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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那日过后,江钟暮连着两天没主动找过谢知意,饭桌上也是沉闷得很,本来就话少,现在越发像块闷石头。

      又是一个午后。

      坐在工作台前的江钟暮重重叹了口气,放下手柄、关了机器、石头被随意丢在水盘中,整个人后靠向木质椅背。

      掺杂着石灰的黑发披散在肩,遮住紧闭的眼眸,眉间烦闷凝聚。

      她试图缓解,于是一脚勾住工作台底下横杆,一脚踩着,旋即轻轻一蹬,前面两条椅脚便离了地,椅子连人一块斜歪都在半空,像是摇椅一般摇摇晃晃起来。

      屋外天气阴沉,厚重的云往下压来,将这小小的城镇包裹,温度不但没有下降,还越发闷热难耐,一副暴雨将临的模样。

      木凳摇晃的弧度越来越大,松散的结构咿呀呀地响,勾住横栏的腿已直成条线,是不让江钟暮跌落的唯一绳索。

      正当江钟暮用这种奇怪的方式逃避思绪时,突兀的下楼梯声响起。

      她浑身一震,刚放松下去的身体再一次绷紧,勾着横杆的脚一勾,几乎是眨眼间,凳脚落地。

      此刻距离饭点还有一两个小时,对方怎么会下楼?

      江钟暮如同个偷懒的小孩,一听到家长回来的门锁声,就又惊又慌地拿起手柄,打开开关,装模作样地低头雕刻。

      因雕刻经常有石灰扬起,为了灰尘快些散去,窗子和门口平常都是大敞开着,眼下也是如此。

      不过江钟暮装得认真,全然忘记了这件事,依旧低垂眼眸,紧紧盯着手里头的玉石。

      方才心思杂乱下,磨针削断龙爪,还把没张开的龙目给添了个小口,看起来杂乱无比,好似笨手学徒拿来师傅的半成品续雕,结果将它毁得不成样子。

      脚步声不知何时悄然停下。

      江钟暮心神已全在玉石上,她能练出如今手艺,不仅仅是天赋远超旁人,这专注力也非比寻常,一旦思考什么事,必然全神贯注、难动摇。

      可……

      眼前又闪过那夜的情形。

      她装作镇定地站在椅凳上,手里头的灯泡拧了又拧,好似要将它牢牢钉在墙上一样。

      那斜靠在桌沿的柔妩女人,脸颊泛着酒醉的嫣红,红唇轻轻勾起,眼里是漫不经心又赤///裸至极的打量。

      一下又一下,被注视的地方泛起酥麻的痒。

      江钟暮不知该如何应对,记忆里的白玉兰在她眼前绽放开,却不是她想象中温柔高洁,反倒带着股糜烂、颓唐的撩人风情。

      终究是寺庙里苦读经书,没见过世面的小尼姑,平日里能沾着墨水、嚼馒头,可一旦被花迷了眼,这手里的经书便被揉得皱了又皱,没一个字能看。

      “你要不要停下了?”

      背后传来疑惑声音,江钟暮手一颤,又把这可怜龙削去半根爪子。

      幸好用来练手的料子一般,百来块就能买到的一堆黄龙玉边角料,便宜量大,唯一缺点就是硬度低,一不小心就被磨过头,比如现在。

      江钟暮慌张停下手柄,继而转身扭头看去,语气略虚:“你怎么进来了?”

