笑。

　　先前在屋里，徐未闻跟这个人说了很久的话，看上去关系不错，沈籍有印象。
　　他上前跟对方握手：“韩先生？”
　　对方：“我叫韩睿。”
　　沈籍自我介绍，跟韩睿寒暄。

　　第一次见面，不熟，沈籍看得出韩睿有话对他说，拿了两杯酒，一起在椅子上坐了。
　　韩睿开口，说：“我是徐未闻算是亲戚，小时候一起长大的。”
　　沈籍：“堂弟吗？还是表弟？”
　　韩睿想了想：“他奶奶和我奶奶是一家人，但没有直接血缘关系，平时不怎么见，但有什么事会一起参与，逢年过节也见面，算什么关系？”
　　没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沈籍嘴角抽搐，也没忍住笑了。

　　气氛变得融洽，韩睿朝屋内投去一个视线，说：“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沈籍回道：“谈生意的时候偶尔认识的。”
　　韩睿：“他性格不太……一般人受不了他。”
　　是的是的，沈籍嘴里则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也没什么。”反正他只是为了赚钱。
　　韩睿有些惊讶：“你的品位很独特啊，是真的很喜欢他吧？”
　　沈籍正喝酒，差点喷出来：“还好还好，习惯了。”
　　韩睿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尴尬。
　　分明不是那样的关系，可碍于合同，沈籍不能明说，只能继续喝酒。

　　韩睿也跟着喝了几口，忽然语气一转，低沉道：“我想跟你说件事。”
　　沈籍：“请说。”
　　韩睿：“和徐未闻有关，是这样的……”

　　酒会说到底是交际场合，喝酒免不了。
　　上车后，沈籍闻到酒味，也没多想。
　　回酒店上楼，刷开房间门，跨进去，一顿，又退出来，见徐未闻站在自己房间外一动不动，就问：“房卡不见了吗？”

　　徐未闻偏了偏头，也不知是不是看他，抬右臂，右手抓着房卡一刷。
　　滴滴滴，锁开了，徐未闻往下拧把手，没成功。
　　再试，依然不行。

　　沈籍：“是不是坏了？”走过去一试，门开了。
　　徐未闻慢吞吞走进去，一边脱大衣外套。

　　沈籍准备回自己那边，余光瞥见徐未闻将大衣扔到了地上。
　　这是在做什么……
　　扶着门框，朝里探头。

　　房间温度很高，徐未闻脱掉大衣，继续脱西装。
　　这时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徐未闻还是热，又去解领口处扣子。

　　——不好了。
　　沈籍连忙蹦进去，一把将门关上，嘴里喊着：“徐总，慢点脱！”

　　徐未闻转身，看到沈籍，问：“脱什么？”
　　沈籍忙着拉窗帘连带检查有没有针孔摄像头，确认无误后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出来：“没什么，徐总你喝点水吧。”
　　徐未闻接过去喝了两口，缓缓吐了口气，说：“我今天喝多了。”
　　沈籍：“应酬是这样的。”
　　徐未闻：“今天的酒不好喝，我差点吐出来。”
　　沈籍：“……是吗？”
　　徐未闻：“嗯，我也没吃饭。”
　　沈籍顺手打趣：“给你叫个餐？”
　　他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徐未闻认真点头，盯着他叫餐。

　　客户是玉帝，该满足的要尽量满足。
　　沈籍正要打电话，徐未闻又说：“我不吃薯条汉堡。”
　　还挑剔起来了。

　　很晚了，酒店供应有限，沈籍想了想，跑到自己房间拿了一样东西。
　　当着徐未闻的面拆开包装，问：“红烧牛肉味，可以吗？”
　　徐未闻看了眼红红火火的包装，点头。

　　烧水、泡面，加一根泡面肠。
　　三分钟后，面好了，撕掉盖子时香气直冲脑门，沈籍自己都馋了，又拿了一桶过来。
　　泡好后，两人坐在桌旁吃面。

　　两口面条下肚，沈籍忍不住说话：“好吃吗？”
　　徐未闻挑起一叉子面，说：“好吃。”
　　沈籍笑呵呵：“出远门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吃这个最好，一桶够吗？要不要再给你泡一桶？”
　　徐未闻皱眉：“不要了。”
　　沈籍点头，泡面这种东西，一桶嫌少两桶腻歪，还是算了。

　　夜宵吃完，徐未闻看着正常了，沈籍准备回去睡觉。
　　临走前，他又检查了一遍房间，调低温度，说：“徐总早点休息，明天见。”
　　到门口，徐未闻喊他，说：“我有话跟你说。”
　　沈籍很困了，又不能无视客户的要求，只得重新坐回去：“徐总想跟我聊什么？”
　　徐未闻定定地看着他：“你跟他很像。”

