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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城西福利院所在的街区虽然离现在的江家很远,对江稚野来说却不算陌生。

      几十年前这一片还没划入南城市区范围,江稚野外公开设的第一家食品厂就在这附近。

      江稚野小时候精力过分旺盛,刚好城西这片修建得乱七八糟的,巷道七拐八绕跟座天然迷宫似的,非常适合小孩子瞎跑着玩。

      所以他小时候很喜欢跟着他妈来食品厂上班,为的就是尽情撒欢。

      时间再往前推,城西外城这一片原本叫叶家村,也就是外公和叶家祖辈生活的地方,所以城西至今还有外公家的一些远亲在,其中就包括让江稚野无比不爽的死对头陆时慎一家。

      仔细说起来,两人的外祖家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江稚野听到熟悉的声音,先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挡手电筒照过来的光线,骂骂咧咧开口:“照个屁啊!”

      都认出他还照没完了,很难不怀疑这厮是故意晃他。

      说起来真倒霉,他几年不来城西一趟,就这还能撞上刚放学的陆时慎?

      减负政策推行下,南高差点被抓典型,现在不敢再给学生加自习课和周末补课,但还是怕名校率出问题,每天都留前一百的学生统一开小灶。

      陆时慎闻言收起手电筒,轻应了一声:“嗯。”

      不等江稚野反应陆时慎在嗯什么,对方已经单脚搭在地面上,将自行车停在他身前。

      来人个高腿长,眉眼深邃英挺,深蓝配色的南高校服清清爽爽地穿在身上,就是南高校草的不二人选。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从陆时慎入学第一天起,校草之位就没换过人。

      陆时慎神情冷淡,漆黑如墨的长眸上下一扫,不着痕迹在江稚野受伤的左脚上停留片刻,才淡声开口:“真是你。”

      江稚野没好气:“不然呢?”

      陆时慎漆黑的眸光落在江稚野的眼尾,闻言才扫向他火红鸟毛和荧光绿T恤,如实评价:“以为是路障。”

      江稚野暗骂一声:“我还看你是智障呢!”

      喜欢鲜亮点的颜色,招谁惹谁了!

      陆时慎闻言突然勾了下唇:“嗯,你聪明。”

      江稚野再次深刻意识到和眼前这孙子对上,他在嘴上是讨不到半点便宜,偏还不能动手,只能瞪圆了眼睛:“滚滚滚!”

      陆时慎面无表情移开目光,踩下踏板手刹未松,离开前淡漠提醒了一句:“前面墙体脱落刚拦上路障,想等车就换个地方。”

      话音未落,人已经骑出好一段,只在寒凉的夜里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

      江稚野的目光随着陆时慎远去,后知后觉意识到一点,这孙子是不是又长高了?!

      老江那个狗爹虽然总用陆时慎的成绩说事,实际上江稚野完全不在乎。

      但身高不一样,他平等地厌恶每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蹿到一米九的傻大个!

      江稚野看到对方拐远了,才重新哆哆嗦嗦搓着手臂往外绕,走出路口很快便看到不远处拦起的警戒线和路障。

      大概是工作人员赶来匆忙,几个路障还不是一个颜色的,三个荧绿一个橙红。

      江稚野:“……”

      *

      等江稚野打车到家,远远看着别墅中倾泻出的暖黄灯光,顿时将车内暖风吹出的困倦驱散。

      下车时,江稚野不畏寒风挺直腰板,大步流星,每一步都像要奔赴战场的战斗小公鸡。

      等他进了家门,才发现江龙胜并没回来,房子里的灯光依旧是做饭阿姨按照他的要求离开时点亮的。

      江稚野习惯了亲爹说话如放屁,这次对方说要回家陪他到过年,结果再次爽约,江稚野也没太意外。

      放以前他问都懒得问,最多骂两句害他白穿冻脚人字拖,但现在他着急薅江龙胜的头发去化验,下意识摸口袋才想起手机给崽子了。

      江稚野一拍脑袋,立即快步跑上二楼,翻出自己的备用手机。

      他跟崽子说半个多小时就能到家,但实际上等车就等了半小时,想到那张总是哭得惨兮兮的小脸蛋,江稚野开机后立即将电话拨了过去。

      几乎是刚接通,电话就被崽子接了起来:“爸爸!”