      “抱歉,我刚刚看见你在雕刻……”谢知意显然是误会了,以为对方在介意她贸然走进来的事。

      “不用道歉,”江钟暮立马打断她的话。

      紧张与心虚交杂,让江钟暮忘记了平常的沉稳,语气急促地补充解释:“我只是被吓到了而已,你随时可以过来看,”

      她起身站起来,被水与石灰覆盖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

      年长者宽慰地笑了笑,眉眼愁绪也随之削弱了些,轻声道:“如果你还把握不了的话,可以用小一点的压砣或者毛笔砣。”

      说到这一方面,她面容稍柔和了些,眼波中有细碎的光闪过。

      “你懂这些?”江钟暮不动声色地吸了气,将杂乱心思强行压下,眼帘扑扇一瞬,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闷。

      对方所说的压砣、毛笔砣是玉雕中不可缺少的工具之一,大的有两节指节那么长,小的更短更细些,前面都是形状各异的金刚砂磨头,尾部是圆柱形的铁棍,使用时用手柄上的三瓣夹头固定,随着机器而转动。

      压砣类似于喇叭状,横截面圆且平坦,是雕刻中最常用的磨头之一,江钟暮仗着自己手艺图快,用的都是最大的磨头,三两下就能把黄龙玉磨去半截。

      而毛笔砣如其名,因椭圆的形状,威力稍弱。

      “懂一点,”谢知意笑了笑,并没有多说,又一次把话题拉回之前的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雕玉不用太急,一块牌子雕一两星期都是很正常的事。”

      江钟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不过就是个龙牌,她初中时就能雕出十二生肖,如今更是娴熟,行龙、蛟龙、云龙各种样式,再精细也只需一个下午的时间。

      可她又想起刚刚的事,旋转的磨头毫不留情地将龙爪泯灭,在事实面前,无论说什么都是狡辩。

      “慢工出细活,玉雕本就是废时间废精力的事,你雕久了烦躁很正常,关了机器玩一会就好,没必要逼着自己一直坐着,”谢知意竟然就这样安慰起来,字句流畅,好似说过很多次一样。

      “没……不是、”江钟暮磕碰否认。

      “慢慢来就好。”

      谢知意一副我很了解的模样,见江钟暮还想解释,误以为是小孩丢了面子,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贴心地转移话题:“楼上没水了,我下来提一壶。”

      江钟暮顿时忘记前头的事,连道:“我去给你烧。”

      家里没有饮水机,饮用水都来自后院的石井,打上来之后用大火烧开,倒入木塞水壶里头保存。

      谢知意这几日饮水少,一日喝不了半壶,江钟暮怕水放久了变质,每次只提小半壶上楼,没想到今日居然不够了。

      “好,谢谢,”提到别的事情,谢知意唇边笑意收敛,面色越发苍白,毫无血色。

      江钟暮却没注意到,一门心思地往外跑,一会儿就到了一楼。

      阴凉宽大的客厅空无一人,阿婆今天与同镇的人一起坐车去邻村,要在她许久未见的好友家住上几日,聊聊家常叙叙旧。

      旧木门被大力推开,说是后院,不过就是块用红砖围起来、种些小葱香菜的方寸地方,水井最边上,用木板封住,安了个手动的压井水泵,方便阿婆使用。

      她一手提着银色水壶,一手握住水泵撬棍,按压几下就有清水流出,涌向水壶。

      趁这个缝隙,江钟暮抬眼看了看天色,才发觉不知何时飘起雨丝。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若是突然往下砸的暴雨还好,急吼吼地泼水,最多两个小时就散去,可今天这雨酝酿了一整天,才慢悠悠地往下,估计得下一整夜了。

      片刻之后,水壶被架在灶台上,大火骤然冒出,将壶底包裹。

      江钟暮随意找了个板凳坐下,那些羞赧难言的杂乱思绪,终于随着冰凉细雨消散了些。

      紧接着,江钟暮怔愣了下,转身扭头看向身后,那人并没有跟来。

      也不是一定要对方跟在自己身后走,可连简单的客套都没有……

      毕竟在江钟暮印象里,对方一直是温柔成熟的成年人模样,在刚来那几日,即便满身愁绪、闷闷难乐,也依旧强装着温和有礼,配合着着阿婆的热情,这个时候也应该如此才是。

      她顿时心慌了下,猛然回头,火光映在浅琥珀色的眼眸中,摇曳不止。

      轰隆隆的雷电声响起,厚黑的云层越发往下压。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儿发两章,过一下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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