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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章全 ...

  •   “顾九,不用我带路,自己能找着路吧?”

      宋升脱了警帽,跟在顾九身后慢慢走着。

      顾九吹声口哨,笑嘻嘻的,“能找着,又不是第一次来,熟的很!”

      他熟练地拐了个弯,推开一扇不知道是铝合金还是铁做的门,跟大爷似的倒在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上。

      “快点做笔录,做完老子还得去撸串,刚吃一半儿被你们带来,饿死了。”

      宋升给他倒了杯水,关上门退了出去,转身进了隔壁房间大喊大叫:“这个月第几次了!第几次了!这小流氓每天除了打架斗殴还会什么!”

      办公室里其他警察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

      “我说老宋,要不你把这小子交给安哥,他不是最讨小孩子喜欢吗?没准人小孩儿就吃这套。”

      宋升眼巴巴地看向靠窗的办公位,一把年纪了,做这个表情实在有点辣眼睛,不少人纷纷移开了眼睛。

      安舟远抬头,充满磁性和撩拨意味的嗓音在这帮大嗓门儿里显得格外珍贵。

      “你说顾九那小屁孩儿?”他对这位小流氓可是未见其人,先闻其人品。

      他整理记录的时候发现,这个顾九一个月进了警察局十次,足足占了老宋一个月办案量的一半,不得不说,有点骇人。

      每次进来的原因都大同小异,打架斗殴。

      只是打架原因不一样。

      宋升无奈地点点头,“除了他还能是谁?二十几岁就整天把打架当习惯,这哪儿能行?”

      安舟远起身,伸了个懒腰,瞥了他一眼,往隔壁走去,“一个星期的早饭,谢谢。”

      宋升感恩戴德,做出一个叩拜的姿势,“好嘞,没问题!”

      顾九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没有目的地戳戳点点,越点越烦躁。

      这破警局怎么回事?他都来那么多回了,这还是第一次让他等那么久,老宋这大哥也真是,办案都不积极。

      按下手机键,放进口袋里,他踹了一脚面前的小茶几,震得上边儿的那杯水晃了几晃,洒了几滴在桌上。

      不行了,等不下去了,顾九猛地从沙发上起来,突然,门开了,他起来的身体顿在半空中。

      “怎么,终于坐不住了?”安舟远轻笑着走进来,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

      顾九被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得心神一颤,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尴尬的姿势,就那么半蹲在沙发和虚空之间足足有一分多钟。

      “嗯哼?你要给我鞠躬认错?”

      他脸上闪过几抹慌乱后瞬间变脸,“认个屁!让老子在这儿等了那么久,你们警察都是那么办案的?宋升呢?”

      安舟远蹙了蹙眉,无声地看着他,长腿迈过去坐在顾九对面,食指指了指他背后的墙。

      文明用语。

      四个白底红字大大方方地贴在白色的墙面上。

      面前的人看着漂亮温润,但好像自带了一股无形的压力,靠近他的人都会不自觉被干扰到。

      被干扰的顾九撇撇嘴,勉强改口:“让我在这里等了那么久,你们不会不好意思吗?还有,你谁啊?宋升呢?”

      安舟远眯眼假笑,“不好意思,今天只有我,安警官,没有宋升。”

      他翻开笔录本,打开空白的一页,“来吧,说说,为什么打架?”

      顾九只顾得上看他眯起来的桃花眼,这种眼型眯起来,像一只可爱灵动的小狐狸,让人想摸一把它顺滑的皮毛。

      视线相撞,桃花眼带着淡淡的探究意味盯着他,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回答我,为什么打架?”

      顾九被这道冷声惊醒,克制住跳动不停的心,“没有为什么,他长得丑,辣到老子眼睛,看不顺眼就揍了。”

      “文明用语。”

      安舟远轻笑了一声,也不恼,随手打开办公室的投影仪,指尖在他手机上划了划,白屏上就开始播放了一段视频。

      这个画质,应该是监控录像。

      画质不是很清晰,但是足以看清视频的内容,一个小混混强行灌一个女孩儿酒,手也在女孩儿身上摸来摸去。

      视频下一秒,顾九抡起桌上的啤酒瓶就往混混身上砸去,和那人扭打在一起,场面混乱之际,那女孩儿也被吓跑了。

      无人替顾九作证,因为他是打架惯犯,所以难得有一次助人为乐也没人相信。

      顾九脸很红,撒谎被拆穿,装逼不成反被带到了局子里,还被一个漂亮的男人审问,是挺糗的。

      他打架那个地方就是蓝子巷一个小旮旯,谁能想到那种地方也能有监控这种玩意儿?

      他的反应都被安舟远看在眼里,安舟远关掉投影仪,转头挑眉一笑,“小孩儿,明明是见义勇为,为什么不解释?”

      白屏逐渐收回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很刺耳。

      顾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搬出了那句万能的回答,“关你屁事。”

      “呵,有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舟远,是蓝子巷警察局的人民警察,负责保护公民利益,维护社会治安。”

      安舟远笑,“你打架斗殴,所以,还真就关我屁事了,顾九,你可以相信我,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偏见,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顾九低头动了动唇,不出声,最后迫于头上这位警察的压力,低声闷闷地说:“老子说了也没人会信我,因为我是小流氓顾九。”

      小孩儿没有刚见的时候那么刺头儿,软软的,毛栗子的寸头也仿佛软了下来。

      安舟远眼眸微动,心头一软,放低声音,柔声说:“顾九是吧,以后你说的,警察叔叔都信。”

      鬼使神差的,顾九抬头,和那双撩拨又纯真的桃花眼对上,真的说什么都信吗?

      于是他问了一句大胆的话。

      顾九说:“那老子说我喜欢男的,你信吗?

      安舟远只当他是在开玩笑,试探自己是不是真的信他说的所有话,自以为看透顾九小屁孩儿心思的安舟远点点头笑。

      “我信。”

      做完顾九的笔录,又审了和他打架的混混,两人都不是想多生是非的人,选择了私了。

      顾九离开警局回到出租屋后,脑子里还充斥着刚刚的画面。

      他,顾九,身后一堆妹子跟着,可他主动要了一个男人的微信。

      还是他这种小流氓的死敌,人民警察安舟远的微信。

      最离谱的是,安舟远同意了,当场调出了微信二维码,临走时还不忘记嘱咐,“顾九,有事儿记得第一时间找警察叔叔,不能冲动。”

      安舟远都信了他说的话,知道他是gay了,还不排斥他,所以,他是不是可以多妄想一点点其他的交集?

