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羁引》江河在

86、十二魂剑

　　五百年后，天子渡口。

　　邱引称皇数年，寻常无人入得了太仓。因为这里除了山上自然生长的剧毒藤蔓，还有他布下的弥天杀阵。若有人能侥幸进入其中，也会被他以最快的速度杀死。

　　但有一人除外。

　　有毒的藤蔓，他曾和夜遥一起研制出应对方法；通天的杀伐，他曾无保留的向夜遥展示过破解之道。所以夜遥甚至都不用刻意去破坏，就能轻易进入太仓山。
　　而他若是想，还可以悄无声息的进入冥皇殿。

　　世人皆传，冥皇殿内奢华无比，地板和屋顶都用金子镶嵌，寝卧书房更是遍布琉璃珠玉，其华丽程度无与伦比。

　　但真实的太仓殿，外装确实做得富丽堂皇，可它的内部却远远不似流传。

　　这空荡荡的屋子里甚至没个像样的家具，唯一的一张藤椅还坏了，四壁也没挂吊灯珠帘什么的，地面甚至只铺了层朴实的青砖。但这里也并非一无所有，金黄的纸扎物遍布空落的地面，偶尔还有些黄色照明蝶飞在半空、落在屋顶。

　　夜遥进来前，邱引已经为他打开了大门，还把地上散落的纸物铺到两边，留下一条青砖路供他行走，而邱引则懒散的坐在尽头的一根柱子下。

　　他这宫殿虽然空，但够大。
　　他和夜遥一个在始，一个在末，好似隔了万里路。

　　那些仙门决定联合夜遥攻打太仓山的事，他很早就知道了。
　　到现在他都很平静，直到夜遥出现。

　　他朝停在门口的人笑道：“夜仙师是来看我这个昔日孽徒是否死了吗？”

　　“这条路的实际距离没有你想的夸张。”

　　夜遥这么说了句，不知是说殿里的这条路，还是说邱引选择的不归路。
　　话语间他已来到邱引身前，他弯腰俯视坐着的徒弟——

　　“明晖，事情尚有转机。”

　　“师尊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不要再错下去了？”

　　夜遥没说话，邱引便站起身，如此夜遥也跟着直起腰。

　　完全长开的邱引比夜遥还要高一点，他盯着眼下的人，说：“师尊，这里可是冥皇殿，我会杀你的。”

　　“你若执意将我当做夜仙师，那就动手。”

　　五百年后的夜遥平静了许多，眼中总也无波。

　　邱引盯着他许久，最终还是没去兑现自己的那句玩笑话。
　　他转向屋外，“这里有很多壮观的风景，和我走走。”
　　说着他没等夜遥回答就先出去，没多久夜遥也来到他身边。

　　太仓若忽略那些荆棘，着实是座奇山，它千峰百岩，川流不息。偶尔还有几个自以为是的仙家子弟埋伏在这，不过都被邱引起符杀死了，如此情况重复数十次，他还都选在夜遥也发现他们之时动手。

　　“明晖，你不必如此。”
　　夜遥在一处岩壁上驻足。

　　“哦，我不该怎样？”邱引反问：“他们想要我的命，我出于自保杀死他们何错之有？”
　　“莫非师尊想要我伏诛不成？”

　　夜遥：“你以前不这样。”

　　“是啊，我以前从来都不这样，所以我被伤遍体鳞伤。但我现在不想那样了，我就喜欢看他们浑身血污的样子。”

　　他自打离开落仙处后，就毁了夜遥当初为他亲封的抹额，没有那方事物压制，他眼底满是阴狠。
　　夜遥却只瞥见他完全长开的眉眼，邱引终不是昔日少年了。

　　“明晖。”他道：“月满则亏，及时止损。”

　　“哈，”邱引冷笑一声，“怎么？师尊是真的觉得现在的我还回得了头？”
　　他指着山脚的那几个修士说：“师尊，别说徒儿不讲理。你能阻止我杀几人，我就听你几句劝。”
　　说完他弄了几道杀符到那几人身旁，可它们随后就被道灵力弹开。