      兴奋的小软嗓中带了些许鼻音,江稚野已经脑补到这崽守着时间没等来电话,就抱着手机啪嗒啪嗒掉眼泪的画面。

      也许是这孩子和他小时候实在太像了,江稚野的共情能力飞涨,一声爸爸叫得他莫名鼻酸,意外没去纠结孩子叫错人,以及叫错人相当于骂人这事。

      “嗯,路上出了点问题,我刚到家……”

      回来的路上,江稚野自觉冷静了不少,他清楚孩子再可怜也是江龙胜的私生子,渣渣亲爹做下的孽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对他来说急需处理的就是验证两人的亲子关系,然后和外公外婆统一战线,坚决不能让渣渣凤凰男得逞。

      不过一听小崽子带着哭腔软乎乎叫爸,江稚野就说不出催崽挂电话的话,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颇有耐心地听了会儿崽子的爸言爸语。

      偶尔还会听到李老师提到的那种带着粗喘的哈气声,江稚野虽然没带过孩子,但也知道正常小孩不会发出这种声音,他怀疑还是被崽子班上的小胖子砸坏了,一时握紧了拳头。

      偏偏小崽子没法发出其他声音,用爸言爸语和哈气声,就自顾自说得有来有回,江稚野能听出这孩子声音中不加掩饰的高兴,再次感叹真是个小傻子,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随之上扬。

      眼看着时针要往十点奔,江稚野没再犹豫:“太晚了,挂电话睡觉吧,明天我再去看你……”

      话没说完,电话那端立即拉响叫爸警报,江稚野颇有先见之明地将电话拿远。

      崽上一秒还在高兴地用江稚野听不懂的小软嗓哼哼唧唧,下一秒痛哭很快进入撕心裂肺状态。

      每一个小颤音都委屈极了,像是在说他明明都乖乖听爸爸的话,暂时和爸爸分开,让爸爸做正事去,但为什么连爸爸的声音都不能一直听到?

      崽的这种大河决堤般的哭法,让江稚野感觉自己不是要挂电话,而是要抛弃孩子。

      之前的相处让江稚野积累了一点经验,这次他没挣扎就直接选择放弃,但考虑到他无论如何都要用手机先打两个电话:“……视频吧。”

      江稚野以为视频得教上一阵,结果他用平板登上扣扣小号,视频邀请一弹过去就被崽直接接通了。

      江稚野略感意外,但也没多想,毕竟他妈是个白富美,接触电子产品的时间很早,下意识觉得小孩会这些也稀疏平常。

      对上屏幕里那张笑得眉眼弯弯梨涡闪闪的小脸蛋,忍不住也勾起唇角:“现在高兴了?”

      崽用力点头,然后将小奶音抻得一波三折:“爸~爸~~”

      江稚野轻哧了一声:“那你看着吧,困了就睡,我先去打两个电话。”

      说完将平板撑到身前的桌面上,向后往老板椅里一窝,熟练地翘起二郎腿,先把电话拨给当初中校长的姨夫。

      电话接通时,崽已经被保育员阿姨擦完脸,按进四周都是塑料围栏的小床里。

      崽双手捧着手机,侧身面对镜头。

      江稚野看到崽瘦巴巴的小脸蛋被枕头挤出一点婴儿肥,刚被泪水清洗过的黑葡萄大眼睛直直望着屏幕里的他。

      墨玉般的眼底在手机光的映照下,好似盈满闪亮的星辉,崽澄澈的目光虔诚又纯粹,仿佛看得不是意外赖上的便宜小爸爸,而是崽生命中唯一的神祗。

      盯得江稚野莫名觉得不自在,片刻后,他有些别扭地坐直身|体,等打完第一通电话时,他已经状似不经意地放下了二郎腿。

      “咳……”江稚野清了清嗓子,关掉静音功能,眉头微蹙,“十点了,快睡觉。”

      崽立即呲出小白牙甜甜一笑,朝着镜头点点头:“爸爸哈啊!”

      哈啊是晚安的意思?

      话音未落,崽已经乖巧闭眼,浓密的长睫轻|颤了颤,看得出是真的准备要睡了。

      江稚野重新按下静音键,对着崽乖巧可爱的睡颜,又将电话拨给李助理。

      他跟爽约的渣男没什么好说的,但他需要找机会薅一把对方的头发。

      电话一接通,另一端听出是他立即温声回道:“总公司这边临时出了些状况,江总可能要下个月才能回去……”

      ?

