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希言Z然

61、第 61 章

　　是日，天朗气清，太阳高挂让整个下午都笼罩在一阵温暖之下。

　　山庄北部的空地原本是庄内弟子的校练场，如今为了大会，在中心搭建了一个圆形擂台，随着擂台延申两米左右的距离为间隙，也呈弧形摆放了椅子。

　　庄内弟子领着各派走向早已划定好的区域，椅子必定不够在场所有人就坐，但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只有武林中各大门派才有资格入座。此次大会不限大小门派本就算个特殊，江湖中那些小门小派大部分本也无意在武林盟主上，只当露脸凑个热闹罢了，便也都安分地站在各大门派后面。

　　这边正按部就班时，商昭却领着商泊亭来到了山庄南林，入眼就是一片茂盛的竹林，随着风发出唰唰的声音。往里走差不多一刻钟，便是一间竹子搭起的院落，商昭驻步在竹门前，目光深沉的望着那空荡的院子。

　　商泊亭跟着看向院内，环视一遍道：“阿燚不在，想必是和师叔在林后的铸剑室里。”

　　商昭轻嗯了声，像是叹了口气，商泊亭听的不真切，但也没敢多问，跟着他一起走向林间深处。

　　快走到洞口，商昭才注意到洞内侧站着一位少年男子。他肤色稍稍偏黑，身着一身黑衣更是融入进了洞内阴暗的色调中，侧脸线条硬朗，分明的下颚线搭着紧抿着的一双薄唇，让人远远看着就觉得孤傲冷漠，那双眼低垂着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商燚这孩子这么多年倒是一点没变，还是不怎么跟庄内师兄弟来往吗？”商昭盯着那身影，沉着声问。

　　商泊亭也看向了那身影，眼里透着丝无奈回答说：“阿燚性子一向这样，加上师叔也不爱出这林子，平时更无人敢来这边打扰。长此以往，他自是稍微孤僻了些。”

　　“稍微？”商昭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徒弟。

　　商泊亭轻笑没有反驳，随着商昭慢慢走进。商燚冷淡的双眼只抬起一瞬便再次垂了下去，待他们走到身前，才转身站正抱拳俯身道：“参见大庄主，大师兄。”

　　“起来吧。”商昭的目光透过他看向深处，“你师父在里面吧？”

　　“师父在里面铸剑，下令不许人打扰。”商燚直起身却低着头只盯着地面。

　　商昭冷眼扫了他一道，厉声道：“包括我？”

　　“师父交代了，任何人。”商燚仿佛没听到商昭话里的不悦，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气氛蓦地有些僵持，商泊亭站在商昭身后，视线来回了一番，心里叹息，还是上前伸手轻拉了一下低头的少年。感受到手臂上的触碰，抬头望去对上商泊亭略显责备的眼神。冷淡的双眸挣扎了一下，短暂的没有被他发现便又低下了头，但身子却卸下力，跟着商泊亭拉扯的力量，挪动了步伐，让开了进洞的路。

　　看着师父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了洞内，商泊亭才将视线转回到了身边仍旧低头不语的人身上，缓声道：“真搞不懂你，为何对我师父的敌意，你好像总是莫名的有些大。”

　　商燚闻声抬头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张嘴想说什么，但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相较之前，眼里的冷漠已然退却干净。

　　随着越来越靠近内室的步伐，里面钝器击打的沉闷声也越来越清晰。直到商昭用内力推开略显沉重的石门，温度骤然上升，烧的滚烫的熔岩透着红光将洞内照的分明，而那身着湛蓝色外袍的男人正在熔岩池不远处举臂敲打着台上的胚件，没有一丝停顿。

　　“阿光，今日便是武林大会了。”商昭走近，对着他的背影说。

　　而回应他的却还是一声声有规律的击打声，商昭心底浮起一股烦躁，忍不住上前拦住了即将挥下的臂膀，加大声音喝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当年的事吗！”

　　商光瞥了眼一脸愤怒的人，抽回被抓住的手臂，毫无波澜的回答：“武林之事早已与我无关，兄长你又何必这般咄咄相逼呢。”

　　“我咄咄相逼，你看看这些年你过得什么日子，窝在这不见天日的山洞里，拒人千里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你知道花眠那妖女这些年杀了多少武林中人吗？如今群雄集结，这次她断然不会像十八年前那般好命再活下来了！我要用她的血，祭念念的在天之灵！”