　　夜遥转到他面前，再压抑不住的说：“明晖，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以后要走什么路，我都可以陪你，但请你不要再做这些让自己后悔的事。”

　　“师尊的意思……你是来投敌的？”

　　“你不必跟我玩这些文字游戏。我从未想过要伤你，从前、以后、现在都是。”

　　尽管此时，他们师徒已经仙魔两别，可当邱引听到夜遥亲口说出这些话时，他的心中还是难免起了波动。

　　但他们间就像那道无法撤回的符一样，不可圆缺。

　　夜遥看着山下惨死在红符下的几个修士，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他。

　　“明晖……”

　　“师尊，你恨我吧，把我当做仇敌一样屠杀。”
　　他顿了顿，“我无悔做你的徒弟。”

　　说完邱引就转身离开，任夜遥如何叫唤都不回头。因为他怕自己回头，会撞上夜遥失望的眼神。
　　他死了也好，灰飞烟灭也罢，总之他都不愿再见到夜遥。

　　可天有指引，他们还是相见了。

　　他称皇太仓屠戮人间，千家仙门也早已联合。那些刀剑、阵法、神器他都熟悉，且都有破解之法，唯有一物出了他的预料。
　　那就是破了他护山大阵的灵术，除此之外，这灵术还借他原来的残阵扩散至整个太仓，将他囚在山中等待屠杀。

　　夜遥的灵气他太熟悉了，灵术起初破阵的点也是他曾告诉过夜遥的疏漏。而仙门那边，夜遥就站在中央正和别人争论什么。

　　可疲于应战的他顾不得这些，只觉心中一阵阵抽痛。

　　他决定上太仓山时，就想过与夜遥对立的那天，他也能想到夜遥如何的心寒，也做好了这样那样的心理准备。可大战前夕，夜遥他偏偏偷偷来到太仓殿，还说他还有机会，不会伤他……

　　他明明不说那些话也可以的，可为什么非要给他点希望，又无情打碎？

　　“哈……哈哈！”他看着山下的一抹青影怒吼道：“你们来啊！你们不就是想杀死我吗？护山阵坏了，你们上来啊！”

　　“你们不是有锁灵阵吗？不是可以把我关起来吗？你们往上面附杀器啊！”

　　“来啊！杀死我啊！”

　　“烧了我，你们的世间就能恢复太平！杀了我，你们的道法就能恢复秩序！灭了我，你们的苍生就能永享安乐！”

　　他最后四个字说的很重，可其中却全无挑衅，反倒像是一个病入膏肓深受折磨的人一心求死，所以故意把自己说得十恶不赦罪加千等。

　　远处的夜遥似是发现他的状况，愣愣的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可几乎癫狂的邱引看不见。

　　那一次大战，人们都好奇一件事。那便是以冥皇的实力，要破解那灵术明明只需稍作观察就行，可邱引那日不知为何，竟自乱阵脚，施展的灵符也毫无章法。
　　邱引就那么凭借本能，胡乱释放鬼力，导致腥红的鬼力遍布半空，就像他与他师尊间的一条血腥。

　　那日有寻得机会登山的修士，还听得鬼力下的邱引不断怒吼着重复一句话：

　　“谁骗我都可以，唯独你不行，夜遥，唯独你不行！”

　　“哈……哈哈哈……”

　　他即使保持这半癫狂半痴笑的状态，也并非常人能比拟，那日上山的修士被他灭得魂都不剩。而他也就那么胡乱释放鬼力，竟暴力破了灵术，前去围攻的仙门也没讨到好。

　　大战过后，邱引本想在冥皇殿修复鬼力，可他的脑中总浮现夜遥站在他对面的模样，还有灵术……

　　深受其扰的他根本无力吞纳鬼力，最后被反噬得修为近无，而仙门也趁机将他擒住。

　　五百年后的葬仙台还在缥缈云，那日的葬仙台很热闹，千家仙门基本都去了，前前后后，热闹得像是那个天神在娶老婆一样。

　　双手被缚、灵力被散的邱引无力挣扎，只能由着群仙将自己押到台中。
　　他时而怒骂，时而痴笑，不过旁人都当他是走火入了魔，疯了。可他知道，他这一切的情绪皆因夜遥而起。

