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集NG

39、其三十九

　　在那之后，我们把慕容明送到了明王会在中城区的基地，那里更近，而且也是他自己要求的，他大概已经打算和他作为慕容明的这个身份和他这个身份有所联系所代表的一切决裂。不过，在我们将他送达的途中他就已经昏迷，所以我和妹妹也没有久留而是默默地离开了。

　　回到家，我回忆着慕容明的对话。他和我说，在一个月之后的六月十一日，明王会将对上城区的政府和炼金术协会发动总进攻，他们要炸毁市政大楼。但是整个上城区尤其是市政大楼的防控严密不像是中城区下城区这些已经废弃的名胜古迹，不能放置炸弹后用长引线引爆后离开，缺乏远程引爆手段，就只能绑在身上，采用人肉炸弹的形式冲锋，而且无论是购买来的硫还是死士的数量都是有限的，也就是说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过，如果我加入了，利用我控制爆炸和火焰的能力，不仅能减少牺牲，还能尽量减少爆炸对周围破坏。按照慕容明自己的说法，他们并不是想要完全的毁灭，而是要在旧秩序的废墟上建造一个新的世界。

　　“你要参加吗？”妹妹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现在已经是深夜，我还坐在小书房里在日记本上乱涂乱写。

　　“什么？”我是在明知故问，因为我自己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革命。”这个词从安雅的嘴里说出来和从慕容明的嘴里说出来感觉不大一样，我却还没有能力去分辨这种细微的差别。

　　“或许会或许不会。”我只能给出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但即便如此，安雅也不满意。

　　“你为什么要参加呢？难道那冲天的火光没有让你害怕吗？难道那人偶的尸体没有让你作呕吗？”她质问我，我却从她的话语中摸到了一丝头绪。

　　“所以说，那时候，你是故意站着不动等爆炸来的。”我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她。

　　“嗯。”她没有一丝犹豫，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不希望哥哥去参与慕容明的计划，所以打算吓你一下。”

　　“你这段时间故意表现出不待见慕容明也是因为这个喽？”

　　“算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吧，我不允许哥哥和这种有危险的人交往。”

　　“那你为什么早点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你能够因此就断绝和他来往吗？我，你的妹妹，是吸血鬼，你连我这样一个杀人之鬼都下不了决心放弃，又怎么会放弃他呢？我比你想象得还要了解你，哥哥。”这是安雅第一次真正把话说开，或许也是因为现在她不得不说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可是，如果没有这次爆炸，说不定他压根发现不了我炼金术的能力，也就不会让我去参加他的革命。”

　　“但是他一定会革命，无论哥哥你参不参加。到时候他会怎么选呢？你又会怎么选呢？”她说完还刻意停顿了一下留给我思考的时间，然后莞尔一笑，轻轻跳起抱住了我的脖子，双脚锁在我的腰上凑在我耳边咬着耳朵轻呢，“哥哥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好了，反正我们是逃难来这里的，只要再逃走就可以。来吧，让我把你变成和我一样的吸血鬼，我们可以不停的换地方居住，在山涧在林地在城市在乡间，我们可以从地平线的这个尽头跑到另一个尽头，可以用我们那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的生命去丈量每一寸光阴，直到我们不耐烦了，让永恒的太阳抹除我们永恒的生命。”

　　她又在施展她那吸血鬼特有的魅力，或者说魔法，她含情脉脉的挑拨在我的心海荡起涟漪掀起波涛，她温柔又带着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大脑沟壑纵横的山谷中刺激着神经让我痴迷让我沉醉。

　　“来吧。”她说。

　　“来吧。”我机械地重复着她的话，好像那是一个咒语。

　　话音未落，我的脖子就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然后是一阵短暂但尖锐的刺痛，和她过去饮血时候不一样，这次是所谓的“血拥”，是转化为吸血鬼的仪式的第一步。我能感觉到身体里的热量在随着生命从脖颈上的伤口流逝，带给我一种无力感又同时伴随着满足感，我全身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抵抗着死亡，我的心灵和思维却无比的放松享受着死亡带来的宁静和安详。

　　但是，当我闭上眼，面前浮现出慕容明在灼烧后毁容的模样，然后又逐渐变换成管家老爷爷死前那焦黑扭曲的脸，在对我控诉在对我诅咒，诅咒我的生命，诅咒我的懦弱。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心底的声音逐渐形成话语从嘴中呐喊出来。

　　我挣脱开安雅，她猝不及防跌倒在地上。我感觉自己在被身体撕扯着，一面让我扶起妹妹，另一面又在催促我离开这里。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说，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见安雅的嘴微微张开，能够看见整个口腔流淌着暗色的血浆，她唇角有一抹红色，好像是抹歪了的口红显出一丝诡谲的妖艳。她呆坐在地面上，涣散的眼睛直视前方没有焦点，仿佛是在梦中凝视着一片虚空，那种眼神，是她死亡的那天躺在草坪上毫无生机的眼神，是她大开杀戒的那天从尸体堆里刚刚抬起头的眼神。我再次强烈的意识到一件事实，安雅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下大雨的夜晚，那现在的她又是谁？或者说又是什么？

　　我感到莫名的气短胸闷，房间变成了一个密闭的大铁牢笼，天花板和地板在向我迫近，在向我挤压，要将我的灵魂压扁。我必须要离开，我必须要出去透透气。于是我用手按压着脖子上的伤口跑下楼，跑出了这个我和妹妹租下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