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集NG

15、其十五

　　“今天的晚宴我希望和你一起进餐，单独的，就我们两个。“陈景突然的厚爱让我受宠若惊也猝不及防，要知道，这可是别人花钱都不一定能享受到的待遇。但愈发如此我也愈发感到慌张，不由得隔着口袋紧紧握住里面的玻璃瓶。

　　在我出发前陈海钏阿姨特意赶出来和我说过，这瓶子里的碎屑主要是铁和锡，而在我变成半吸血鬼时父亲也嘱咐过我不能碰这两种金属，能够推断出铁和锡能够对吸血鬼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如果陈家真的如同他们所说和吸血鬼存在某种暗地里的交易或者关系，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大概能够帮我抵挡一波吸血鬼的攻势争取宝贵的逃跑时间。

　　我被陈景带着在白虹馆内七拐八拐，上了好几个楼梯，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只见高悬的天花板吊顶上图画着复杂而精美的彩绘，正中心一盏琉璃灯映照得房间熠熠生辉，酒红色的金纹墙纸和深红棕色的木地板营造了一股高级的神秘感。奇怪的是，整个中央没有任何陈设，只有靠房间的一面完全是透明的落地玻璃窗——从窗子看出去才发现这个房间是悬空挂在白虹馆的聚会大厅天花板上的，可以看到底下纷纷落座的众人——和窗户旁边的一个单独的双人座位。

　　“那是单面镜，只有我们能看出去，下面的人看不见我们，所以不用担心，对他们而言这不过是天花板上一个奇异的凸起装饰。”陈景叔叔解释说，“这里是我最喜欢的房间之一，顺带一提另一个我最喜欢的房间在白虹馆最高处的塔上，我特别享受这种俯瞰芸芸众生的感觉，不用任何近距离接触就能够不受影响地观察他们的行为，他们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而我如同神明一般高大。应该说历代陈家家主都是这样，这也是白虹馆的名字来源，高悬天际的白色之虹，便是凌驾地表的浮云，只能由人仰视。”边说着他还边在房间里踱步，做出夸张的肢体语言。

　　“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我心里不禁疑惑，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弯腰点头表示对他的赞同。

　　“你一定好奇为什么我要和你说这些吧。“陈景一下子就猜透了我的心思，他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

　　“我？“我并非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因为我刚才在进入白虹馆大门时也感到了同样有种沾沾自喜，但出于社会对于谦逊的要求，我还是选择了装傻。

　　“没错，我们是一样的人。“陈景再次强调，”我们是一样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利己主义者，嫌恶人类，又带着对抽象人类全体的喜爱并以此引申出对某个个体的特殊关爱，对你而言是妹妹，对我而言是女儿，所以我才能够将陈鑫茉安心地托付给你。不过不同的是，你还没有我现在这样足够的力量。”

　　他似乎是暗示那个晚上的婚约仍然有效，不过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关爱他的女儿吗？明明在那个夜晚女儿即将死亡也没有展现出什么伤心或者愤怒。又或者是因为他作为陈家领导者不能过分展现出自己的情感才表现得沉着冷静？我不得而知。

　　见我沉默不语，陈景先让我就座，按响了桌子上的铃铛招呼上餐，他微笑着以尽量轻柔的语气对我说：“不要那么拘谨嘛，难道说你害怕我吗？但你实在是没必要紧张，还是说我让陈鑫茉上来陪你会更放松些？”

　　“不用了不用了。”我是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交际除非是出于必要，何况陈景已经为我准备了这么奢华的待遇，再多要求会让我良心感到不安，尤其是在我看不透他出于什么理由这样特殊对待我的情况下。

　　“那么先喝点酒吧，这可是我的珍藏。”似乎是早就计划好了，瞅准了一般人在拒绝一次后难以再拒绝，陈景在我话音未落的瞬间提出了要求。我确实无法拒绝，考虑到我是未成年，他只给我倒了一点红酒，虽然不至于喝醉，但一杯下肚也确实让精神放松了不少。

　　过了一段时间等酒力逐渐发作，随着第一道前菜端上来，陈景再次打开了话匣：“你对我的女儿陈鑫茉感觉如何？”

　　随着悬着的心因为酒精的作用放了下来，不带着先入为主的警惕性来看，我感觉到陈景叔叔似乎真的是将我看作大人来对谈的，也感受到了和父亲对话时未曾有过的平等与尊重。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借着酒劲我说出了我的真实感受，当然还是有注意隐藏了有关妹妹的事情，“很活泼的同时也不缺乏善良，样貌虽然说不上闭月羞花但如同娃娃一样的可爱也是她的特点，加上还有作为陈家独生女的条件……”

　　“不不不，我的女儿是什么样的我还不明白吗？我问的是‘你’对她的感受，或者说的清楚一点，你对她的感情如何，愿意在长大后将她作为妻子吗？”

　　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且不说虞春唯的情感毕竟她已经离开了海蜃市，也不说对陈鑫茉受伤的愧疚导致我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她未来的丈夫，最重要的是我已经向自己答应了自己要保护妹妹要将接下来的一生献给安雅以弥补我对她的伤害。由于妹妹对外宣称已经死亡而且还是那个命运之夜的主角之一，如果真的和陈鑫茉结婚了，无论是安雅未来变成了吸血鬼还是恢复成人类，我都将难以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

　　我好久没有说话，陈景便接着说。

　　“就像你刚才说的，陈鑫茉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女孩，那你又在犹豫什么呢？是家里面的事吗？”陈景进一步追问，“或者说，不会……是因为安雅吧。”

　　从他的嘴里说出妹妹的名字不由得让我出了一声冷汗，酒也瞬间醒了：“什么安雅？和安雅有什么关系？我可没有因为安雅的事责怪陈鑫茉。”我希望转移话题将话头重新引向陈鑫茉。

　　“安雅，其实还活着吧。”但陈景没有让我如愿，他的语调一转严肃，脸上虽然还堆着笑但我知道这并非是猜测或者试探。

　　“你也参加了葬礼不是吗？而且也负责抬棺，是亲手将她送进墓地的。”我还是打算嘴硬，当初父亲让陈景参加抬棺也是为了这个。

　　“那不是问题，我想你对吸血鬼应该也不陌生吧，那种生物是能死而复生的，证据嘛，就是你手上那瓶东西，应该是你父亲让你带来的吧。”我明明将握着瓶子的手放在桌面底下，但陈景大概早就将一切看穿了，刚才的对话或许不过是戏弄我，然而他的语气再次转变成轻松的语调，“不过呢，我并不是在责怪你或者是你妹妹，就像你对陈鑫茉说的，这并不是你们的问题。我可以完全不追究你们的任何责任，甚至如果你愿意，我会用所有我已知的有关吸血鬼的知识来治疗她。”

　　话已至此，我只能承认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在海蜃市这个商业城市，站在顶点的陈景，不可能会提出这种亏本的买卖。

　　“哎呀呀，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可不是你的父亲。”陈景露出了笑容，“我也不会像他一样什么都不告诉你，是时候了，让我引导来你走进新世界的大门吧，你知道，炼金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