      等到下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江稚野挂断电话,舌尖还抵在腮帮子上满脸不爽。

      想躲?没那么容易。

      江稚野可是将鉴定中心发来的介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虽然最优选择是拿两人的头发做亲子鉴定,但实在没有的话,拿他和崽子的做亲缘鉴定,证明兄弟身份也能达到相近的效果。

      江稚野洗完澡,头顶的染色发蜡也被洗干净了,吹风时轻松找了五根毛囊完好的头发。

      火炬头完全放下来,长度比标准的学生头长了不少,去掉惹眼的火红和湛蓝,露出原本的棕黑色发丝,遗传自母亲的自然卷基因被稀释后,只在发梢处带起些许微卷的弧度。

      江稚野伸手随便拨了拨,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精致的眉眼映照在水汽氤氲的镜面上,看起来和手机里那只私生崽更像了。

      江稚野皱起眉,突然不爽起来,回身狠狠按上手机屏幕,将和崽的视频转成语音通话。

      他是想直接挂断的,但考虑到小崽子半夜醒来发现又会拉响叫爸警报,福利院的孩子都挺可怜的,他这是日行一善。

      反正手机电量是有限的,早晚自动关机就赖不到他了。

      *

      第二天一早,江稚野是被保育员阿姨叫醒的。

      是的,隔着手机的语音通话,保育员阿姨声如洪钟的morningcall哐哐往江稚野耳膜上砸,比他自己的闹铃好使多了。

      江稚野五官扭曲,将头重新埋进被子里,起床困难症令他内心无比烦躁,但凡给他根金箍棒他就能随手将天捅破。

      更离谱的是,保育员阿姨似乎没能取得理想中的效果,直接拿出一对镲,以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演奏方式,嘁哧咔嚓打了起来。

      被子根本起不到什么隔音效果,江稚野将耳朵堵住缓了好半晌,脑子清醒了一点点,才想明白为什么保育员阿姨的声音会这么响亮。

      他昨晚睡觉时,感觉崽子清浅的呼吸声听起来很舒服,就像听白噪音似的,他就将手机音量调到最高,放到耳边……

      江稚野烦躁地捋了把睡乱的头毛,哈欠连天地坐起身摸起手机,电话那端的保育员阿姨也收手了——

      “好了好了都赶紧的,不然我可接着打镲了……江时诺!走路时把眼睛睁开!”

      听着保育员阿姨渐行渐远的声音,江稚野已经脑补出崽子被迫起床,闭眼走路的画面,忍不住弯唇一笑。

      看来小崽子也是个起床困难症,果然啊,糟糕的基因更容易遗传下去。

      “爸爸?”还没睡醒的小声音听起来格外奶呼呼,里面还有着掩不住的惊喜。

      江稚野清了清嗓子,压低声线沉稳回道:“嗯,没骗你吧?”说一直打电话就一直打电话。

      崽在电话那头咯咯一乐,又黏糊糊地哼唧叫了好几声爸爸,一大一小才同步去洗漱。

      *

      上学路上,江稚野先把头发寄了出去,才慢悠悠晃进学校。

      八点上课,江稚野大多数时候都是踩铃到,是包括授课老师在内全班最晚到的一个。

      现在虽然取消早晚自习了,但绝大多数学生还是按原本的时间表,七点二十的时候班级就差不多坐满了。

      尤其是一班这样的学霸班,没有老师约束,也是书香四溢的学习氛围。

      当年江龙胜就是觉得有这样的好氛围熏陶着,自家的不孝子怎么也能长进些许,殊不知江稚野沐浴在朗朗读书声,困得比谁都快。

      不过今天第一节是班主任老柯的课,江稚野勉强打起精神。

      倒不是因为别的,虽然老柯是南高唯一会狂喷他的老师,但他听习惯了,早就不痛不痒。

      他是考虑到桌堂里还放着跟小崽子打语音的手机,江稚野觉得,在任何人面前可以丢脸,但私生崽面前他必须支楞。

      当然,他的支楞只是上课不睡觉,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习的。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声一响,江稚野立即趴下,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从桌堂里精准摸出手机。

      看着依旧处于通话中的屏幕,江稚野正在心里纳闷对面的手机怎么还有电?

      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紧接着就是丁毅呼哧带喘的声音:“野哥!扣扣上怎么一直不回话?”

      一听就是下课铃一响,就第一时间从十三班冲过来的。

      江稚野第一反应是将手机关静音,动作立即被眼尖的丁毅看到,一脸的不可置信作势要去抢他手机。

      江稚野反应一向很快,力气又大,丁毅不是他的对手,但也不妨碍丁毅争抢过程中摸到了滚烫的手机外壳。

      电光石火间福至心灵,丁毅顿悟了一切,一想便知是江稚野通过他妹搭桥加上了新班花的扣扣,小情侣的热乎劲把手机都快玩冒烟了!

      瞬间气愤得鼻孔张得跟黑猩猩一样大,就差捶胸顿足了:“你果然卸磨杀驴!”

      “有时间和小女朋友煲电话粥,没时间回兄弟一条消息?见色忘义岂!可!修!”

      丁毅本就是大嗓门,再加上气血上头压根没收着声音,在即便是课间也非常安静的学霸班,犹如平地炸开一枚原子弹,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不远处,陆时慎笔尖一顿。

      班主任咻的从学生座位中站起身:“江稚野拿着你的手机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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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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