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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8.21已修) ...


  •   侍寝过后,一切如常,燕无畏耐得住性子不曾再翻嘉月的牌子,她更是不会主动去逢迎他,就这么僵持了快一个月。

      这日,穆皇后在御花园设下赏梅宴,不仅邀了诸位妃嫔参加,更是请了皇上驾临。

      穆皇后本不爱这种场合,不过燕无畏总嫌她一无所长,在嘉月的建议下,这才办了这场盛宴,只是其中曲折,自是不能为人道也。

      席间,穆皇后频频望向身侧的皇帝,见他眉心舒展,这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在这种场合,嘉月当然是没资格挤在前头的,她也无意与妃嫔们争奇斗艳,只安安分分地坐在最末的位子上,到了散宴之际,燕无畏也没有向她投来眼神。

      眼见着帝后已经相继离去,剩下的这些妃嫔们也各自踅回宫里,永熹宫和雪岫宫离得近,拐出了夹道,便迎面和滢嫔与谷美人碰到了一起。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滢嫔戴着那串珊瑚手串,啪的一声断了线,珠子嘈嘈切切落了一地,其中一颗刚好滚到忍冬跟前,被她来不及收回的脚踩在了脚底下。

      甫一落脚,忍冬便露出了骇然的神色,一挪开脚,果然珠子裂成了两半。

      “奴婢有罪,请滢嫔娘娘责罚。”她面色煞白地跪了下来。

      滢嫔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她身侧的谷美人一下子走上前来,抬起手便想要掌掴她一巴掌,嘉月见状只得跟着跪了下来道,“谷主子息怒,忍冬踩坏的,我赔给滢嫔娘娘就是了。”

      “颐选侍口气不小,这可是皇上特地赏给滢姐姐的红珊瑚珠子,南岳进贡的红珊瑚,颗颗莹亮润泽,全宫里才得这么两串,你上哪找去?”谷美人睥睨得看了她一眼道。

      嘉月并不回应她,反而转向滢嫔道,“滢嫔娘娘,您是宅心仁厚的人,臣妾恳请您饶了我这回吧,至于这串珊瑚手串,我的确赔不起,不过……我有条雪巴珠手串,颜色模样和这条差不多,娘娘你若是不嫌弃的话……”

      谷美人打断了她的话道,“雪巴珠子和珊瑚珠子又怎能混为一谈?”

      滢嫔使了个眼色,身侧的宫女便拣起珠子来,“算了,便饶了你吧,不过——”

      她清冷的目光淡淡地从嘉月身上拂过,“听闻你字写得不错,恰好我要替皇上抄经祈福,今儿手被猫挠了一道,不如你替我抄了吧。”

      嘉月还未开口,却有一道凛然威慑的声音横插进来,几人回首一看,见皇帝阔步走了过来,径自走到了几人跟前驻足停下。

      所有人脸上血色尽失,纷纷跪下朝他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滢嫔,这就是你的诚心?抄经又怎可假手于人呢?”他一句话令滢嫔上下牙齿不禁打起冷颤来。

      她止不住叩首求饶道,“皇、皇上恕罪……臣妾知错了。”

      燕无畏却是将目光钉在嘉月身上,见她低眉顺眼地跪在那里,半月不见,她似乎又削瘦了不少。

      沉吟片刻,他到底开了口,“蔺嘉月,你就任凭滢嫔和谷美人骑在你头上作乱吗?”

      嘉月愕然地抬起头,正好撞上他晦暗不明的眸光,她的心头仿佛被烫了一下,愈加谦卑地低下了头道,“皇上误会了,滢嫔娘娘和谷美人没有欺辱臣妾。”

      他牙关咬了咬,胸前好似有一道郁结的气无处疏解,深吐出了口浊气,这才道,“你起来。”

      嘉月这才慢吞吞地提着裙裾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们二人在朕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当朕老眼昏花了嚒!朕的后宫,都是你们这些个心胸狭窄的人搅得乌烟瘴气的,自己到皇后那儿领罪吧,朕不想再看到你们!”燕无畏不耐烦地挥手叫退,两人只地悻悻地退了下去。

      “皇上,那臣妾也告退了。”嘉月朝他福了身子,继而拔腿便要走。

      “站住,朕要你走了吗?”

      她只好回过头来,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他不开口,她也绝不主动说一句话。

      燕无畏胸前仍烧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怒火,见她缄默,便开口讥讽道,“颐选侍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软弱可欺了?其实……你早知道朕一直跟着你对吧?”

      嘉月确实早在穿过梅林时,便隐约见到身后有一抹月魄的袍子一晃而过,这才任由着滢嫔和谷美人羞辱,不过这当然是不能承认的。

      她呢喃道,“皇上说什么呢,臣妾背后又没多出一双眼睛,怎知道您的行踪?”

      他见她温吞的模样更是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道,“蔺嘉月,你倒是敢和朕唱反调,方才怎不见你神气?”