　　他？
　　徐未闻爱的人？

　　沈籍精神一振，轻声道：“真的吗？很像吗？”
　　徐未闻“嗯”了一声：“眼睛、鼻子、嘴巴……”
　　他盯着沈籍的脸，视线逡巡过他的五官，“很像。”

　　这样专注幽深的眼神，分明已经透过沈籍，临摹出另一个人的模样。
　　看起来是真的相当喜欢了。

　　沈籍忽然有些同情徐未闻，收起玩闹心思，认真问道：“你很爱他吗？”
　　徐未闻微微皱眉，似乎不想说。
　　这不是废话吗，沈籍骂自己，不喜欢能找到他们工作室还那么挑剔，明知人家求而不得，还问这种傻叉问题？
　　他紧急找补，换一个问题：“他是什么样的性格？”

　　徐未闻歪着脑袋，眉头深锁，似乎陷入回忆中，片刻后松开，语气柔和了几分：“他很聪明、会说话、会跟人打交道，能言善辩，谁都不会讨厌他。”
　　沈籍默默记下，鼓励道：“还有吗？比如平时爱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徐未闻：“他喜欢吃牛排，喝的不清楚，兴趣爱好……他喜欢画画和滑雪。”

　　沈籍简直狂喜。
　　做一个合格的替身，最关键就是了解原主。
　　外表相似固然难得，但言行举止乃至气质的类似能真正让客户有熟悉感，才会更加深刻地投入。
　　专业的替身，其实就是优秀的演员。
　　他这种半路出家的，非常需要这些信息。

　　可徐未闻说完这句话，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身体一斜，睡过去了。
　　“……”
　　沈籍这才意识到，徐未闻可能是喝多了。
　　难怪刚才脾气那么好……

　　费去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拖到床上，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间。
　　洗完澡躺在床上，想起酒会上韩睿说的话。

　　韩睿对他说：“徐未闻喜欢过一个人，但没有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一直放不下。”
　　还说：“他这个人不是很好相处，如果不是因为你跟那个人像，不会带你来这里。”
　　又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他看着你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另一个人。”
　　最后说：“其实我该叫他一声‘哥’，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可又觉得你人挺好，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都别过于投入。”

　　韩睿的话多少有些刺耳。
　　如果沈籍不是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定位，如果他是真的喜欢徐未闻，被这番话刺激，很可能当场吐血。
　　但此时此刻，想到方才同徐未闻的对话，结合韩睿的告诫，沈籍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他把这次合作当生意，但对徐未闻而言，并不是。

　　徐未闻那么爱那个人，不能和对方在一起，退而求其次，也没有故意找相似之人谈恋爱膈应人，找他们合作，好过玩弄别人感情。
　　这是情感的无奈转移，是求而不得后的一丝慰藉。
　　这一星半点的期待，是他们对自己的恩赐。
　　哪怕是虚假的。

　　而他，或许做不到“未若柳絮因风起”，却也不能粗暴地将此事完全当成买卖去做。
　　这大概也是徐未闻似乎总看他不顺眼的原因，现在想想，他都干的什么事。
　　说着要好好工作，实则一直秉着玩闹心思将自己置之度外。
　　像个傻逼。

　　沈籍坐不住了，拿过平板电脑，搜出几个表演教程，认真研究起来。
　　一看就是一宿，天色微亮时撑不住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被电话吵醒，徐未闻喊他下楼。
　　沈籍迷迷糊糊，问：“下楼去哪？”
　　徐未闻：“吃饭。”
　　沈籍更想睡觉，刚想找借口拒绝，脑中刷的劈过一道闪电，昨天晚上的事电影一般回放。

　　说好要做个完美替身呢？
　　他跳起来，柔声道：“那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
　　末了又加上一句，“很快的。”

　　徐未闻挂掉电话。
　　宋飞在旁边问：“他怎么说？”
　　徐未闻：“很快过来。”
　　宋飞笑道：“你还说他很难相处，这不是很好说话吗？”

　　徐未闻不知怎么回答。
　　平心而论，这两天的相处，沈籍确实很合作，几乎是言听计从，但他看得出来，大多时候，沈籍是在敷衍他。
　　可刚才电话里，沈籍那温柔的架势，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
　　哪里不对呢……

　　很快，沈籍出现，径直走到徐未闻身前，露出温和笑意：“久等了吧？冷不冷？”
　　徐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