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小狗》宅一一

2、转校生

　　教室外的热闹与教室内的无声对比，像是恰好构成了某种隔绝他人的奇妙结界，于是此刻他们的世界里只剩彼此。

　　纪修无奈笑看沈予桥像是在扮演什么大变活人节目的观众代表，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他两圈有余。

　　这样再三确认过是纪修本体后，时隔已久也是意料之外地再见纪修，沈予桥说得第一句话是：
　　“你什么时候回京州来啦？”

　　听出她语气中的惊喜，纪修眼里满溢神采，还不及开口仔细解释，又听沈予桥对他的第二句话却是：
　　“不过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听沈予桥说完，他刚才的那点兴奋马上就不见。

　　纪修露出不解眼神时，眉头也习惯跟着微微抬起，看起来染着几分很委屈的样子，总会让人不由觉得心软。

　　“不是不是，我说的是……”
　　沈予桥光看表情就知道他理解错了，马上摆手，想说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可纪修大概是转学手续还没办完，这会儿年级组长又到班上来找他，急着把他叫走了。

　　他这一走，搞得沈予桥心里蛮是过意不去。

　　她和纪修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最是清楚对方的性格。

　　纪修虽然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对别人几乎没什么脾气，唯独有时会对她说的话有点较真。两人倒也因此磨合出了习惯，相互发生了误会或是不开心，都会在第一时间沟通开解。

　　所以沈予桥始终惦记着，想把这事和他讲清楚，不料他却一直都没回来。

　　等再出现，已经是最后一节班会课，年级组长老张先掐着上课铃声进入了四班教室。

　　张国正在附中任教多年，是学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人物：
　　虽然有八百多度的高度近视，江湖人称却是鹰眼——但凡是他手里的学生，大到逃课早恋，小到上课走神，不管什么坏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同学们，安静一下啊。”
　　鹰眼老张站上讲台清了清嗓，先不紧不慢地拖着眼镜框扫描教室一圈，才继续开口往下讲。
　　“今天班会课，我们长话短说，主要有两件重要的事要交代。”

　　“第一件事，上周末我已经在家长群里发过通知，想必同学们也都提前知道了，这次十一假期放假回来，我们要进行为期五天的军训活动，十五分钟后校电视台会转播军训动员大会，一会儿班长来把多媒体设备给提前调好，大家都要认真收看。”

　　——没错，沈予桥对纪修说他来得不是时候，实际指的是这次军训。

　　附中往届军训一般都是在开学前进行的，唯独今年是个例外，因为暑假恰逢市里有大型庆祝活动，就被拖延到了现在。

　　军训又苦又累的，但凡纪修再晚来半个月，不是刚好能完美避开吗，沈予桥惋惜地想。

　　显然大家同她一样不怎么期待，毕竟附中的军训是出了名的严格。在她走神间，班级里的同学们全是哀声一片：
　　“还真是要去啊，本来我还不信的……”
　　“是啊，我以为今年咱们运气好能逃了呢。”
　　“我的天啊，我虽然想减肥，但也不用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帮我吧！”

　　“好了，大家安静！”
　　老张虽说严厉，但也不算刻板。不意外学生们的牢骚，任大家发泄一会儿才出言维持纪律。
　　“还有第二件事，今天有一位新的伙伴要加入我们四班这个集体。”

　　老张话音刚落，方才平静下来的教室立刻又开始新一轮的窃窃私语。

　　唯独沈予桥早就得知了标准答案，这会儿分外淡定，支着脑袋和同学一起望向教室门口，脑子里想象着站在走廊上的纪修，在听到军训这事后该是什么表情。

　　应该是在摸着后脖颈撇嘴苦笑吧。
　　想到这儿，沈予桥嘴角轻轻翘了翘。

　　可等真正看清门口出现的人时，她的嘴巴却张得比谁都大。

　　——什么情况，怎么会是他？！

　　老张看着来人继续介绍道：
　　“很遗憾，之前的刘老师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再继续胜任四班的班主任工作了，所以经校方讨论后一致决定，以后改由沈老师来接管咱们班，同时兼任新的数学老师，大家鼓掌欢迎。”

　　门口站立的年轻男人长了一张娃娃脸，若不是手里还拿着本教辅资料，怕是很容易会被人认作是学长的程度。

　　“是我轩哥！”

　　这时有男生先反应过来，带头欢呼。

　　沈启轩顺着声音看过去，认出在后排喊得音量最大的那个，是午休时和自己一起打过球的男同学。

　　他半玩笑半警告地伸手朝着他的方向点了点，扫视间还沿途发现了沈予桥见鬼一般的表情，努力压住嘴边弧度，装没看见：
　　“谢谢同学们的热烈欢迎。”

　　等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沈启轩没急着进门，而是从边上又凭空揽过一人。
　　“不过，今天和我一起加入咱们四班的，还有另一位兄弟。”