　　商光微微抬眸，目光望向了翻滚着的熔岩，良久才启唇：“随你。”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商昭无力的耷下肩，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退开两步转身离开，站在石门前沉声道：“那你最好是说到做到，什么都不要再管了。”

　　回答他的依旧是那规律的一声声敲打。

　　听着石门关上的声音，商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想到那张和他极其相似的一张脸，她离开的那年，才二十四岁，心口久违的又泛起一丝微疼。

　　洞外没有那燥热的空气，午后的阳光都带着冬日难得的温煦。赶来通传的山庄弟子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商泊亭望着洞内，思考了下，还是没有进去打扰。商燚没有关注那么多，静静的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下伸手拂去了落在他肩上的黄叶。

　　感受到了微弱的触碰，商泊亭回头，极轻地笑了一下，却被商燚捕捉到了，适才碰到他的指尖莫名有些灼热，像是要打消心底的情绪，商燚主动道：“师父不会去的。”

　　“嗯？”商泊亭顿了下，方有些释然，“我想也是，但我师父也许就是想试试吧。话说，你呢？”

　　“什么？”商燚有些迷惑。

　　“你想去武林大会吗？”商泊亭耐心的又问了一次。

　　商燚没有犹豫地摇头，“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

　　面对眼前的少年，商泊亭总是不自觉多出一份关心和了然。许是打从商燚被领进山庄以来，就是他这个大师兄在照料吧，小时候便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除了自己和阿影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可……

　　本欲继续的交谈，却被急促的步伐打断，商泊亭知道，师父再一次失败了。

　　被拒绝的男人没有停留，经过他俩径直走向林外。商泊亭没有办法，拍了拍商燚的手臂，轻声道：“那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商燚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直到白衣消失在竹林，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商昭一路上理好被扰乱的思绪，到达校练场后，在擂台正上方落座。之后见都安排的差不多了，这才起身，肃声道：“承蒙武林各派给商某人面子，聚集在此共举武林大事。想必大家心里也清楚此次大会的目的，半年前我派曾与花夜教有过一次交手，当时两败俱伤，倒是商某过于看低那妖女的实力。虽说名剑山庄损伤严重，可她也同样没落到什么好。今日便是想集各位英雄之力，一起剿灭那花夜教。”

　　“那妖女这些年滥杀我武林多派英雄，这次借商大庄主号召，正好商量一个对付她们的策略啊。”在商昭话音落下后，各大派纷纷从位置上站起来，几个好出头的率先起来附和。在场大多本都是和花夜教有过冲突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响应的人倒是越来越多。

　　“可不是嘛，但俗话说得好，群龙不可无首，不然这空有一颗愤世嫉俗的心，让那贼人钻了空子可得不偿失。”

　　“对对对，今儿正好在这，我们推选一名德高望重的英雄来，让他带领我们大家，共谋消灭妖女的对策。”

　　商昭见大家热情高涨，抬起双手示意大伙先听他说：“商某举办这次大会也正有此意，想借由这次选出一名盟主，大家团结起来，一举拿下那花夜教。”

　　在座诸人一齐叫好，并没有什么异议。人群中也有人借此喊了出来：“那不如就由商大庄主来做这个盟主好了！”

　　“不错不错，商大庄主乃当世英雄豪杰，是武林中的大前辈了，各个方面当是没有人不服的。”

　　几个武林大派见众人大多都在复议，脸上不动声色，但内心都多少有点莫测。宇文承权心里本就烦躁，见大伙都在鼓动商昭当那盟主，眉眼愈是有些许阴沉起来。

　　正乱时，商昭又起了起手，略带愉悦的哈哈笑称：“承蒙各位看得起，但此前一战，我名剑山庄损失颇重，也未能消灭那花夜教，商某实在愧对这盟主之位。如今的武林人才辈出，此次名剑山庄更是向各门派发出邀约，能者居之，武林中人就凭功夫说话。”

　　此言一出，一时间众说纷纭，但无疑的是，相较之前，大部分人眼里都闪烁着一丝欣喜。

　　商昭不动声色的将众人表情扫视了遍，又示意身边弟子将事先准备好的抽签木牌拿出来发下去。看到各门派压不住好奇开始讨论时，才解释道：“为了避免车轮战消耗体力，公平起见，商某准备好了木牌进行抽签，共有四组颜色，每个颜色又分有一到四各两个木牌，抽到同色同号即为一组，若有门派不想出战也可不抽，这样单出来的门派以数字接近自动分为一组。两两比武对决，最终决出四人参与最后比拼。”

