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九十二》丘一

43、余黎

　　“我喜欢一个人，他叫许也。”

　　为了方便交谈，余黎把路逐安带到了自己房间，为了尽地主之谊，人刚领进屋，她就去倒水，找饮料。

　　路逐安坐在椅子上有些拘束，低着头，坐立难安。

　　“别紧张啊。”桑榆晚悄无声息退到了角落：“路逐安，你很怕我吗？”

　　察觉到她离自己有了那么点距离后，路逐安悬在空中的心脏才放松了点：“不是怕你，是怕鬼，我从小就怕，所以我爷爷说我成不了什么大事。”

　　“怕鬼啊。”桑榆晚拖长音调哦了一声：“那为什么还要帮我？”

　　路逐安好似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直接脱口而出：“我们是同学。”

　　“是因为小黎吧。”桑榆晚直接拆穿他的谎言：“你喜欢小黎。”

　　这句话是肯定句。

　　路逐安下意识往门的方向看去，听着外面余黎找东西发出的响动声，他心慌了起来。

　　“你一直在偷偷关注着小黎，我都发现了。”桑榆晚笑了笑：“你是不是喜欢她？你是因为她才帮我的。”

　　路逐安愣了一下，随后坚定点头：“嗯，我喜欢她。”

　　“有多喜欢？”

　　“非常喜欢。”

　　“以后会好好保护她吗？”

　　始终低着头的路逐安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第一次有了直视桑榆晚的勇气，是为了向她表达决心：“我会的。”

　　“那太好了。”桑榆晚笑着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散了下来：“又完成了一个愿望。”

　　路逐安听得云里雾里的：“所以你第三个愿望是？”

　　桑榆晚歪了点头，目光盯着紧闭的房门，门的那边是忙前忙后找饮料的余黎：“想找到一个能代替我保护小黎的人。”

　　“这应该不是最后的愿望吧。”经过这短暂的相处，路逐安对她的恐惧消磨了些，终于敢把腰直起来了：“是跟你刚刚说的许也有关？”

　　“嗯。”桑榆晚点了下头，手指向柜子，路逐安跟着她的指示打开抽屉，看着里面躺了本厚重的素描本。

　　“这是我让我弟弟帮忙从家里拿出来的。”桑榆晚试探着走了几步，看他脸上少了抗拒与惊恐才敢继续走过去：“我画的许也。”

　　路逐安翻开一页，认真看着画上的人，在看第一页的那一刻，他惊了一跳：“是南中的许也？”

　　桑榆晚有些意外，但却依旧笑着：“你认识他啊。”

　　“你……”路逐安欲言又止，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人会扯上关系。

　　“许也，我喜欢了，”桑榆晚停顿着，好像是在认真数日子，片刻说出了句：“好久了。”

　　“这是你最后的愿望吗？”不知何时，门开了，余黎站在了门口，手里举着两瓶可乐。

　　路逐安看着她，嗖一下站了起来。

　　余黎把可乐往他面前一放，视线刚好落到了那副素描画上：“为什么开始不说呢？”

　　桑榆晚：“这件事不能用你的身体去完成。”

　　余黎不理解：“为什么？”

　　“因为在别人眼中靠近许也的人是你，我不在意他们的眼光。”桑榆晚停顿片刻：“你不行啊。”

　　余黎多厌恶南中的人她知道，她又有多不喜欢许也她也知道，她用的是余黎的身体，时间到了，她潇洒离开，留下一堆的烂摊子让余黎一个人承受。

　　她怎么办？

　　许也又会怎么想？直接告诉他自己是穿魂的鬼会不会被他当成神经病？

　　“我不在意啊。”余黎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滴落，旁边的路逐安有些不知所措。

　　“用我的身体吧。”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沙又哑：“至少让我多为你做一点什么，让我心里少一点罪恶感。”

　　桑榆晚靠近她，伸出手，手竟径直从她脸颊穿过，她眼里的落寞清晰可见：“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这样想，你根本没做错什么。”

　　“我做错了，”余黎哭意彻底止不住了，她无力地蹲在地上：“你是因为找我才出事的。”

　　“可你也是因为找我才出门的。”

　　“如果你不推开我你不会死。”

　　“小黎。”桑榆晚突然提高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满是愧疚的喃喃自语。

　　余黎抬头，视线因为泪水的缘故变得雾蒙蒙的 ，她看不清桑榆晚的脸，只听到她说。

　　“如果当时先反应过来的是你，你会推开我吗？”

