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草自我生存手册》适与

8、买通

　　秦遇提前下了班，没回家，开车去了芳庭甸。

　　这边属于本市的别墅区，但是是相当荒凉的别墅区，入住率极低，当然，和开设在江边，紧挨着造船厂有着紧密的关系。

　　升降杆自动识别，秦遇缓缓驶入，停在空旷的露天车库。

　　这次过来是临时起意，秦遇并没有提前告诉姥姥姥爷，所以在门口按了好一会儿门铃都没人开。

　　秦遇看着灯火通明，放着堪称噪音的音乐的别墅，拨通了电话，“我在门口，开门。”

　　等了能有10分钟，大门才缓缓打开，秦遇进了屋子，看见了正坐沙发上看电视的老两口。

　　秦晴正往嘴里送着切好的苹果块，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接着继续看着介绍致富经的财经频道。

　　袁别则是亲切地打了个招呼：“乖孙回来啦。”尽管眼睛是盯着手机的。

　　秦遇走过去，坐下，“别让袁江故意膈应人了。”

　　袁别抬头装傻：“你说啥？”

　　秦遇把他的手机拿过来，胡乱走了几步，game over后丢到茶几上。

　　“别装傻。”

　　袁别叹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礼貌，这么久没回来看望孤寡老人，就这种态度？手里都没提溜点儿东西，上次跑进来一条流浪狗还知道衔个小麻雀扔我们家门口。”

　　秦遇打开手机，搜索了孤寡老人的定义截图发给了秦晴，秦晴点开看了一眼，“发的什么？看不清。手机该换了吧？”

　　秦遇往后靠了靠：“别转移话题了，我好好的一个事务所，被你们折腾成什么样了。”

　　置景景观设计事务所的创始人是秦遇的师哥，当初筹备组建的时候，秦遇也是当中的一份子，后来经过各种合流拆并，再加上行业不景气的原因，急需一笔投资，秦遇便投了一部分，成为了除师哥外的第一大股东。

　　后来置景因为los crime花园的设计斩获国内外各大奖项，逐渐追加的各界投资以及业务牵头多了不少。好巧不巧，就在这时秦遇的二舅袁江找他借了笔钱，秦遇直接把股份抛了一部分，结果没出一个月，袁江就顺便收走了早有退出意愿的师兄的部分股份，成为了置景的第一大股东。

　　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秦遇和二舅。

　　“这种高深的经营管理问题我们怎么会知道？”秦晴不假思索。

　　“我们也就呆在小区和门卫相依为命，平时看看电视，怎么能把我们说得这么坏？”袁别摇头叹气。

　　秦遇沉默，然后再度说明：“你们的那个破船厂，我一点儿边都不想沾，少在那道德绑架我。”

　　秦晴立刻瞪大眼睛：“怎么就破了？你小时候的尿布钱就是这么挣来的！”

　　“还有你小时候喝的奶粉，还有那个什么。什么来着？”袁别想着，秦遇打断，“我记得我妈说，我两岁以后你们才宣布解除和她的决裂关系，而且我奶制品过敏。”

　　秦晴：“……”

　　袁别：“……”

　　“少不知好歹。”秦晴撇嘴，“这么大个事业，交给你，也就你是独生子，要搁别人家里不得争个天翻地覆？”

　　袁别补充：“前段时间你二舅又开了条新的航线，挣不少钱。”

　　“不知道为什么。”秦遇略带嘲讽，“你们越让我干，我就越不想干。”

　　老两口没说话，同时看向电视机，良久，秦晴看着电视机里八块钱一斤的鱼苗说：“秦遇小时候有天被门夹手了，哇哇大哭。”

　　袁别也想了起来：“然后怎么哄都哄不好，后来他妈说了句，再哭大声点，他立马不哭了。”

　　“你说这跟谁像啊？”秦晴问。

　　“不知道，咱家应该是没这种杠头基因。”袁别答。

　　“那估计就是小云他老公。”

　　“要不怎么说他不咋地呢。”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秦遇拿了遥控器直接关了电源：“我现在还待在置景是因为那是我从头开始的地方，也不代表我就真离不开，国内大环境本来就不景气，说不定明天我就拎包走人了。没必要。”

　　秦晴看过来：“那我这一大家子产业怎么办？你就想让姥姥姥爷老了吃糠咽菜吗？”

　　“有二舅。”

　　“那他老了呢？”

　　“他老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给他灌毒药才老的吗？”秦遇不耐烦道。

　　“他又不成家，你不也是他的孩子吗？怎么能这么说。”秦晴生气道。

　　秦遇压了一天的火气冒了上来：“他不成家，那你们找他去，给他电一电，看他能不能转了性，别合起伙来折腾我。处处给我下绊子，你们觉得我是为什么不翻脸。”

　　袁别打圆场：“主要他不是变不过来吗？”

　　秦遇冷笑：“哦，那我也是gay。”

　　--

　　据张姐去饮水机打水收集到的情报，秦工今天提前下班了，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拍即合。

　　袁淇：“头疼。”

　　黄仁以：“腰疼。”

　　李博文：“腿疼。”