      顾九是gay,从他有性意识以来,就发现自己对女的不来电,对男的倒是挺有感觉,自己也明白性取向不正常这事儿有点丢人,离家出走后就一直单着。

      异性朋友一大堆,喜欢他的也有不少,听说他喜欢男的后也不伤心,最后他和一帮女的处成了兄弟。

      同性朋友里,听到他坦白后纷纷躲避不及,真可笑,他是喜欢男的,但又不是是个男的就喜欢。

      安舟远是让他第一次动心的人。

      想了三天,顾九终于想出一个好借口见安舟远,他给安舟远发了条微信。

      蓝子巷小流氓【安叔叔,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到,早饭钱都没了,能借我点现今现金吗?我家附近的早餐店不能微信支付。】

      这么说,就是把安舟远想给他微信转账的路都给堵死了。

      安舟远现在应该很闲,回复得很快【我在刘三包子,你过来一起。】

      手机立刻被顾九扔在一边,他跑去了那布满碎纹的全身镜前倒腾了好半天。

      家里好像有一个姐姐送他的发胶,想了想,他往他的寸头上喷了几下,精心搓了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貌似还差了点什么。

      等他换上新买的牛仔外套站在镜子前后,满意了,这形象去见他应该没问题。

      可等他到了早餐店门口,看见里面的情景时,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他丑爆了,像一只毛都没长齐就急着开屏的花孔雀,丑死了。

      安舟远身旁坐着一位姑娘,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眉眼也都是极柔和的,淡妆相宜,跟他身边那些经常浓妆艳抹的姐姐妹妹不一样。

      是个男的见了都会忍不住怜惜几分。

      安舟远夹了一个蒸饺喂她,两人一个温柔一个细致,看着真配。

      “来了,坐这儿。”安舟远抬眼看见他过来,招呼他坐下,把面前的放了蒸饺的蒸笼往他那儿推了推。

      “安叔叔,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吗?”顾九还有点幻想,万一这是他某个表妹或者其他呢。

      安舟远小心地擦掉身边姑娘嘴边的豆浆沫,“嗯,你叫她姐就行,也别叫我叔叔,叫哥吧,我也就比你大个十岁而已。”

      “姐姐挺漂亮的,你们很般配。”

      顾九闷头塞了两个饺子,蒸饺是刚出笼的,很烫,饺子皮里的馅儿汤汁很足,烫得他的舌头发麻,他硬忍着吞了下去。

      安舟远看着他的动作,眉心皱了皱,伸手按住他正要夹下一个饺子的手,“烫就放一会儿再吃,没人跟你抢。”

      谁知顾九在他的手碰上他的一瞬间,恍若被雷劈了一样,迅速闪躲开,“太饿了,等不了。”

      他继续往嘴里塞饺子,一个接一个,像是真的饿极了一样,安舟远看不下去,用手帮他扇蒸笼里剩下的饺子,他女朋见状也跟着扇风。

      饺子不烫了,但顾九觉得脸都要丢完了,再待下去,他大概要疯。

      “我吃饱了。”顾九起身就要走,安舟远拉住他,往他的牛仔衣外套里塞了两百块钱。

      走出早餐店,他还隐约听得见安舟远女朋友和安舟远的对话。

      “舟远,那个小男生是谁啊?”

      “一个心地挺好的小屁孩儿。”

      这是他和安舟远第二次见面,一见钟情转瞬间成为一厢情愿。

      下午,他发了一条仅安舟远可见的朋友圈。

      【我失恋了。】

      晚上,安舟远评论了他【摸头,乖,以后哥看见合适的给你介绍。】

      顾九删除了这条朋友圈。

      大概是他小人心理,他觉得安舟远在讽刺他。

      自此,他和安舟远再没联系过,有主儿的,他总不能真的当一个流氓强买强卖插足别人感情。

      半年后,顾九再次见到安舟远是在一家电脑修理店。

      “老板,麻烦修一下电脑,开不了机了。”上方传来电脑放在玻璃柜上的声音。

      低着头打游戏的老板边灵活地操作着边抬头,“除了开不了机还有..........”他顿了几秒,继续说,“除了开不了机还有什么问题吗?”

      安舟远怎么来了,哦,来修电脑的,也太巧了,蓝子巷那么多家电脑维修店,偏偏挑到他开的这家了。

      安舟远没回答他,看见他眉眼的时候有些惊喜,隔着玻璃柜拍拍他肩膀,“半年没见了,小孩儿,跑这儿开修理店了,可以啊,混得不错!”

      顾九对他久别后的熟稔很不适应,公事公办地问:“电脑有没有其他问题,碰过水吗?摔到过没?”

      安舟远好像没注意到他的冷漠,继续自顾自地用他那双时刻温润笑意盈盈的桃花眼看着他,顾九不耐烦起来,“我问你电脑有碰过谁砸到过吗?”

      语气有些冲。

      安舟远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那条朋友圈,“顾九,半年不见脾气涨了不少,和女朋友分手后没追回来?”

      “女朋友”三个字触了顾九的逆鳞,他拿过玻璃柜子上的笔记本塞到安舟远怀里,“今天关门,不修东西,请走吧!”

      安舟远就那么被顾九推到店门外,猛地关上了门,顾九靠在卷闸门上,大口喘着气,半年不见,那人倒是越来越好看了,说来也奇怪,蓝子巷就那么点儿大,他不主动联系,愣是这半年间都没见到过他。

      他也没想着关心关心他这个不良少年。

      今天猝不及防地见到了,狂跳不止的心脏告诉他,他还喜欢安舟远。

      晚上他想着要不要给安舟远发个微信道歉,白天的事情说到底也是他一个人莫名其妙乱发脾气,可是打开微信好友栏才想起来,半年前他删除那条朋友圈后就把安舟远也删了。

      要联系也无从联系。

      算了,不道歉也没事,他们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没想到三天后的晚上,他刚洗完澡准备上床,微信收到了加好友提醒,点进去一看,熟悉的头像和昵称,没有丝毫犹豫,他同意了。

      几乎在他刚同意的一瞬间,安舟远就发来了微信【大排档,来不来?】

      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半天,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来】

      顾九到大排档,找到安舟远订的包房进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五六个空啤酒瓶,看样子他自己已经先喝了不少。

      “安哥,我到了。”顾九坐在他对面,安舟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微红,应该是酒精上头的原因。

      好一会儿,安舟远才说话,听不出他什么情绪。

      “那天你赶我走后,我很生气,想着你一个小孩儿怎么突然不理我了,就调休了五天的假,待在房间里想为什么你会赶我走,是不是也嫌我,想不通,就给你发微信,结果你个死小孩儿,竟然把我删了。”

      他忽而笑了一声,“我想了很多很多,然后我就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再然后就加你来这儿喝酒了。”

      顾九觉得他前言不搭后语,耐着性子问,“什么想法,让你来这儿买醉?”

