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羁引》江河在

88、碧落黄泉

　　南钟是在第二天回来的，还带着个蒙着面纱的姑娘。
　　她身上的衣裙和她面纱一样，都是浅桃色，头上的发冠还垂着流苏，露出的双目灵动端正，腕上戴着的银色铃铛更是平添了几分巧妙。
　　看着不像医师，倒像是尊贵的公主。

　　南钟引荐道：“师兄，这位就是封草草封医师。”

　　邱引：“封医师，拜托你救救我师尊。”

　　“我先看看他的情况。”

　　“好，我带你去。”

　　湖中的亭子够大，他们几人站在里面也不显拥挤。

　　封草草往他体内施了灵力勘察一番，说：“他还在。”

　　“太好了。”邱引松了口气，“我该怎样才能救他？”

　　封草草沉默须臾，开口：“碧落黄泉。”

　　“碧落和黄泉我都听过，可它们连在一起……”南钟问：“是在地府吗？”

　　“严格意义上，是在地府最深处。”

　　邱引：“最深处？里面有能治我师尊的东西？”

　　“不是。”她摇摇头，“是夜长老的魂去了那里。”

　　“他怎么会去那里？人死后不是应该渡忘川河，然后在六道鬼城里等待轮回吗？”南钟满心的疑惑。

　　封草草：“你说的不错，按正常情况，人死后善的去六道轮回，恶的去十八地狱，但事有例外。”
　　“在十八地狱之下，六道轮回之上，尚有碧落黄泉。”

　　邱引问：“为何这个碧落黄泉上下都在？”

　　“它是地府形成时的残缺，去到那里的魂基本都是地狱六道难断善恶的存在。不过因为后来地府又出了点意外，它就被深埋在地狱之下。”她道：“你们要做的，就是去到里面，将他带回。”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多问一句，你们可知道那红雷的源头？”

　　邱引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还是又绕回了那道劫雷上。可他们中对它最了解的玉君书还没醒，邱引就问：
　　“它很特殊吗？”

　　“嗯。”封草草点头，“夜长老本是灵修且修为不低，那灵阵伤不到他的根基，他的魂魄离体是源于那道红雷，而且它还比寻常渡劫之雷强悍。”

　　邱引：“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前我师兄算出它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就提前给了他灵锥防身。至于别的，我们也不了解。”

　　“灵锥……是深埋在夜长老灵魂里的那个？”

　　“是。”

　　两道天雷袭来时，那方灵锥曾发挥过作用，他也曾短暂的抱有希望，可到最后夜遥还是离开了。

　　听到这里封草草也明白了个所以然，“你这位师兄的灵锥强悍异常，它当时应当抵消了一半红雷，可……”
　　按那红雷的实力，即使只剩一半也能让人灰飞烟灭，但夜遥的魂魄却还在。
　　她问：“当时可还有什么异常？”

　　邱引有些懵，“我和他互换灵魂算吗？”

　　“换灵魂？

　　“是换魂符。”邱引说：“但那符纸没什么特别。”

　　封草草再次摇头，“不是它的原因，是你的灵魂。”

　　“我的灵魂？”

　　“再契合的身体，互换灵魂都要一定的适应时间，可当时你师尊能在灵阵下快速更换，我猜你们当时应该是瞬间替换。”

　　“还真是这样。”南钟问：“但这有什么讲究吗？”

　　封草草：“简单来说，你师兄和夜长老的灵魂是天底下最契合的存在，它们甚至能把彼此当做自己，毫不排斥。所以红雷误把你师兄的灵魂当成夜长老的。”

　　南钟：“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师尊的另一半劫雷被我师兄硬抗了？”

　　难怪邱引能轻松召唤挑灯，原来是被当成同一人了。

　　封草草点头。

　　南钟又是疑惑，“师兄，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我就是好奇。为什么同样被红雷劈，你什么事都没有？”
　　都不说魂飞魄散，邱引被劈完甚至还有精神火烧道宗。

　　封草草：“此事我也不知，也许世间皆有百态。”

　　“有道理。”南钟问：“那我们该怎么去那个碧落黄泉？莫非我们要干点坏事先下第十八层地狱？”

　　“不用，它就在弱水河底，你们顺着忘川河下去就行。”

　　邱引：“忘川河……我记得弱水可以侵蚀一切事物。”

　　“是的，但也有例外。”她说：“我来时本不抱希望，可刚刚听你说互换灵魂后，我便有了丝希望。”

　　南钟：“什么意思？我师兄能过弱水？”

　　封草草：“只是猜想，毕竟世间能抗红雷的人少之又少，但若是失败……”