　　夜遥直接拿剑捅他都没那么疼，可为什么要去见他……

　　他都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就一会儿巷子、一会儿正确，等到天雷快降下时，他都相信自己疯了。

　　可他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事让他癫狂。

　　那些仙门以防他逃走，里三层外三层的施了阵法，而他们则御剑立在半空，冷冷的绕着葬仙台而站，一副高高在上。

　　而葬仙台有条蜿蜒直下的阶梯，那灵梯内也被他们置了个逆转阵法。若没有服过专门的丹药防身，它能打乱修者体内的气息，让其彼此捣乱互相反噬，为的就是惩罚犯错之人。
　　无论那人修魔还是修道。

　　按理说，如此阵仗，应该没人会不长眼的闯这种地方，可现实就是有。

　　那一届的风陵渡掌门姓凌，是个儒雅老人，当时他在仙界威望还行，所以那次审判邱引也是由他主持。

　　当他想起拔剑时，他们布下的层层阵法已经被人一剑破了。那人速度极快，剑招冷厉，其中寒意更是让人忍不住战颤。

　　这样的剑还不止一柄，十二把剑，十二个方向，他们原先埋伏在周围的人也被杀了。

　　做完这些的它们回到自己主人身后，一个灵力充溢的仙师。

　　阶梯内的阵法对夜遥同样适用，他每上前一步，留在石梯上的血迹就越深。而在他之前，梯子上已经有了双血脚印，每一阶都有。
　　他踩着属于夜遥的脚印往前，新血叠旧血，彼此相依。

　　终于，他负着十二把魂剑到了葬仙台上。

　　“夜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夜遥没理会众仙的问责，只指挥十二把剑斩断束缚邱引的锁链，斩到最后一根时，凌掌门出手阻止。
　　“你当真要护那个逆徒？”

　　“他是我的人，是死是活我说了算。”

　　夜遥的声音不大，可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晰，包括邱引。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好像他才因为夜遥布的阵法陷入混乱。

　　可那个让他河边湿鞋的男人正朝他走来，他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轻轻扶正他凌乱的额发，温柔的说：

　　“明晖别怕，师尊来救你了。”

　　“你……”

　　邱引说出口的话沙哑得不行，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同时制造十二把魂剑，这得分去多少灵魂，得承受多少痛……

　　四周的仙人无所谓他们话意绵绵。

　　“夜遥，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正有此意。”
　　说着夜遥握住最常用的挑灯，再指挥十一剑抵御袭来的仙人。

　　那天参会的仙门太多太多，围观的仙师也多是修为高深之辈。可被困在台上的他们，邱引修为全无还被捆着，夜遥孤军奋战还要分神护他。
　　如此绝境，邱引已无所谓太仓山上的那个阵法，他只想夜遥赶紧离开。去那都好，只要别来葬仙台。

　　可夜遥根本不听他的劝说，依旧独自承受众仙的袭击。

　　那是五百年来夜遥第一次拼尽全力，也是那天，仙门认识到仙界第一人的恐怖。

　　那天的缥缈云恰巧下了点雨，死去的修士一个接一个的落下葬仙台，而夜遥的魂剑也一柄一柄的折。到最后葬仙台下已落无可落，从下往上，层层叠叠的尸体堆了半山高，他和邱引走过的台阶也满是尸首。
　　而他的魂剑，就连跟着他最久的挑灯也折了半截，但这是他仅剩的武器。

　　邱引看着自己前面单膝跪着的人一阵惶恐，夜遥浑身伤口、嘴角也挂着血。
　　而他说出口的话也从“快走”混乱成“快滚”、“离开这里”、“我不想见到你”、“你快滚”……

　　他永远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那是一把利刃将他的皮肉抛开，再把里面的内脏挖出来摆了一地，尤其心脏还让无数蚂蚁去咬，把它咬得千疮百孔。而这葬仙台上，夜遥每溅在上面的一滴血都是世间顶好的盐，他的血肉、脏器就在上面翻滚，化脓，疼痛不已。