      安舟远突然站起身,歪歪斜斜地走过来和他并排坐在一起,伸手将包厢门关上,头靠在顾九肩膀上,说:“小孩儿,你是不是喜欢安哥,我说的是那种喜欢。”

      顾九在他靠上肩膀的时候就僵住了,听见这句直击灵魂的发问,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大脑一片空白。

      要怎么回答?

      他干脆选择沉默,喜欢又怎么样,让他当小三,破坏别人的感情?不可能。

      安舟远伸手碰了碰他的耳垂,轻轻揉捏着他已经泛红的耳垂,视线紧紧扣住那里,“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哥干警察这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偏偏这次没看出来。”

      他移开落在耳垂上从视线,看向顾九的眼睛,都说喝醉酒的人双目混沌,可安舟远的两只眼睛分明清醒得很,直勾勾地盯着他,像匹野狼。

      “顾九,原谅我这次的迟钝,抱歉。”

      两人隔得很近,只要顾九轻轻低头,就能吻上那张正在喋喋不休的唇,包间里的灯光不算很亮,昏黄色的,打在安舟远脸上,他睫毛很长,眼睛很亮,当初就是这双眼睛让他一见钟情。

      “安舟远,你什么意思,说明白,我语文没学好,听不懂。”顾九放弃逃避,也看着他,他的心跳很快,手也有些颤抖。

      安舟远吻上他,一触即分,“想和你试试处个对象,嫌不嫌我?”

      “不嫌。”顾九抓住安舟远 的双手放到他腰上,锢住他的手,低头吻上,辗转撕扯,安舟远的手被他握得发红,可顾九还是觉得不够,腾出一只手用力按住他的后脑勺,两分钟后,故意放开安舟远。

      “我吻你,你恶心吗?”

      安舟远轻喘了口气,“不恶心,再亲会儿,这次温柔点儿。”

      顾九没忍住笑出了声,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但有些话还没问清楚,安舟远酒精上头了,他没有。

      他抱着安舟远问,“你要和我处对象,那你女朋友怎么办?我顾九虽然是个混子,但不是没下限的人。”

      “早分了,她嫌我这份工作不安全又,没时间陪她,就分了。”

      所以刚刚问他嫌不嫌是这么个意思。

      安舟远笑,“我说你刚才接吻的时候怎么并不专业,原来是在别扭这件事。”

      “为什么是我,我是个男的。”

      安舟远从他身上起来,仰头半躺在包间的沙发上,叹气,“我今年三十了,谈过两个女朋友,都应为工作问题分了,女生就是事儿多,本来想着就这么一个人过也挺好的,结果又后知后觉你喜欢我,觉得男的事儿少点,就想试试。”

      顾九心下一沉,原来不是因为也喜欢他。

      “我说清楚了,我知道这样对你挺不公平的,你不愿意也没事。”安舟远很认真,没有刚才那么不正经。

      等了很久,顾九都没有回答。

      安舟远自知应该是没戏了,打算说点什么糊弄过去,顾九薅了一把自己的毛栗子寸头,“老子刚刚说了,不嫌你,现在不喜欢也没什么,老子这么好看,之后你安警官一定会爱我爱到发疯。”

      安舟远闻言闷声笑,“我期待我会有爱你爱到发疯那一天。”

      桌上的串已经凉了,还剩几瓶啤酒摆在桌上也没再打开,安舟远跨/坐在顾九身上,有力的双臂钩住顾九的脖子,接吻,

      这次吻得很温柔。

      顾九慢慢拉开安舟远,安静地平复着杂乱的呼吸,安舟远眸色深沉,“怎么不亲了?”一副还要继续的模样。

      顾九推开他,坐姿里透着股怪异,声音低哑,“再亲我要控制不住了。”

      安舟远毕竟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怎么会不懂他话外的意思,他玩味地看着顾九微红的脸和下面弧度明显的某处,打趣道:“年轻人,果然精力旺盛。”

      顾九没心思理会三十岁老男人的打趣,坐了一会儿,两人各自回了各自的家。

      洗了个冷水澡顾九舒服多了,躺在床上,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竟然就这么和安舟远谈恋爱了,明明今天之前,两个人还只是朋友都算不上的关系。

      以前想安舟远想得睡不着,现在也想他想得睡不着。

      顾九觉得,他算是彻底载在安舟远手上了,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安舟远调休的假期结束后又恢复了忙碌的工作生活,每天要忙大大小小的案件,处理不同类型的纠纷,常常一忙就到了晚上,所以自从确定关系以来,两人都没有约过会,顾九的修理店不算忙,还凑活。

      三天过去了,顾九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不相处安舟远怎么可能会爱上他呢?于是他招了一个小工,替他看店,有顾客来直接留下要修的东西和写下电脑的问题就行。

      而他,就负责每天去警察局接安舟远下班,回家。

      安舟远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换了便服,走出警察局看见顾九的时候,一双桃花眼瞪得圆圆的,原本迷人的眼睛也变得有些许萌。

      “干嘛,几天不见不认得老子了,跟老子回家。”顾九挑眉,拽里拽气地喊了一句,眼睛里全是笑意。

      安舟远快步走上去,勾着他肩膀说:“文明用语。”

      顾九家不大,一进去就可以看清屋子的全貌。

      一个房间充当了客厅和厨房和卫生间,卫生间被一条帘子隔开,卧室在最里边。

      客厅里也就一张沙发一张桌子和一台电视机,桌上七七八八摆了一些电脑零件,简陋得很符合顾九小流氓的身份。

      不过房间里没有他想的那么乱,还算干净,安舟远坐下,顾九问:“吃什么?”

      “你还会做饭?”安舟远有点意外。

      “不会,但会煮泡面。”顾九说着已经撕开了一包泡面包装袋。

      安舟远帮他撕开另一包,“那你还问我吃什么?”