　　场下众人在短暂的商讨后，也没有过多异议，商昭便下令开始抽签。宇文承权随意的拿了一块出来，看了眼，黑色四号。

　　在众人还在陆续抽签时，一个人快速挤进了人群，来到宇文承权身边，喘着气低声禀报：“大人，我们的人来报说看到了疑似林游和夫人的人正在往山庄走来。”

　　宇文承权惊愕地回头，有些急迫地追问：“疑似？什么叫疑似？”

　　“按照大人给的线索，我们发现了两男两女，其中有一男一女和大人描述的林游和古静颇为相似，但另外一位女子不是夫人，可还有一名男子倒是和夫人身影十分相似。”

　　嫉妒极快地淹没了一开始的惊喜，她果然和林游在一起！

　　随即又想起手下的话，询问：“你说她们在往名剑山庄来？”

　　“回大人，传上来的消息是这样说的。”

　　宇文承权稳住了心态，看向喧闹的武林中人，咬了咬牙，还在思考现在是否来得及拦下她们，可对面的人群突然就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心愈发的低沉，回首对手下低声道：“派人回房看好大小姐，没我的允许不能让任何人带走她。”

　　“是，大人。”

　　正席的商昭自然也注意到了人群的躁动，还未来得及派人打探，四个年轻的身影便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来到了擂台外沿。商昭默默的打量了一番，确信记忆中没有这几人的身影才起身询问：“不知四位是何身份？来此所为何事？”

　　在场众人本还自顾自地在抽签中，见那四人进来，纷纷停下手中之事，目光向她们聚集。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红衣张扬肆意的华朝歌，她身边站着的是一身鹅黄俏皮却略显局促的古静。众人目光接着流转，便是两个同着淡蓝色衣襟的少年郎，挨着古静的舒冉一脸淡然，只是隐在衣袖里的手还是透露着她的紧张。再看林游，看向他人的眼里写满了冷漠，毫不躲闪的直视商昭，回答道：“晚辈林游，与朋友游玩至此，听闻名剑山庄正在举办武林大会，不请自来凑个热闹罢了。”

　　“林游？”商昭细细的又把他审视了一番，结合场下众人的反应，恍然道：“原来是古大侠的弟子，这些时江湖可没少你的传闻啊。”

　　林游倒也没反驳什么，笑不达眼底道：“晚辈只是沾师父的光罢了。”

　　“这盟主之位能者居之，林少侠可有兴趣一试啊？”商昭看了眼擂台，心中打量了一番，若有古深的关系参与，想必更有胜算才是。随即便示意弟子给她们四人新添了座位，又将木牌盒递到林游面前，让她抽签。

　　林游婉拒了庄内弟子拿过来的盒子，解释说：“晚辈只当来增加下见识，并未想过参加这武林盟主的争夺。”商昭又劝了几番，见她仍旧不愿，便也没再强迫，客气的请她们入座。

　　落座后，林游才将视线转向其他人，下意识感受到了几股目光紧盯着她们这边，心中有数沉下眸子回望了过去。如她所料，对上的正是愤怒的宇文承权，而他旁边不远处则是一脸惊异的舒天瀚。舒冉亦是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目光，在看见镖局众人时，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身子突然僵直。

　　对于她的情绪，林游一向留心，这么明显的变化她自然留意到了，侧身贴近有些担忧的问：“怎么了，可是看见他们心里不舒服？”

　　舒冉摇头，咬着下唇不知该怎么开口，转念还是小声提醒到：“镖局的人可是认识你的，都知道你是女子身份。”

　　望着她眼里的担忧，林游轻声笑道：“无碍，我从不担心别人知晓我的身份。”随即又想到了一些可能，眼中暗淡了些许，仍是安慰性的给与舒冉一个浅笑，没再说话。

　　那一瞬间的低落被舒冉抓到，但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见三声锣响，擂台赛正式开始了。

　　第一组红色木牌率先出战。

　　尽管身着男装，尽管相隔较远，但他太熟悉她的样子了，可偏偏又有那么一点陌生。

　　浓浓的不甘与嫉妒充斥着宇文承权的身心，他早已习惯那般疏离的相处，如果不曾亲眼所见，如果从未知晓，心底涌起的怨恨亦不会这样汹涌。

　　这么多年来，他所见过的舒冉，哪一次不是冷漠且保持距离感的，何曾像今日这般，周身和煦，与人亲近。

　　哎…又被封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