　　“轩哥那话是什么意思，他边上那男生是新转来的？”
　　“天啊这是真的吗，这帅哥是咱们班新来的？！”

　　在老张发威之前，沈启轩抢先打断了教室里的讨论，笑着拍拍身边人的肩膀：
　　“新同学，来介绍一下自己吧。”

　　纪修淡定且简短道：“我是新来的，叫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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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台屏幕里，教导主任的喋喋不休总是引人头脑发昏，单单今天是个例外。

　　新班主任加上转校生的双重刺激，成功让四班同学在播放军训动员大会时还兴奋不已。

　　沈予桥倒与众人相反，眼下如同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一样，这会儿连肩膀都塌了下去。
　　——她是真的想不通啊！想不通为什么沈启轩会从半路杀出来带他们班啊救命！

　　这从天而降的暴击砸得她脑瓜发懵，沈予桥生无可恋地长叹一口气，整个人卸力趴在课桌上提不起精神，又突然灵光一闪，回想起刚才纪修和沈启轩哥俩好的登场造型。

　　既然他们俩人是一起来的，纪修下午还在办公室待了那么久，说不定他能知道点什么内幕吧，哪怕是那家伙进班前的态度也好啊！

　　她迅速转过头去，找到临时被安排坐在班级末尾的纪修，时下求知的心情太迫切，连周遭簇拥关注着他的视线都忽略。

　　而更巧合的是，投向纪修的注目那么多，他却唯独与她心意相通一般，很快就接收到了她的凝视信号，报以对视。

　　连通成功，沈予桥争分夺秒，立刻紧皱眉头，眼睛朝讲台方向转过去又回来。
　　=“怎么回事，沈启轩怎么来当咱们班班主任了？”

　　纪修微微摇头，无辜耸肩。
　　=“我也不知道啊。”

　　沈予桥的目光不再移动，改用下巴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扬起。
　　=“那你在办公室的时候有没有听他说了什么？”

　　纪修神色一僵，冲着她用力眨眼睛。
　　眨眼睛=……眨眼睛？

　　沈予桥没成功解码出来，歪起脑袋。
　　=“你眨眼睛是什么意思？”

　　纪修继续冲她出声咳嗽两下，又眨眼睛。

　　再次通讯失败，沈予桥还在歪着头不明所以，一瞬间感觉背后的阴气略重。

　　缓缓回头，是沈启轩背后灵一样地影子投落下来，敲桌子的声音直接给她吓了个激灵。
　　这不算完，末了还不忘幽幽补充一句：“同学，注意力集中。”

　　班中隐约的交头接耳明明在不时发生，沈启轩这行为显然是在杀熟，只来敲打沈予桥一个。她看着沈启轩离开的背影，愤愤地想，他一定是故意有意的。

　　——苍天啊，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可不可以不要派沈启轩来摧残我啊！

　　耳边教导主任还在慷慨激昂地讲着“执行命令听指挥”、“流血流汗不流泪”，可对于此时此刻的沈予桥来说，军训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她认命地重新趴回桌子上，眼前似乎看到自己才开始的高中生活，已经被刷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暗色调。

　　这时有人在轻捅她的背，沈予桥感到些许意外：
　　毕竟自己不太会找话题聊天，开学以来基本没和后桌说过几句话。

　　她带着疑问转过头，后桌女生正在收回叫她时用来缩短距离的圆珠笔，转而抵在桌面上一按一按，看起来也有些紧张似的。
　　“那个，咱们班新来的那个转校生，你俩很熟吗？”

　　原来是为了来打听纪修，沈予桥之前也经常会被别人这样问，已经很习以为常，“算是吧，小时候认识。”

　　女生“哦”了一声，又指指教室后排，伸手塞给她一个东西，“他让把这个传给你。”

　　一支可乐味的棒棒糖。

　　沈予桥接过来，发现棒棒糖顶端，还被人用马克笔添上了个大大的笑脸。

　　她看看棒棒糖，又偷偷看向纪修所在的方向。

　　他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别说课本，连个书包都没带来，只有他自己懒散地支在桌子上，正转着支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马克笔。

　　懒散之中还透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其实纪修眉骨深陷、下颌线条也硬朗，再加上今天不知为何还在鼻梁上多添了副黑框眼镜，整体都更偏向冷淡的感觉。

　　不过前提是在他保持冷面不笑的情况下。

　　等纪修发现沈予桥的注视后，就很容易对比发现，他笑与不笑完全是两种气质。

　　随着他咬住下唇，露出颗虎牙尖尖，笑意让藏在镜片后的卧蚕也变得越发明显，一双贯注的眼睛格外闪亮，像是来自一只从不熬夜也不玩手机的优质小狗。

　　小狗费尽心思，想对你说：别愁眉苦脸了，最喜欢的糖果给你，开心一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