      顾九吹了声口哨,“走过场问问,你还当真了。”

      吃泡面的时候,安舟远说,“以后我做饭,你白天买菜放家里就行,一会儿陪我去趟我家。”

      顾九喝了口汤,眼神询问,安舟远拿筷子敲了下他的头,“你不会打算让我什么都不带就住你家吧?男,朋,友。”

      回来的时候他可是看见这人在超市买了什么的,成年人的恋爱向来迅速,他也不是扭捏的。

      这声男朋友着实让顾九小朋友惊了一把,慌忙喝完碗里的汤,就急吼吼地拿着家里的钥匙穿上鞋拉着安舟远出门。

      “急什么?”安舟远被他拉着,笑个不停。

      安舟远也没收拾什么,带了些日常用品和衣服,两人很快又重新回到了顾九家,一进门顾九就猴急地抓着他接吻,紧要关头时却被安舟远拦住了,“我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有工作,今晚不行。”

      顾九咬咬牙,转身去了卫生间,和安舟远同居的第一晚,什么也没发生,安然睡了一个晚上。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三天,顾九每天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每天看着安舟远下班回来做饭,吃饭,睡觉,正常得不行,怎么同是男人,他一点都不急呢?

      终于,三天后安舟远下班回来,说,“明天和后天我休假,可以陪你。”

      顾九感觉魂儿都要飘了,一直到躺在床上,覆在他身上的时候才回魂,“你愿意在下面?”

      安舟远踹了他一脚,“你不愿意就下去。”

      顾九立刻亲了上去。

      “这样行吗?难不难受?”

      “还行..............”

      安舟远两天的假期结束后,又恢复了每天为人民服务的日常,不过比之前轻松多了,至少能每天按时下班回家。

      入冬了,离过年也就一个月的日子,顾九没什么过年情结,一个人惯了,因为性取向的事情和爸妈闹翻了,这几年一直孤身在外,倒是安舟远不同,再忙,过年也是要和家里人过。

      “顾九,过年我回老家,你呢?”

      顾九晃着腿满不在乎地说:“我和我家那点破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年三十我和朋友在外面喝喝酒,撸撸串,挺自在的。”

      安舟远看他一直晃着的腿,无奈,大冬天的就穿一条破洞牛仔裤,也不嫌冻得慌。

      “顾九,说了几遍了,穿好秋裤。”说着还去衣柜里翻找。

      “哎呀,你烦不烦,都说了我不冷,哦,忘记了,你年纪大,不抗冻。”顾九拖着身子懒懒散散跟着走进卧室。

      安舟远翻着翻着手上的动作却顿住了,衣柜角落有一件牛仔外套,他觉得有点眼熟,拿出来抖了抖,衣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顾九眼神暗了暗,从他手里抢过外套大步走出去扔在了垃圾桶,安舟远忙跟出去捡起来,“扔了做什么?”

      “丑。”

      “你穿挺好看的,哪里丑?”安舟远发觉顾九情绪似乎不对劲,放下衣服,上前抱住他,“怎么了?”

      “之前我穿这件衣服去见你,看见你的女朋友很漂亮,优雅,觉得自己丑爆了,就没再穿过。”

      他那天精心打扮了好久,结果都废了。

      安舟远松开他,拿起牛仔外套,脱掉自己身上的羽绒服,“那送我,我穿,好不好?”

      顾九怔住,心里的失落突然被人填满,“好,送你穿。”

      “我想起来刚才有人说我老,你真的嫌弃我老?”

      这下轮到安舟远情绪不对劲了,顾九暗恼说错了话,补救般调笑,“安哥,我第一次见到你这张脸,就觉得你是男狐狸精转世,专门来撩拨老子来着。”

      “就喜欢我这张脸?”安舟远又是那副勾人欲念的神态。

      “那可不你这张脸都够老子喜欢百八十次了。”

      然后,顾九被男狐狸压着亲了很久..........

      大年三十晚,顾九约着那帮姐妹儿在楼下吃烧烤。

      有个追了顾九一段时间,现在成了好兄弟的妹子问:“顾九,听说你最近和那小警察处得挺好啊?分享分享呗!”

      顾九咬了一口牛肉,炫耀,“肯定处得好,老子那么好看。”

      妹子眨眨眼,不屑,“每次都是听你说你爱他爱得不得了,怎么不见你说说那小警察喜欢你呢?”

      顾九喝酒的动作停住,不自在地挠挠后颈,随即沉默。

      和安舟远初春相识,秋天确定关系,直到冬天,跨越了一年,他好像从来没有提过一句喜欢他或者爱他,一个字也没有,暗示也没有。

      那妹子也是无心问的,见顾九这样觉得不好意思,“别介意啊,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你俩的事我怎么知道。”

      顾九打断她,“没事,他却是没说过。”

      好冷,早知道应该听安舟远的话穿好秋裤的。

      他瞪了旁边的椅子一脚,“妈/的,好冷,老子不喝了,单我买了,你们吃。”

      回出租屋的路上,他给安舟远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喂,安哥,怎么才接电话?”

      “没听见,家里人有点多,很吵,怎么了?”

      顾九听了解释心里的不安少了很多,“没事儿,就想给你说,我刚刚和朋友喝了酒,吃了串,酒太凉,串儿太难吃。”

      电话扭头响起一阵笑声,听起来男女老少都有,应该是安舟远家人吧,顾九没多想,继续问:“安哥,你爱我吗?”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家人们的声音也没了,顾九挂断电话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安舟远说:“顾九,你在开玩笑吧,今天是春节,不是愚人节。”

      深夜,手机响了很多次,是安舟远打来的,他挂了,用力一砸,碎了,“老子又不是大姑娘,不喜欢就不喜欢,矫情个屁!”

      两天后,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春晚回放,家门被人打开,除了安舟远,没有别人有这里的钥匙。

      春节假期那么长,回来得还挺早。

      安舟远进门换了鞋,走到他面前,顾九不看他,只说:“你挡到我看电视了。”

      安舟远不动。

      他往旁边坐了一点,继续盯着电视机,安舟远照例跟着挪动一点。

      顾九把手里的遥控器往他身上一砸,站起来骂道:“你他妈要干什么啊?老子要看电视!”

      安舟远捡起地上的遥控器放在一边,“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微信?”

