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集NG

93、【番外】不动的明王 第三十九节

　　短短的一句话，蕴含的信息量甚至多于慕容明今晚知道的一切，给予他的震惊也更甚于之前。足足愣神了一分钟，他才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你说……这实验室，是……我母亲的？”

　　福有德没有立即答话，她知道，现在要留给慕容明足够的时间去消化。

　　“怎么会呢……我的母亲，她，是她把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怎么会呢？我的母亲，她……”

　　直到慕容明有些语无伦次了，福有德才开口说道：“我原来也无法接受，但这是你父亲亲口告诉我的，他说我死前理应知道真相。”

　　在福有德的讲述中，慕容明补全了从父亲当上市长到母亲死亡之前的故事。

　　在成功挫伤了四大家族为首的旧势力，迫使他们从明面上转为暗地里后，于茜楪和慕容清扬的使命仍然没有完成，一方面，慕容清扬作为市长，要完成岳父于广功的遗愿，彻底地清除四大家族的隐患，另一方面，于茜楪作为炼金术士和女儿，希望能够弥补她的父亲的罪过，治愈晶阶病。于是她开始了自己的研究，并且秘密建立了自己的研究基地，这片树林也是她在和慕容清扬一起规划城市建设的时候刻意留下的。

　　刚开始，她的研究目标在于如何阻断晶体芽孢的传播，可是晶体孢子的生长几乎可以说是完全随机，颗粒大小也不同，除非创造一个完全密封的环境，否则无论是物理还是化学阻断方式都收效甚微。要么只能完全禁止炼金术的应用，销毁所有人偶，可推广炼金术工业化和世俗化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也是现在福庆市崛起的基石，于茜楪不可能也不忍心将其终结。

　　于是不甘心就此放弃的她开始了另一个方向的研究，那就是人体对炼金产物的适应化改造，这项计划被列为福庆市政府最高机密，代号为AAA（Adaptation of Anatomy to Alchemy products），简称3A计划。于茜楪通过逆向分析人偶的制造过程和晶阶病形成的感染体，将研究分为两个方向，其一是盐晶对精神的影响，也就是说，既然人偶体内的盐晶定向排列组成的回路是在模拟人类的神经，那么是否意味着结构和功能相似的两者能够融合，为此，她改造了人偶体内的盐晶排列构建了模拟神经回路植入体。其二，是盐晶对□□的加强，在感染晶阶病末期会形成丧尸，身体完全由盐晶控制和支撑，其身体强度要高于一般的人类，于是按照这个，她成功做出了紧密结合的盐晶柱。同时，为了抵消身体的排异反应，一种名为阶梯的药物也被作为副产物被发明了出来，当时福有德在寺庙假装方丈时让慕容明喝下产生幻觉的正是这种药物。

　　一切看似进行得很顺利，但后来一切就失控了——实验长期得不到更有效的进展，四大家族残存势力的步步紧逼甚至还有来自人民的反噬，让夫妻俩的处境更加危险。因此大概就在慕容明出生后没几年，于茜楪铤而走险，开始了人体实验。她高价向中城区收购养不起的或者不要的弃婴和幼儿，将他们投入实验改造，福有德就是其中之一。这些孩子融合了于茜楪两大研究的所有心血，还有来自外市的掌握汞的神秘炼金术士的帮助，随着幸存下来的实验对象的一步步长大，一切似乎又再次回到了正轨。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连年的劳累下，加上和高浓度盐晶的频繁接触，于茜楪的身体异常虚弱，在一个夜晚，当她在自己的办公室推算自己的研究时，竟然发现改造人的身体无法长久自主维持后，急火攻心，她当场吐血而亡。3A计划失去了主心骨，就此宣告破产，在那场实验室倒塌的爆炸中，福有德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

　　“……后来，即便是那个名为阶梯的药物，也辜负了你母亲的期望。不知怎的，那种药物有一部分意外流传到了民间，被一些不法商家改造成了毒品，由于当时一度广泛在街头传播，而且造型方正，所以被称为“街道方糖”。甚至还有人专门袭击落单的人偶，从中盗取盐溶液来制作这种毒品，也是经过了市长好几年的整顿才终于扫清。当时，你应该还在读初中，又在和父亲赌气，所以是完全没注意这事。”福有德的语调保持了今晚一致的平淡和冷静，但可以从她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听出来她正在压抑自己的愤怒与恐惧，握着的手也能感受到她此刻正绷紧全身的肌肉，好不让自己的情绪爆发出来。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也是她的噩梦，是她的起点，却也暗暗埋下了她的终点。

　　“你恨我的母亲吗？你也会恨我吗？”

　　“我不知道。她或许有些操之过急，但总体而言，她的研究是正确的，我也曾亲眼看到过无数被晶阶病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们。功过相抵，你的母亲是正确的，我该恨什么？我能恨什么？难道我应该憎恨正确吗？”

　　她的想法和刚才的慕容明如出一辙，这不禁让慕容明回想起在中城区询问那家女主人的回答“他或许是正确的，但或许只是正确而已。”还有父亲慕容清扬在雷犁岛对自己说的，正是他的执念害死了自己的姑姑慕容明雪。如果自己现在放纵福有德去牺牲，难道不也是用自己，用自己家族的执念去逼死了她吗？

　　他发觉这个晚上自己一直在问问题，可是只有问题无法解决另一个问题，所以，慕容明打算得到今晚最后的答案：“可是，你是怎么想的呢？你想要死吗？你想要自己的死以如此的戏剧化地表演在大家面前吗？”

　　“可是我本来就已经死了，我这个样子还能算活着吗？只不过是一个傀儡，一个人偶。”

　　“可是怎么样才能叫作人呢？无数的人活得比你要麻木，在我遇见你之前，我又何尝知道活着的意义呢？为什么又不能说我们才是人偶而你反倒是真正的人类呢。”或许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不是一瞬间就能回答出来的，于是慕容明换了一个问题，“你害怕死亡吗？还有，虽然是计划之中，可你是真心地爱我吗？”

　　没有犹豫，福有德点了点头。

　　“那就足够了。”慕容明抱住福有德，过去是他枕在福有德的肩膀上，现在轮到福有德倚靠他了，“我们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