　　而那些盐又是细密无孔不入的，可偏偏他无法逃走，只得任由它们侵蚀他那满是洞眼的心脏，由那细细的盐淹入它内部的每一根血管。

　　“你来做什么？”他沙哑道：“走啊……”

　　“没听过吗……”夜遥虚弱道：“一日为师，终身……”

　　“我早就和你决裂了，你不是我师尊，滚！”
　　邱引简单粗暴的打断他。

　　“真是好一场师徒情深。”飘在上方的仙人讥笑道：“邱引，你当初制造杀阵斩莲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会连累师尊枉死？”

　　邱引一愣。

　　他本来不屑于给那些符阵起名字，可为了夜遥布到太仓山的莲花阵，他硬生生取了个“斩莲”。
　　红符杀阵，专斩青莲。

　　很快那仙人又说：“夜遥，这些年一直有谣传说你是当年的夜天帝，但我们一直不信，可你今日作为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夜遥：“哈，井蛙眼界再开也就那样。”

　　“哼！你贫嘴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死？”他继续道：“杀一个魔头是杀，杀两个魔头也是杀，我今天就要让冥皇和帝尊葬在这仙台上！”

　　说着他往葬仙台上注入灵力，另外五位长老也跟上，片刻后便引得天空惊雷做响。

　　邱引暗道不妙，他推了推身前的人，说：“走……快走……”

　　这五雷是仙门为了灭他的魂专门引的，早在夜遥来之前他们就准备好了，如今几个长老的作为只是加快它降落的速度。

　　可夜遥不仅没走，还反手将他拥进怀里，“我不是说过……只有我能决定你的生死吗。”
　　“何况你是我的徒弟，你出事了我这个做师尊的怎么能袖手旁观？”

　　说着他往邱引体内注入自己为数不多的灵力，这时候邱引竟没了先前的激动，他浅笑着问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夜遥，好怪的名字，和你给我取的一样奇怪。当初你父母为何给你取名遥？”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你以后会知道的。”

　　“好。”

　　邱引笑了，笑着埋进夜遥怀里。

　　天雷虽然灭魂，但也有区别。比如对上夜遥这么个羽化修士就没那么容易生效，而他本就油尽灯枯，即使没有天雷他也活不了多久，夜遥输来的这点灵力只够他劫后保留一口气。
　　可他还是想在这过程中紧紧拥住夜遥，夜遥也抱他更紧。

　　天雷降下，他们都没死，他如常只剩半口气，夜遥修为散了大半。可他睁开眼才发现，他还活着是因为夜遥开启阵法，让雷劫尽数劈到他自己身上！

　　“师尊！”

　　他慌乱的叫了声，可换来的却是夜遥虚弱的呼吸。

　　“明晖……”夜遥看着他的双目认真说：“我也无悔做你的师尊。”
　　“我不会把你留在这个残忍的世界，我会带你回到过去。”

　　什么……

　　话虽如此，但凌掌门知道他俩其实都活不久了，尤其邱引……天雷之力哪有那么容易躲过？

　　可这时夜遥却抬头看向他，“凌掌门，你知道这里的规矩。葬仙台上罚人，无论那人之前犯了什么事，五雷过后，都不能再追究。”
　　“今天五雷已过，我要带他走。”

　　他的语气不容质疑，但这却让众仙面面相觑。葬仙台确实有这么个规定，可千百年来根本就没人挨得过五雷，连个魂魄都不存在的人，他们自然不会再追究。

　　但夜遥……他直接跑来与罪犯共承五雷！还活下来了！

　　凌掌门看着他身上的剑伤叹道：

　　“你这又是何必？”

　　夜遥与众仙厮杀的局面何其惨烈，那葬仙台以夜遥两人为中心，到处都插着残剑，而浑身血淋的夜遥，和被万剑穿心没什么区别。

　　“因为他是我的人。”