      顾九弯腰往桌子下摸了摸,递给他一个屏幕碎裂的手机,“手机摔坏了。”

      手心里的手机确实坏得不能开机了,安舟远按住他肩膀,让他坐下,自己半蹲在他跟前。

      “如果你是为了三十那天晚上的事情生气,我可以解释,电话响的时候,家里人都以为是我女朋友,让我开免提,亲戚太多我没办法就开了。”

      顾九想起来,安舟远给他的备注是宝,确实是个容易引起误会的备注。

      “你说那句话的时候,他们都很震惊,我只能这么回答敷衍过去。”

      顾九嗯了一声,“安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妈会催婚,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胡乱应付吧,你放心,既然当了你的男朋友,我就不会和别人结婚。”

      顾九看着他,那些妖魔鬼怪的心思渐渐散去,都承诺不会和别人结婚了,怎么可能不爱呢?

      可嘴上说着不会和别人结婚的人半个月后却坐在咖啡店和一个女孩相亲。

      安舟远说他加班,会回来的晚一点,顾九偏偏就在那天突发奇想,要去给安舟远送饭,在这之前安舟远经常跟他抱怨警局叫的外卖太咸,每次吃了都要猛灌好几杯水下去。

      他在楼下买了东西打包就去了警局。

      “呀,这不是被安哥教乖改邪归正的顾九吗?来找安哥有事?他下班了,你明天再来吧。”

      这是顾九进门后宋升说的。

      下班了。

      顾九左手提着外卖盒走在马路上,右手给安舟远打电话,“安哥,你在哪儿?”

      “警局啊,小孩儿,忘记安哥跟你说今天加班了?”电话那头,他还在笑。

      “哥,我看见了,咖啡好喝吗?苦吗?”他一转头,安舟远的视线猝不及防和他撞在一起。

      顾九看见安舟远跑出来,甚至没注意到还是红灯,人就跑到了他面前。

      “安哥,你闯红灯了,下次注意。”

      安舟远刚跑了几步,说话还有点喘。

      “顾九,我刚刚是在和那个女孩相亲,但是你听我说,过年的时候我妈就起疑心了,如果我不答应这场相亲,家里就知道了,到时候我们两个会很难过。”

      “这场相亲在过年的时候就定了吧。”顾九尽量控制着情绪。

      安舟远没否认,点头,“我只是装样子给我妈看,假的,以后我会慢慢跟她坦白。”

      顾九所有的情绪瞬间土崩瓦解,大吼:“你他妈从过年就开始瞒着我,很爽吗?”

      他把外卖盒猛地砸在他肩膀上,厉声质问:“一个人扛着家里的压力那么久,什么也不说,当情种我不是他妈爽死了,觉得自己特深情,特牛掰是吧!”

      “你没误会我………变心吗?”盒子里的饭菜洒在他肩膀上,还冒着热气。

      “老子又不是傻逼!”

      这场争吵被路过的行人听见了,对面相亲那女孩在安舟远跑出来后也跟着过来,听得清清楚楚。

      行人鄙夷地走开,嘴里直嘟囔着写什么,相亲的女孩惊恐地捂住嘴跑开,蓝子巷不大,公正负责的人民警察安舟远和修电脑的小流氓顾九在一起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

      流言散布,警察局停了安舟远的职,顾九关了电脑店,新招的小工听闻这件事后骂了句恶心,跑了。

      安舟远说,过年那晚家里人没有信他愚人节骗人那个说法,张罗着要给他找对象,任凭他解释了多少遍都没有用,所以只好答应了这词相亲。

      可是相亲砸了,那女的回去就给安母说了这件事,安母安爸气得从老家连夜过来,在他家里找不到他,到处询问才知道安舟远早就搬来了顾九的出租屋。

      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告知安舟远,所以敲门的时候,顾九也没注意,直接就开了门,安母当头就给了他一巴掌,“你就是那个修电脑的?”

      顾九懵了。

      厨房里忙活的的安舟远听到动静出来,把顾九拉到一边,“妈,爸,你们怎么来了?”

      安母没理他,隔着门四处看了看,说:“这里有什么好?为了这么个人,工作都没了,值吗?”

      “妈,你先进来坐下,我们慢慢谈,好吗?”楼下的人太多,听到了这里的声音都竖着耳朵,企图亲自观摩这场闹剧。

      门关上了。

      安爸安妈坐在沙发上,安舟远和顾九并肩站在他们面前。

      从一开始就没有吭声的安爸坐下后,语气沉重,“舟远,爸妈不怪你,你现在断了,好好找个女朋友,这事儿爸妈就当没发生过。”

      “断不了。”安舟远一口否决。

      “你看你,原来多好一个人,工作体面,受人尊敬,现在呢?工作工作没了,走到哪儿都是一堆唾沫星子,妈不怕别的,就怕人言可畏,舟远,你知道那些人说得有多难听吗?还是说,你是被这个男的传染了同性恋的病?”

      说着说着安母哭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此刻正为了儿子的一生低声抽泣,安爸,坐在一旁愁眉不展。

      顾九沉眼看着这一幕,心里烦闷,当初他跟家里人出柜的时候,他爸妈反应可比这过头多了,只差没把他腿打断。

      但是,安舟远是安舟远,他是他,安舟远的父母一看就是高知识分子,培养了安舟远几十年才让他那么优秀,本来也是自己把安舟远拉下水的,现在扶他上岸也是正常的。

      “让我和安哥说几句话吧。”

      说完也没等谁同意拉着安舟远进了卧室,关门。

      “顾九,如果你想说分手,趁早收回去,你知道我的脾气,看着好说话,但比你倔。”安舟远率先出声。

      顾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老子才不和你分手,这辈子你都是老子男朋友。”

      顾九看见了安舟远脸上的疑惑,继续说道:“你假装和我断了,跟你爸妈回去,等他们气消了,风头过了再回来找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个新地方,也没人认识我们。”

      安舟远试图用从前刑侦课上学过的侦察术观察他的神态,确信他不是在撒谎后说,“
      好,那你一定要在家等我,最多两个月我就回来,别自己做饭,点外卖吧,我怕你把自己毒死。”

      “好。”

      安舟远正要出去,被他抓住,“安哥,接吻吗?”