      嘉月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皇上看不惯臣妾,臣妾说什么都是错的,不过……恕臣妾斗胆问一句,臣妾一个孤零零的七品选侍,我有几个胆子去挑其他妃嫔的不是?谁又会替臣妾撑腰?

      “像臣妾这种位分低的,上头的姐姐想要挑刺,也只能忍气吞声,方是生存之道。”

      她说得动容,眼眶也红了半边,却是倔犟地眨了眨眼,不让眼泪落下来。

      他心口五味杂陈,舌根也满是苦涩,“你这是在说朕的不是?”

      她依旧耷拉着眼皮,“臣妾不敢。”

      这不敢,那不敢。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眼,那张惊鸿之貌毫无变化,可壳子内却仿佛换了一副灵魂。

      这样的变化令他心头又酸又胀,让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将她柔弱的身子揽入怀里,可是他瞻前顾后,怕落入了她的圈套。

      不过一个位分而已,倒也不是不能给。

      忖度了片刻,他终于缓下语气,“从今日起,你晋为颐嫔,和滢嫔平起平坐,你再也不需要看她眼色,等会朕让掖廷颁旨。”

      嘉月正要跪下谢恩,刚屈膝时手臂便被他托住了,“不必谢了,回去洗漱一番,今晚朕翻你的牌子。”

      她眸光闪动了一下,又迅速敛下眼皮辞别。

      一切如她所料,燕无畏慢慢掉入她精心织造的网。侍寝过后,他蓦然良心大发,又赏下好些东西,又是三天两头翻她的牌子。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她已经打败了众人,成了最受宠的妃嫔。

      她也是在这一刻起,才觉察他与朝臣之间的龃龉。准确来讲,是皇权与内阁首辅的权利之争。

      作为臣子篡位,他之所以如此顺利,离不开首辅郦延良的支持,而满朝群臣大多数早就成了郦延良的拥趸,于是他对郦延良起了杀心。

      郦延良是永德年间的旧臣了,因功绩显赫,皇爷爷便曾赐下十样锦①,且皇帝也不能轻易换内阁辅臣,否则廷臣就该疑心出乱子了。所以,郦延良一个年过半百的文臣,岂是燕无畏这等武将想得那般容易拿捏的?

      可这厢皇帝和权臣出了罅隙,便再也难圆了,郦延良对皇帝的态度开始模棱两可,更是选中张迁为司礼监新任掌印,而他不仅有替皇上批红的特权,甚至往返于司礼监与内阁,如此一来,燕无畏这个皇帝也就成了个空壳子。

      燕无畏和郦延良不合的消息,正中她下怀。而在这一切顺遂的当中,又出现了一桩意外。

      她怀孕了。

      曾经她也想过母凭子贵这个可能性,可当她太医诊出她的喜脉时,她浑身的血液便凉透了,她愕然地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太医以为她太过惊喜,以至于目瞪口呆,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恭喜颐嫔娘娘,你有喜了。”

      这下,不仅她僵住了,连仲夏一干宫女,心头也拔凉了起来。

      还是春桃先反应了过来,给太医偷偷塞了一块银锭子,要他先帮忙隐瞒不表,便把他送出永熹宫。

      “主子……”

      她脸上不见一丝血色,慢慢缓过神来,掌心抚上小腹,抿紧了唇道:“这个孩子,留不得。”

      她要复仇夺权,不能给自己留下软肋,她也不想,与仇人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

      况且,孩子无辜,如果一出生就注定被仇恨裹挟,那还不如现在就果断了结了他。

      仲夏压低声线劝道,“奴婢知道公主的决心,可是,那毕竟是你肚里的一块肉,若是出了差池,那你的身子说不定也……”

      忍冬也附和道,“正是呢,公主不妨再想想再决定也不迟啊,万一……肚子里是个哥儿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你们若是我,会选择生下仇人的儿子吗?”

      话一出口,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大家又缅怀起秋心来,一时同仇敌忾,谁也不敢再劝了。

      未几,还是春桃率先开口道,“奴婢和直殿监的柳明公公有些交情,要不奴婢去求他帮忙弄点药吧,趁眼下月份还小,还容易些,伤害也小些……”

      她和柳明,可不是有些交情那么简单,而是结为对食。这个嘉月自然也知情,因此,柳明也算是半个她的人,还是信得过的。只不过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多一个人知道,也就多一分危险。

      嘉月冷静下来,嘱咐道,“都不许轻举妄动,免得落了别人的眼,那就不好了。”

      也是,如今公主正受荣宠,若是皇上知道了她强行落胎,恐怕第一个就得撕了她,如今的公主身后没有谁能倚仗,自然得愈加谨慎行事才对。

      嘉月忖了忖,又想起一道一石二鸟的计策,当下便摇手招春桃过来,凑到她耳边叮咛了几句,春桃边听边点头,等她吩咐完,便忙不迭跑出了永熹宫。

      待春桃一走,她脸上也重新展露出笑容,“来,快给我寻件最好看的裳裙,再给我施点脂粉,等午休时分一过,我就去珮禹宫面见皇后。”