　　夜遥只回答了这么几个字，可却听得他怀中的人泪流不止。

　　当初他拜入落仙处时，夜遥就说要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的教导他，当时他都没太在意这句话，可夜遥记到了现在，还兑现承诺。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

　　偏偏是他犯下弥天大罪、快要死的时候，夜遥才对他说这些？又为什么他都腐烂到无可救药了，夜遥还要负着十二把魂剑来救他？

　　他们就该天生错过，天生不能圆满吗？

　　我的人……

　　师尊……

　　一生的恩人。

　　夜遥，还好我没有来世，你不用再遇见我了。

　　可是……

　　好痛……

　　我就要见不到我一辈子的恩人师尊了，而且是永远。

　　好想再看你一眼……

　　夜遥……

　　凌掌门看着命不久矣的夜遥和马上断气的邱引，朝后挥了下手，道：
　　“放行。”

　　夜遥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抱着邱引快步离开，可还是晚了。

　　当他赶回落仙处时，邱引已经在他怀里断气了。

　　邱引死了的那些日子，他日夜守在他身边，既不包扎伤口，也不吃饭睡觉，直到他翻出一本名为《心魂引魂》的书。

　　确认方向后他将邱引带去了夜寒宫，还按书中的方法先把自己的心魂牵引出来，可邱引的魂太难找了。

　　人死后有段时间会陷入懵懂，就是不知自己身处那里该去往那里，有些甚至黑白无常都来引魂了还不知所措，何况邱引的魂还被天雷劈过，如今更是残缺。
　　他当时注入的灵力只能勉强保住他的魂魄，却不能引他前去。

　　他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落仙处、太仓山、缥缈云、还有流川……

　　凡是邱引生前提到的地方，他都去寻了一遍，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邱引头七的最后一天，在流川的一条河边见到了他。

　　那时邱引恢复成了刚遇到他时的模样，五官稚嫩，额头也还没有黄金抹额，穿着一身黄衣蹲坐在河边，闷闷的。但好在没什么大事。

　　虽说心魂状态的他不会感到疲惫，可当他知晓邱引没有被天雷劈坏时，他还是狠狠松了口气。

　　人的魂魄不会在水面、镜子一类的事物中留下痕迹，所以他们面前的河面上空无一人，邱引似是好奇这件事。
　　他执着的盯着河面，却怎么也看不到自己。

　　夜遥轻轻走到他旁边，往河面上施了个鬼灵镜法术。看到自己的邱引眼前一亮，可随后又暗下去，因为河中他旁边还站着另一人。

　　刚死的鬼魂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奇怪反应，有些是癫狂，有些是觉得自己还没死，而邱引这样的看起来像是短暂忘了他。

　　但引魂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死魂必须是心甘情愿的跟引魂人走，否则术法就不会成功。

　　他看着快要消失的邱引，轻声问：

　　“明晖，我是你的师尊，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师尊……”他晃着脑袋，“他不要我了。”
　　“我没有地方回去，师尊不要我了。”

　　那条河是他遇到半魔人的地方，所以他死后去了那里。
　　但他知道，自己原本是想去落仙处的，他也到了落仙处山脚，可当他看到夜遥时，又后悔了，因为那个人分明不再要他了。
　　所以他才去了河边。

　　可他想想又迷糊，他的师尊……是谁？

　　夜遥蹲到他面前，将他轻轻拥入怀中，颤声说：
　　“我没有不要你，我一直都想带你回落仙处。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伤。”

　　“师尊……”

　　邱引呐呐的喊，可他的眼神还是很空洞。

　　夜遥点头，“嗯，我就是你的师尊。明晖，你跟我回去好吗？”

　　这次邱引眼中终于有了丝波动，他虽认不出眼前的人，但他的气息让他感到安心。
　　他们似乎真是师徒。

　　他愣愣的抓上夜遥的手，木讷的回：“好，跟师尊……回家……”

　　夜遥见他这样，竟忍不住流下眼泪，他将邱引紧紧抱在怀中，哽咽道：

　　“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