      “小孩儿,挺刺激啊,我爸妈可在外面。”安舟远那双漂亮的瑞凤眼眨了眨。

      说归说,安舟远还是吻了上去,温柔缱绻,不带情///// 欲,末了,顾九在他唇瓣上留了一排浅浅的牙印。

      安舟远一个人出去跟安爸安妈说清楚后,跟着他们离开了出租屋。

      顾九站在卧室里,听见了关门的声音后立刻冲了出去,扒在窗户上看着下面离开的安舟远,久久没有挪开。

      一个曾经受人爱戴的警察,怎么能因为他这种人折了腰,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呢?

      第二天他就买了去新疆的高铁票,那里总该没人认识他这个同性恋患者了吧。

      卸载微信之前,他给安舟远发了最后一条微信,那时,他已经上了开往新疆乌鲁木齐的高铁。

      【安哥,我会好好穿秋裤的,你好好找个老婆,过正常的日子】

      安舟远以后会是别人的爸爸,丈夫,但只会是他顾九的男朋友,这就够了。

      本来他这种人就不配和安舟远搭在一块儿,分开早晚的事儿,还好安舟远现在也没对他说过喜欢他,没爱上就一切好说,时间一长,安舟远总会忘记他,接纳别人。

      下了高铁,站在祖国的北方,他没什么感觉,只感觉到了冷。

      同样是冬天,怎么南方和北方差别那么大?

      冷得他赶紧去找了家旅馆住下,一订就是一个月,在这里待久了,对这里的风土人情逐渐有了了解,还和旅馆老板成了朋友。

      旅馆老板叫阿布拉斯别克,顾九嫌他名字啰嗦,直接叫他别克。

      别克是新疆当地人,经常穿着身黑白的宽松长袍,听别克说在这里不叫长袍,叫托尼,这个称呼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他天性宅惯了,再加上心里堆着事儿,一直没怎么出去,来这儿一个月了,活动范围仅限于旅馆和附近的小草原,最多再添一个旅馆老板的家。

      别克大概也看不过去,于是在一天晚上,邀请他去参加大草原的一个歌舞会,顾九孤身在这里承了他太多人情,不好推脱,勉强答应了。

      第二天晚上,等他到了大草原才知道,维吾尔族人的歌舞会原来可以那么热闹。

      高高架起的篝火在中央熊熊燃烧,一帮穿着花花绿绿的长裙的姑娘手挽着手围着篝火跳舞转圈,还有大胆的男人直接告白心悦的姑娘。

      顾九一个人坐在人群外,看着他们载歌载舞,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以前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景,这是他第一次在人群里觉得很孤独。

      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安哥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老婆。

      “嗨,你好!我见过你,在我阿塔的旅馆里。”

      顾九扭头看过去,是一个明媚的少女,头上围着绿色的丝巾,一身绿色的长裙,很鲜艳。

      她笑得很灿烂,任何人见了都不忍心不回答她的话。

      来这儿一个多月,基本的新疆话他还是懂点,阿塔是爸爸的意思,这个少女是别克的女儿?那个常常不归家让别克头疼不已的女儿?

      也许是因为同样的叛逆,顾九对这个少女有了几分欣赏,礼貌地回了一个笑容。

      “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是这里的歌舞会不好吗?”少女问。

      他摇头,“很热闹。”

      少女嘟着嘴,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你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我就追求你了。”

      这是少数民族姑娘的热情与奔放,敢爱敢说。

      顾九什么也没说,这种事情他来这里后不是第一次遇到,照例掏出手机,打开屏幕往少女眼前晃了晃,“有了,很抱歉。”

      屏幕上是他和安舟远的合照。

      少女讶异地哇了一声,“他的眼睛真漂亮!”

      顾九挑眉,“他是男人,不是姑娘。”

      少女点点头,“我知道,他很好看,比你还好看。”

      “确实,他比我好看,人也比我好,我就是个小流氓。”顾九盯着手机屏保发愣。

      少女低头唔了一声,抬头道问:“他没和你一起来,你们是不是吵架分开了?”

      如果只是吵架就好了,可偏偏是无法跨越的世俗,他答:“不是,我们性别不一样,不能在一起,很多人批评我们,他们不像你一样能接受,所以我们分开了。”

      少女似乎很气愤,哼了一声,“肤浅!在我们这里,爱情都是神圣的,值得尊敬和敬佩。”

      顾九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少女突然指着跳舞人群里其中一个穿着粉色长裙子的女生说:“这场篝火舞会就是那个女孩儿办的,她叫降娜,旁边那个是他的男朋友。”

      顾九顺着看过去,似乎有点明白这个少女突然提起这茬的原因了。

      粉色长裙女孩儿的男朋友皮肤黝黑,很壮,一看就知道是非洲人。

      “那个男生是非洲人,降娜带他回乌鲁木齐的时候,降娜的爸妈很反对,他们不愿意女儿嫁到外国去,后来你知道怎么样了吗?”

      顾九看着降娜和那个非洲人甜甜蜜蜜的样子,说:“在一起了。”

      “对,降娜和她男朋友努力了很久,说服了她的父母,最后还是在一起了,虽然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说服的,但是一定从来没想过放弃。”

      少女眼睛就像新疆的星星一样,亮晶晶的,“你有和你的………嗯……男朋友一起争取过吗?让我猜一下,你是不是瞒着他来这里的?”

      顾九沉默,就当是默认了。

      少女说:“你这不对!都没争取过就放弃,你快回去吧,说不定他在找你呢!”

      她说完就走了,应该是害怕被他反驳吧。

      争取一下吗?也不是不可以,少女的一番话让他明白,以爱之名的伤害才是最伤人的,没有和安舟远一起争取过,他就擅自离开,消失了一个月。

      顾九开启原来的电话卡应用,重新下载回微信,输入账号密码,登录进去,手机死机了足足五分钟。

      五分钟后,等手机微信界面稳定后,他看见置顶的那个对话框后面显示了一个99+。

      几乎是颤抖着手,他点了进去,只是还没等他看清消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安舟远的电话。

      滑动,接听。

      “喂,安哥…………”顾九说。

      “顾九,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了,你在哪儿,快来蓝子巷精神病院一趟,以前是阿姨错了!”