      两人寻出了几套衣裳,都被她嫌太过素净,最后忍冬捧出了一条石榴红的如意云纹百鸟裙,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打了个响指道,“就这个了。”

      于是换了衣裳,盛装艳抹了一番,这才施施然往珮禹宫走去。

      这厢,穆皇后午睡刚起,还没梳头,便听到颐嫔到了。

      往常嘉月要是这个时候来,必定要亲自侍奉她梳头以示忠心的,于是她没多想,便叫她进了寝殿。

      怎知她进门后,只遥遥给她欠身请了安,便不再动作了,穆皇后满腹疑虑地回过身来,见她花枝招展,容光四射,不禁暗暗攒起了眉心。

      嘉月只当没见过穆皇后那张快要耷拉到下巴的嘴,抽出一条雪帕掩在唇边笑道:“嫔妾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娘娘。”

      穆皇后见她满心的愉悦都写在了脸上,心下愈加狐疑了,她眉锋动了动,问:“何事?”

      嘉月作势扶了扶发鬓道,“嫔妾这段时日总是食欲不佳,还以为是肠胃不适,上半晌太医来看过了,竟说嫔妾有了喜脉。嫔妾一时喜不自胜,来不及告诉别人呢,便要第一个把这大喜事告知了娘娘啊……”

      轰的一声,犹如一声惊雷在穆皇后耳边滚过,震得她脑袋嗡嗡的响。

      穆皇后愣了一瞬,这才将信将疑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有了?”

      嘉月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尚还平坦的小腹,怪声怪气道:“嫔妾不敢扯谎,这事可是千真万确的呀,也不知怎的,嫔妾最近这腰也有些酸……”

      穆皇后见她浓妆艳抹,恃宠而骄的模样,分明就是在炫耀,她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她的当!

      如今的她,备受荣宠,若是诞下了皇子……

      嘉月察觉出穆皇后所想,便继续道,“嫔妾早就说过,嫔妾和娘娘是一心的,嫔妾的孩儿,还要叫娘娘一声母后呢。”

      这话一句句简直是戳到了穆皇后的肺管子里,她气得几欲吐血,却不得不堆出笑意来,“这可是大喜事啊,皇上知道了,还指不定多快活呢!”

      嘉月却绞着帕子欲言又止了一番,才缓声道,“其实臣妾今日来,还有一桩事要恳请娘娘,听说前三月胎象不稳,最容易滑胎,臣妾怕滢嫔之事又重现,还请娘娘帮臣妾瞒过这头三月吧。”

      穆皇后惊讶道,“皇上你也想隐瞒吗?”

      嘉月点了点头道,“皇上若是知道了,其他妃嫔可就瞒不住了呀……”

      穆皇后见她有恃无恐的模样,不觉得她是害怕被陷害,恐怕霸揽住皇上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按例怀孕、月信期间的妃嫔,会撤下牌子,她若帮她隐瞒了,那皇上不就可以肆意翻她牌子吗?

      意识到这点,穆皇后又是浑身一凉。她现在终于意识到这个嘉月心机太深了,她也不得不被迫长出了八百个心眼子来对付她,既然她想隐瞒,那么无论如何,绝不能顺着她的意来。

      她虚情假意地顺着嘉月的话说,“你说得有理,皇上子嗣不丰,本宫身为六宫之主,是该为龙嗣着想,这便允了你的请求吧。”

      “臣妾多谢娘娘。”嘉月也便跟着敷衍了一番,借口身子乏累,洋洋洒洒地告辞离去了。

      她一离开,穆皇后立马变了脸,她止不住问身侧的嬷嬷:“她是在耀武扬威,对吧?”

      那嬷嬷觑着她的神色,小声地说了一句,“老奴从前就叮嘱过娘娘,这个蔺嘉月不简单,是娘娘不信,非要听了她的谗言……”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赶紧想想怎么办吧。”穆皇后不耐烦地斥责道。

      “依老奴看,这蔺嘉月才刚怀上呢,眼睛就高到头上去了,倘若真的诞下了皇子,还指不定神气成怎样呢,再说了,如今皇上的眼里除了她,哪还容得下其他人,说不定可真要母凭子贵了?”

      穆皇后一拍桌子,“全是废话!”

      嬷嬷摩拳擦掌,“要不,宣侯夫人进宫一趟吧。”

      侯夫人,也就是穆皇后的母亲。

      穆皇后忖了忖道:“让胡西去递牌子。”

      嬷嬷为难道,“可是已经快到下钥的时辰……”

      再急也不能坏了规矩。

      穆皇后抓心抓肺地吼了起来,“那就明日再去!”

      她怎么会料到,嘉月刚刚得知自己怀孕时,就已经派柳明出宫放出消息。柳明更是个聪明人,知道穆皇后的兄长嗜酒,便让人组了局,邀上穆皇后的兄长,又假意酒后失言,把颐嫔有孕的消息透露给了他。

      侯府得到消息后,已经是心急如焚,皇上因为这位前朝的公主,已经和朝堂上的大臣们闹得不可开交,若是让她生下一个儿子,那穆皇后岂不是更加羞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8.21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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