　　“失败了我就和他一起死。”
　　邱引如此说。

　　封草草这次没再多言，她召出个琉璃瓶子，说：“这里面的弱水被我提炼过，你们只需把自己的血肉放进去，就能知道会不会被它侵蚀。”

　　南钟说：“血肉，这……人都还没有进去就先伤了。”

　　封草草提醒：“头发也是血肉的一部分。”

　　“这样啊，我先测测我的。”
　　说着南钟拔了自己几根头发丢进去，片刻它们就被侵蚀得直冒烟。
　　他叹道：“弱水果然名不虚传。”

　　邱引也像他那样丢了几根头发到里面，那琉璃瓶并没有出现先前的黑烟，头发只平静的浮在里面。

　　他说：“看来我可以去。”

　　封草草收起瓶子，“它虽不会反噬你，但弱水河深，你下去后也得小心。你若是死在那里，也跟魂飞魄散没差。”

　　邱引：“没把他带回来前，我不会死的。我这就找扇小千开奈何桥。”

　　“不急。”她说：“夜长老魂魄离体并非正常死亡，要去寻他得选在鬼气最甚的中元节。”

　　南钟：“中元节……好像就是后天！”

　　封草草：“是的。”

　　他激动道：“那这几天你先别走了，就在落仙处休息，中元节过后我再送你回去。”

　　封草草看了眼高兴不已的南钟，道了声“多谢”。

　　时光荏苒，很快就到了中元节这天。

　　邱引老早就准备好了封草草需要的东西，到了子时，他们重聚在亭子里，南钟还放了盏灯在夜寒杀身旁。

　　封草草拿出两根红绳，“引魂绳能确保你找到他后不会和他走散，你们一人一根，系在无名指上。彼时你们回到忘川河时，我会通过它将你们拉上来。”

　　“好。”

　　邱引系完自己的后，又给夜遥套上同样的红绳。都是无名指，像是什么指环。

　　封草草又说：“碧落黄泉是地府最阴湿的死地，活人进不去那里，所以我待会儿要把你的魂魄牵引出来，你得‘死了’去地府。”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凡是让人魂魄离体的法子都有风险，轻则大病一场，重则魂飞魄散。

　　可邱引早已做好了准备，他点头，“麻烦你把我送去见他。”

　　“开始前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她道：“碧落黄泉太过特殊，去到那里的魂灵无论生前是何族类，去到里面后会变成任意事物，你得在钟敲响前找到他并将他带回。”

　　南钟：“钟？不能在那多留一段时间吗？”

　　封草草摇摇头，“那里太特殊了，任何事物去到那里都会被同化，我把魂钟镶嵌到引魂绳里，就是想以此提醒你。”
　　“半个时辰过后，碧落黄泉会发挥地方特性将你同化，到时你和他都将万劫不复。”

　　邱引：“我知道了。”

　　“嗯，把他从物变回人的方式我之前教过你了。现在子时将近，我先把你的魂魄牵引出来。”

　　说完她弄了个阵法在邱引身上，没多久邱引便倒地。已是魂魄状态的他看了眼身旁的自己，人魂分离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另一边扇小千和赤渊也为他开了奈何桥，扇小千一脸的纠结，“小引，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封草草再三叮嘱他，“切记，你一定要在钟声敲响前回来。”
　　南钟：“师兄，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师尊的。”

　　邱引最后看了他们一眼，随后转身踏上奈何桥。

　　魂魄和人身走在上面的感觉截然不同，何况这次还没有夜遥和他一起，仿佛他真是去投胎一样。

　　他来到忘川河边缘时，身后的奈何桥也消失不见了。不过这次他没去等待远方驶来的汤船，而是一头扎进忘川河中。

　　弱水缠身的滋味并不好受，这里面又黑又冷，若没有封草草先前给他的驱寒草和照明灯，他都不知该游向何方。
　　他顺着水一路下潜，但这河就像没有尽头。按人间的时间，他估摸自己大概沉了三个时辰左右，才看到一处岩壁。

　　那壁像地面，又像是什么房子的屋顶，它们覆盖着整个忘川河底，让他找不到继续下潜的方向。他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处石块旁发现了个缺口，里面还是绵延不断的水，他毫不犹豫的进入其中。
　　这条岩道又窄又小，寒气也比上面重，但他有种直觉，自己快到了。

　　果然，在经历一段时间的黑暗后，他去到了一个宽阔的空间，甚至是独立的。

　　它上方是滴着水的岩壁，下方是淌着水的岩壁，不同的是下面有着许多事物。

　　四季百花、飞禽走兽这里都有，它们的模样与人间那些并无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的它们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是一座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