      对面的让不是安舟远,是安母。

      顾九登上回蓝子巷的高铁后,一直翻看着这些日子以来安舟远给他发的微信。

      【什么意思?你要走?】

      【不是说我是你一辈子男朋友吗?】

      【我翻窗出去,买了票,回蓝子巷了,你在家等我,先别走】

      【顾九,你个王八蛋】

      让一向高雅温润的安警官说脏话,可见他有多生气。

      接下来的基本都是在骂他,但是越往后翻消息逐渐变了性质。

      【冬天很冷,你穿秋裤了吗?】

      【我爸妈来找我了,但这次我没跟他们走,我就住在出租屋,等你回来】

      【你骗我的事情,等你回来再找你算账】

      …………………

      【我发现我最近有点神志不清,总是觉得你就在我身边,是不是因为我太想你了?】

      【最近想起来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爱你】

      【顾九,我爱你】

      最后一句告白他发的是语音。

      原来他说我爱你的时候,是这样子的。

      可是为什么是在安舟远疯了时候他才听见呢?

      安母在电话里说,安舟远跟着他们回家后的第二天跟疯了一样嚷着要回蓝子巷,安母和安爸就把安舟远锁在房间里,每天除了送饭的时候开门,其他时候门都是锁着的。

      结果没几天,安舟远翻窗跑了出来,买了票回了蓝子巷,等到他的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的出租屋。

      安母安爸来蓝子巷带他回去,他却说什么都要留在出租屋里,最后安母想着顾九也不在蓝子巷了,就由着他去了,只是没多久安舟远又说要满世界旅行,安母安爸见他想法越来越离谱,心里担心是因为同性恋,就去找了心理医生给他看病。

      令他们惊讶的是,心理医生说安舟远没有心理疾病,但已经逐渐有了精神病的前兆。

      顾九坐在高铁靠窗的位置上,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想起了安母那句话。

      “我们知道舟远得了精神病后,觉得这是同性恋带来的影响,就压着他去相亲,结果在相亲当天,舟远彻底疯了,谁也不认识,每天只知道待在出租屋里。”

      安母说安舟远在发疯之前说的最后一句清醒的话是:“顾九走了,你们开心了。”

      最后,安母联系了蓝子巷精神病院的医生来了一趟出租屋,给他打了镇定剂,把他带去了精神病院。

      安母安爸想,根源是顾九,那让顾九回来就行了,经历了那么多,他们也想通了,比起儿子自己的感受和幸福,外人的闲言碎语也不是非理不可。

      顾九是生气的。

      精神病院是什么地方?里面的病人都是精神病,蓝子巷那种小地方的精神病院,进去后病人会是什么待遇?被殴打,被绑住,被别的精神病人欺负............

      那可是安舟远啊,那么高贵的一个人,怎么就去了那种地方?

      顾九到蓝子巷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安母安爸在火车站接他,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想看见这两个人。

      他确实也那么做了,反正他的性子就那样,对着安舟远都是一样的脾气,自己拎着行李就回了出租屋,没跟他们多说一句话。

      出租屋里都是灰尘,看着应该有段时间没人住了,也对,算一算,他走后,安舟远也就在这里住了最多半个多月就进了精神病院。

      第二天一早他就拿着昨天安母安爸给的文件去了精神病院,打算领他回家疗养。

      精神病院那种地方,不是安舟远该待的。

      病房门外,安舟远背对着他坐着,歪着脑袋,手撑着脸,看着窗台上的玫瑰花发呆,还好,场面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尽管动作已经放的很轻,里面的人还是被吓到了。

      安舟远立刻爬起来站到病床上,见他越靠越近,就缩成一团蹲到了床的角落,只露出那双桃花眼惊恐地看着他。

      桃花眼里没有撩拨人的欲望,没有亮晶晶的光,只有数不清的黑暗和蒙昧。

      顾九心上一痛,苦笑,“老子真没想到,你真的会有爱老子爱到发疯的那一天。”

      他朝安舟远伸出右手,嘴角带着一道浅浅的玩世不恭的笑容,“跟不跟老子走?”

      身后的工作人员犹豫着要不要劝劝顾九换个说话方式,精神病人比较喜欢和爱亲近的语气。

      尤其是面对这位病人,听说这人清醒的时候是名警察,还是个同性恋,现在哪怕是疯了也比平常病人难应付,阴晴不定,总是突然就抓着一个人说他没病,然后开始和一般的病人一样,抓着什么就咬。

      这个男人对着一名什么都不懂的精神病满口老子老子的说着粗话,可能得不到想要的效果。

      下一秒,工作人员愣在了原地。

      病床角落的安舟远试探着看向顾九,抱着自己双肩的双手一点点分开,撑在床上,顾九继续说:“老子脾气不好,你知道的,再给你十秒钟,把手递给我。”

      工作人员这才看清,顾九语气和用词很脏,可眼睛里的温情骗不了人。

      话音刚落,安舟远的左手迟钝地伸出来,双眼湿漉漉的,顾九笑,接住了他的手,顺势牵着他离开了病房。

      “这就是那个疯子的男朋友?”那名工作人员追着出去,扒着门边沿看着离去的两个背影,他旁边的人点点头,“应该是,不然那个疯子怎么会那么听话。”

      工作人员深深地看了那两道高大的背影,也许他们都错了,爱不分性别?

      顾九带着安舟远回了出租屋,一路上没少碰见街头的邻居,只是他现在对这些怪异的眼神已经无所谓了,他只在乎自己牵着的这个人。

      门打开,顾九想去给安舟远倒杯水,安舟远也不坐着,只知道跟在他屁股后面走,跟个小孩子一样,他笑,“安哥,你去坐好,我给你倒水喝,医生说你不爱喝水,这样做是不对的。”

      他干脆也把安舟远当小孩儿哄着吧,以前的安舟远总喜欢叫他小孩儿,现在是他这个小孩儿来照顾他了。

      安舟远低头,乖乖地去了沙发上坐好,可爱得很。

      原来傻了也有傻的好处,平时他可没见过安舟远这个样子。

      晚上,他随便在点了份外卖,一口一口地喂安舟远,“你将就吃吧,我也不会做饭,别人做的肯定也没你自己做的好吃。”

      “所以你要早点回来,做饭给我吃,好不好?”

