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公爵！》虚位移的自信

2、公爵与旧友

　　“叮咣。”

　　玻璃清脆的声响让安格斯睁开了双眼，他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意识到他已经爬到了垃圾堆的下面。

　　一个破损的酒瓶因为他的胡乱碰触滚到墙根。

　　“汪。”一道黑色的身影冲过来，它圆溜溜地两只黑眼珠好奇地盯着安格斯。

　　一条黑狗，不，可能原来是黄色，或者白色也说不定。

　　它身上有着安格斯最忍受不了的恶臭，它在安格斯身上嗅来嗅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最后它伸出舌头舔了下安格斯手上的血迹。

　　绵软的触感令安格斯感到恶心，他飞快地缩回手，在那群□□看不到视线里，趁机将一块玻璃碎片塞到了衬衫袖口中。

　　“再爬过来！快点！”哈斯德笑着催促他，他抓起地上的石子朝安格斯砸去。

　　安格斯额头传来钻心的疼痛，鲜血蜿蜒爬下钻进眼中。

　　黑狗的鼻子也被石子砸中，它吓得叫喊着，飞快地逃回到乞丐身边，扑进乞丐的怀里。

　　“快点，快点！”

　　在不耐烦的声音中，接二连三地石子打来，安格斯顾不得擦掉头上的血迹，顶着嘲弄和羞辱重新爬了回去。

　　他的心也由刚开始的焦躁中带着羞耻，变得冷硬，跟没有感情的石头一样，他的灵魂好像钻出了体外，变成了旁观者。

　　站起身后，安格斯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试图让自己恢复了表面上的体面。

　　他看着哈斯德，面无表情发问。

　　“现在可以去见你们的雇主吗？”

　　回应这句话的是□□成员更为响亮的嘲笑声，他们的情绪开始变得躁动，因为真正的好戏要登场了。

　　哈斯德掂了下手里的石头，很是好笑地说：“当然，你是可以见到他，不过在这之前......”

　　他故意拉长音调，眯着眼睛大声宣布道：“老子会剁了你的四肢拿去喂狗，作为游戏的奖赏！”

　　安格斯的脸变得苍白。

　　腾。

　　跟煮沸的水壶，□□成员们纷纷叫起来。

　　他们都知道，哈斯德最喜欢玩这样的游戏，无论对方选哪个，结局都是一样的，当他们看到那些贵族以为自己放下尊严可以苟且偷生，结果依然一样时，那种徒劳挣扎，愤怒中带着绝望的眼神，屡看不厌。

　　尽管安格斯并没有表现是他们料想的崩溃，但□□成员们确信，当他们举起斧头，和链锯时，对方会跟以前那些人一样跪在地上求饶恕，拼命额头，拼命哀求，最后看着自己的四肢被狗吃下去。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他们更乐意看对方自己吃下肢体的一部分。

　　“老大，接着。”

　　一柄半人高的斧头被扔到哈斯德手中，上面挂带着不知名的黑色物体。

　　“再像刚才那样跑呀，说不定这次就能跑走了。”

　　哈斯德又出了个主意，抬手示意手下让开，为安格斯让了一条路出来。

　　安格斯握着玻璃碎片，看着黑暗的巷子，努力稳住身形。

　　方才忍辱负重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希望的转机，反而让埃尔默家族抹上了永远无法祛除的污迹。

　　他的生命真的要终结于此？

　　面对着逼近哈斯德，安格斯只能不断的后退，直到退回垃圾堆。

　　手中的玻璃片在提醒他做最后的决断，是自刎，还是进行一场结局注定失败的拼杀。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敌人，他似乎没有勇气。

　　垃圾堆中，乞丐怀中的狗疯狂地叫起来，它感受到空气中凝聚的恶意，感觉生命收到了威胁。

　　黑狗一跃而起，扑向哈斯德。

　　哈斯德连眼珠子都没有动，雄厚的手掌一抓，握住那只狗的头砸到墙上。

　　伴随着痛苦的呜咽声，黑狗砸在地面一动不动。

　　那只在饥饿中挣扎的生灵还是失去了生命。

　　乞丐翻垃圾的动作瞬间停住，从凌乱的发丝中，他抬起头。

　　小小的插曲没被哈斯德放在心上，在他眼中，无论狗还是乞丐都是要死的东西，他更期待这位埃尔默公爵被砍下胳膊后痛哭流涕的表情。

　　哈斯德咧开嘴，粗壮的胳膊带动斧头，锋刃上闪烁着冷光。

　　斧刃毫不留情地斩下。

　　安格斯也在此刻闭上了眼睛，发出他从未喊过的吼声，朝哈斯德冲过去。

　　作为继承人他应该是合格的吧，生命的最后一秒，安格斯不由得想到这个问题。

　　在贵族家庭长大的他吃喝无忧，但是从有记忆起，他就被作为爵位继承者看待，吃饭的礼仪，谈吐的语气都有一套严格的标准。

　　但他从小体弱，并没有继承父亲的英勇，无论他在其他的方面做的多优秀，都不能令父亲满意，比起父子，他们更像是上司与下属。

　　直到对方病重去世，父亲的最后一句话仍是对管家说的，对于他的这个亲儿子未看一眼。

　　说到底他只是个继承爵位的工具人而已，如果不是因为只有他这一位子嗣，恐怕爵位早另有人选。

　　预想而来的疼痛并未到来。

　　由于冲得太猛，安格斯身体撞到了墙上。

　　他抹开脸上的血，迷茫地看向周围，昏暗的巷子中，□□成员们都待在原地，跟中了石化咒语般一动不动。

　　原本蹲在垃圾堆的乞丐站在他们中间。

　　乞丐伸出手在空气中虚点，一个人头一个人头的数过去，直到数到最后一个，他藏在凌乱头发下的嘴角翘起来。

　　那些人仿佛失去了骨头的支撑，血与肉分离，内脏与躯体分离，头颅与脑袋分离，最后化为血泥堆积在地面。

　　从哈德斯挥下斧头，到巷子变得寂静，只用了安格斯两次眨眼的时间。

　　现在阴暗的小巷只有他们两人了。

　　至于哈斯德，安格斯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那摊肉泥上，肉泥中包裹着一把斧头。

　　在他闭上眼的时候，哈斯德被垃圾堆上的乞丐指中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张嘴，整个人就如同雪水般融化。

　　原来死亡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是恶魔吗？常年接受教会熏染的安格斯第一时间冒出这个想法。

　　安格斯紧贴着墙，死死盯着乞丐。

　　他看见对方蹲下身体，在那些混在一起的血肉中翻找，找到了几个钱包。

　　乞丐将那些钱掏出来，塞到自己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外套口袋中，之后他便双手揣在兜里往外走去，整个过程没有看安格斯一眼。

　　“斯莱德！”

　　略微耳熟的名字让乞丐停住脚步，他先低头看下自己有着火焰灼伤痕迹右手背，缓缓转头面向对方。

　　满身污泥，留着红色长卷发的人类男子，对方浑身颤抖着，看着他的目光带着畏惧，不过依旧在慢慢走过来。

　　“是你吗？”对方再次试探着问道，漆黑如明珠的眼眸泛着湿润。

　　乞丐歪了个头，纤长的手指撩起看不出颜色的发丝，紫罗兰颜色的眼睛笑着弯起来。

　　“是我。”他布满污泥仍不失英俊的面庞露出淡笑。

　　他张开双臂，大步走向安格斯，狠狠拥抱住他。

　　安格斯犹豫了下，回抱住对方。

　　阔别十年的好朋友在暗巷中阴差阳错地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