　　三分钟后，A组办公区只剩下了韩修一个人。

　　这本书读了三分之一，多亏了袁淇告诉他，可以把纸张扫描后投到电脑上阅览，他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用来进行竞标展示的ppt文稿已经写好，下午刚上班就发到了秦遇的邮箱里，至今仍是未查收状态。

　　韩修又读了10页，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地记下重点内容，然后把公司单人配备的笔记本电脑装进袋子里准备带回家练习CAD和AI。

　　刚把袋子放进自行车车篮里，韩修看了眼天光，然后给隋先打了个电话。

　　震耳欲聋的彩铃。

　　韩修把手机往旁边挪了挪，直到彩铃片段响了两遍电话才被接通：“你那边听到的是‘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吗？”

　　“嗯。”

　　“还挺好听的对吧，方处长给我换的，你不觉得这个彩铃很有迷惑性吗？大家都会觉得我是个鱼，怎么可能想到我是水仙花。”隋先压低了声音，掩不住的兴奋，“我给你推荐一首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这个歌也不错。”

　　韩修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好的。”

　　“你毕业了？”韩修问。

　　“你猜！”

　　“……”

　　“我合格了！历史最低分！压线过！”

　　“恭喜。”韩修说，“你是怎么得到我的联系方式的。”

　　隋先像是换了个地方，声音变得空旷许多，他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见面说。”

　　两人的见面地点约在了隋先目前住的地方，是他自己申请的，一个盖在菜市场里的小区。

　　韩修刚走到鱼铺，后背被拍了一下，回头，看见一个只剩两只眼裸露在外面的不明物体。

　　“去巷子里的米线店。”

　　韩修跟在他的后面左拐右拐再前拐后拐，到了一个门脸特别小的餐馆。

　　隋先卸下围巾随手搭在椅子靠背上，“我请你吃吧，临走的时候刘老师说我可能会在外面饿死，给我发了个大红包。”

　　韩修摇头：“我付钱吧。你找到工作了吗？”

　　隋先显得更兴奋了：“你猜！”

　　并不是很需要回答。

　　“我在路上捡了张传单，上面招游泳馆救生员！我一去！人家就招我了！明天上班！”

　　韩修被他的喜悦感染，露出温和的笑：“薪资呢？”

　　隋先眨眨眼睛：“我自己提的，一个月1000，是不是很多！”

　　韩修沉默了会儿，然后说：“嗯。”

　　隋先看着墙面的菜单：“那个番茄米线特别好吃！要不要吃！”

　　韩修点头，并觉得还是由自己来付这顿饭钱比较好。

　　点单没超过10分钟，店员就端上来两份砂锅米线。

　　隋先夹了根蒜苗：“我一直很想尝尝蒜苗到底什么味道！这家就有！和我的叶子是有点像，就是比我薄点儿。”

　　韩修抬头：“那你要吃我这里的菜吗？”

　　隋先欣然同意，韩修拿起筷子把里面的绿色择得干干净净。

　　“一根都不吃？”隋先塞了一嘴巴，说话嘟嘟囔囔。

　　韩修答：“不是很喜欢。”

　　“那好吧。”隋先略带遗憾地说。

　　吃过饭外面已经完全黑了，隋先重新裹上围巾，搭着韩修的肩膀鬼鬼祟祟地离开餐馆。

　　“我。”隋先凑近韩修的耳边，“买通了宋小果。”

　　“宋小果你还记得不，啧，语文总考全班倒数第一那个。”

　　韩修记忆力很好，不用隋先补充后面一句话就想起来了。

　　同时想起来的还有在他旁边说着话的倒数第二。

　　“他现在在打扫卫生，去方处长办公室擦窗户的时候，看到了方处长的手机，当时他正跟你打电话呢，宋小果看记下了数字！”

　　“就是这个人太笨了。”从‘太’这个重音反映出了隋先的咬牙切齿，“他说他忘了第一位数字！我挨个发短信的，用了一块钱短信费！最后就你回复我了。”

　　韩修：“……”

　　“你说——”

　　没等隋先说完，他直接踩上了菜场路上的一块东西，不知道是瓜皮还是香蕉皮，总是很是狼狈，顺便还把韩修带倒了，只不过韩修刚好摔到了隋先的身上，衣服没沾上什么泥水。

　　“哎呀。可真疼。”隋先嘶了一声。

　　韩修深有同感，因为没有高级神经做反应，他们作为植物的时候从来没有体会过疼痛。

　　做了人，才会感到疼痛。

　　韩修先站起来，伸手拽了隋先一把，隋先顺势站了起来，“不行不行，你扶我一把，我好像腰扭了。”

　　韩修连忙扶着隋先，“要带你找个地方歇会儿吗？”

　　他对医院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也没有想到这个选项。

　　于是两个人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顺便等着身上的疼痛缓缓褪去。

　　秦遇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韩修的。

　　侧身弯腰，仔细地扶着旁边的人，似乎还在用纸巾擦着对方的脸，十分亲昵的样子。

　　出于某种心理，他将车减速，缓缓路过，看见了韩修旁边的人。

　　一个龇牙咧嘴的男的。

　　这个世界的gay为什么这么多？秦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