      安舟远听不懂,只知道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饭菜。

      顾九不知道该恨谁,安母安爸吗?可是他们只是不能接受同性恋而已,毕竟连他自己刚发觉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都不能接受。

      因为不知道该怪谁,他只能每天把安舟远哄好,照顾好,等他清醒过来,然后告诉他,“小孩儿,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来,安哥抱。”

      白天,他打开房间里的窗户,带着安舟远在窗前吹吹风,晒晒那一道照进来的阳光,中午,他带着安舟远在屋子里做俯卧撑,听说运动对恢复清醒有好处,晚上,他就给安舟远讲他们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总之,没出过门。

      门外的人恶意太多,他无所谓,但安舟远不行。

      一周后,他觉得总这么长时间待在房间里不是个事儿,最后在手机上购买了两张去新疆的高铁票,依旧订了别克的那家旅馆。

      去了新疆,就没人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了,就算知道了,也没人会说什么,别克的女儿说,这里的人信奉勇敢纯真的爱情。

      那他就信一信。

      到了乌鲁木齐后,他每天早上九点准时起床,带着安舟远去沙漠,草地,牧场,马场,将他曾经在这里看过的都带着他又看了一遍。

      一切平静得毫无波澜,安舟远没有任何好转。

      终于,在那天有了突破。

      那天是降娜和非洲男人的婚礼,他们邀请了很多人,顾九在别克的邀请下也去了,只是这次带了安舟远。

      婚礼上,降娜和非洲男人互相说着自己的心意,非洲男人用他不怎么标准的新疆话表达着自己的爱意,顾九看得羡慕,安舟远什么时候才能跟他说呢?

      突然觉得有人敲了敲自己的背,他回身一看,是别克的女儿,那个少女。

      “嘿!你回来了,这个就是你的男朋友,真人比照片好看。”少女上下打量着安舟远。

      顾九对她友好地笑了笑,安舟远却突然推了一把她。

      顾九一怔。

      这是安舟远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一个自主性的行为,顾九心里又惊又喜。

      “安哥,我是谁,你认识我吗?”他疯狂摇晃着安舟远的肩膀。

      安舟远不理他,只是执拗的要把少女推得离顾九再远一点。

      少女眯了眯眼,对顾九说:“你的男朋友是不是这里生病了?”她指了指脑袋。

      顾九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因为我的离开,他难过了。”

      “我认识一个老爷爷,他最擅长治这种病了,他说,只要不是天生的,就能治。”少女皱着眉,“可是他看起来有点严重,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能!”顾九想也不想就回答。

      只要有一点希望,那就要抓住。

      三天后,少女开车来接他们两个去了一百公里以外的一个小村庄,那里和乌鲁木齐相比没那么热闹,但也不算冷清。

      见到少女口中的老爷爷时,顾九放心了。

      这名老爷爷叫安迈迈奇,是个和蔼的老人,应该不会用他想的那些手段来治安舟远。

      “你来了,卓玛拉木跟我说了,你带他进来吧。”安迈迈奇开门让他们进去。

      卓玛拉木是少女的名字。

      顾九安抚了下不安的安舟远,牵住他的手走进去,进去后,看见桌上摆着一块怀表,旁边点着熏香,淡淡的香味,不浓。

      十五分钟后,安迈迈奇说:“你的这位朋友其实已经有清醒的迹象了,你如果放心,就让他跟着我半个月,吃住都在我这里,你可以来看他。”

      顾九犹豫了一会儿,说:“好,麻烦您了。”

      他在当地找了家小旅馆,每天除了晚上回去睡一觉,其他时候都在这里陪着安舟远治疗。

      治疗的方式是他没想到的。

      安迈迈奇每天就和安舟远下跳棋,起初顾九还觉得奇怪,安舟远已经疯了,怎么可能还会下跳棋,事实证明是他错了。

      一开始安舟远下得很烂,可以说是一通乱下,后来慢慢的,他能够明白规则,把棋下在该下的位置。

      再后来,他完全可以和安迈迈奇下上一局。

      也渐渐会冒出几句话或者几个字,内容大多很简单。

      “顾九。”

      “爷爷。”

      “饿了,吃饭。”

      尽管距离真正的清醒还差得远,可他已经很高兴了。

      也许再过几天,他那个风骚爱撩拨他的安舟远就可以回来了。

      安舟远真正清醒的那天,他没在安迈迈奇家里,那天这里难得下了场大雨,他去帮旅馆的老板收拾挂在外面的棉被,收拾完又去洗了个澡去去寒气,整理好自己后才去了安迈迈奇的家。

      他那天也很奇怪,就像和安舟远有心灵感应一样,推开门的时候心里很紧张。

      那天安迈迈奇也没在家屋子里,他进去只看见安舟远一个人敲着二郎腿跟个拽哥一样坐在安迈迈奇家的沙发上。

      他后知后觉地随手关上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

      “怎么,坐不住了?”顾九说。

      这是安舟远第一次见到他时说的第一句话,他现在同样还给他,只是在走近他的时候没注意脚下有矮凳,被绊了一跤,苟着腰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

      安舟远挑眉看着他,温柔地说:“认个屁,让老子在这儿等了那么久,你们小流氓都是那么难等的吗?顾九呢?让老子看看那个小屁孩儿最近有没有瘦。”

      这是顾九第一次见到安舟远时说的第一句话。

      顾九指了指屋子里的白墙,上面没有文明用语四个字,只有一副刺绣,但他还是说:“文明用语。”

      “好,文明用语,让安哥在这里等你那么久,你面子挺大的,还有,你谁啊?我找顾九,不是瞎子。”安舟远笑着看了看地上刚才被他绊倒的矮凳。

      顾九:“不好意思,这个瞎子就是顾九。”他已经走到了安舟远面前。

      他玩味地笑着,眼眶早就泛红,“安哥,明明都爱我爱到发疯了,为什么之前一直不跟我告白?”

      安舟远立刻接话, “我爱你。”

      “所以,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安舟远坐着,抬头看他,顾九闻声立马坐下,狠狠抱住他。

      他埋在安舟远肩窝里,声音颤抖, “安哥,老子喜欢男的,还喜欢你,你信吗?”

      “我信,安哥都信,那我爱你,你信吗?”

      “我信。”

      门外,安迈迈奇透过窗看着里面的一切,转头对小女孩儿说:“满意了吧,爷爷这次可是累了好半个月,记得下次回来多给我带些阿姜酿的酒。”

      卓玛拉木甜甜一笑,古灵精怪地说:“好,就是阿姜婆婆托我问您一句话,您什么时候才让她穿嫁衣?”

      安迈迈奇看了看里面的一对异样却又普通的情侣,说:“明天就去。”

      有的人,有的事,尽管看起来是异端,但抓住了就是一辈子的欢喜,抓不住,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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