　　余黎没有立马回答，但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她会。

　　“我会。”

　　桑榆晚轻轻笑出了声：“看啊，我就说你没错吧，你明明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的，所以不要感到任何愧疚”。

　　“但我不想看着你魂飞魄散。”余黎摸干净眼泪，站了起来，凝视着她：“如果死的是我，你会把身体借给我吗？”

　　这次愣神的成了桑榆晚，她缓缓叹出气，语气多少带着丝无奈，她的回答依然毋庸置疑：“当然。”

　　“你让我最后为你做点什么吧。”余黎声音哽了一下：“求求你了。”

　　“小黎。”桑榆晚注视着她，眼眶被染红：“谢谢。”

　　送走了路逐安天就黑了下来，余黎坐在书桌前，打开桌面上的灯，漆黑的房间被一盏小灯照亮了一半。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画这些？”余黎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画。

　　“偷偷画的。”桑榆晚站在她的身旁，微微弯着腰，视线跟着移到了画上。

　　余黎情绪有些低：“你都没跟我说过你有喜欢的人，我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

　　“抱歉啊小黎。”桑榆晚：“从小到大我也就瞒了你这一件事，这件事我也在心里藏了好久了，没敢跟任何人提。”

　　到现在她都没能跟许也说上话，只是偷偷画着他，想想还挺遗憾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余黎翻到了最后，看着里面夹着的纸：“这是什么？”

　　“许也的愿望清单。”桑榆晚说：“我想帮他完成。”

　　“你怎么会有这个？”余黎问。

　　“捡到的。”桑榆晚如实回答。

　　余黎随便扫了一眼单子上的字，仅仅是轻飘飘的一眼，就足以让她的脸拉下来：“这些不切实际的愿望，别说三个月了，三年我们也成不了，我们根本没办法出国，还要去看梵高的画展？”

　　“我知道。”桑榆晚把头凑过去了些：“完成一两条也好啊。”

　　余黎皱了皱眉头：“做这些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意义吗？”桑榆晚想了想，随后扬起嘴角笑了笑：“在我消失前，尽我所能，照亮一点许也的路，哪怕这点光像萤火虫那般微弱，但至少他不用摸黑前行。”

　　余黎看着她，意识到三个月之后桑榆晚就会离开，她神色一沉：“以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小黎，你不会是一个人，不要总是低着头走路，你可以抬起头看看。”

　　余黎没听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她现在也没心思知道别的，只在为单子上的那一条条愿望发愁。

　　对于许也，余黎只听过这人的名字，当然伴随他名字出现的从来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是光听着他那些“光荣”的事迹，就足以让余黎对他厌恶到极致，她不理解是桑榆晚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人。

　　带着这点好奇，老师让帮忙去南中打印卷子时，她首当其冲地举起了手。

　　在她跨进南中校门的那一刻，躲在伞下的桑榆晚就表现得异常兴奋。

　　这样的桑榆晚是不多见的，她的好奇心更加浓厚了。

　　“小黎。”桑榆晚停止了脚步，她没再继续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前方。

　　余黎跟着她的视线移动，看见了不远处那三个围在一起抽烟说笑的人。

　　在看到他们周围肆无忌惮飘起的白烟时，余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这类自以为又痞又酷的人就算是北一中也有，这群人往往自大又狂妄，不甘于屈服老师与家长。

　　模仿着成年人的成熟与洒脱，但往往只学到一点皮毛 ，终归只是照葫芦画藤，就学会了抽烟喝酒与混话满篇。

　　由于中间站着的那个人样貌过于出众，余黎率先注意到了他，她猜测着问了句：“是中间那个人？”

　　“他是许也。”

　　得到了桑榆晚准确的答复，余黎看他看得更仔细了。

　　那人顶着头乱糟糟的卷发，懒散地倚在乒乓台旁边，目光深邃，神色有些不悦，指间夹着烟，周围烟雾缭绕，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余黎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问：“你到底看上这种人什么了？”

　　她转头，没看见桑榆晚的身影，她慌了，左右环顾着，依旧没找着人：“晚晚？桑榆晚？”

　　“余黎？”她慌忙的模样引起了路逐安的注意，他跑过来问：“怎么了？”

　　“路逐安，晚晚不见了。”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抬头去看许也，发现刚刚还围在一起的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

　　余黎恍然大悟：“她肯定是去找许也了。”

　　一瞬间，她血压飙升：“她不能晒太阳，怎么这么没有轻重。”

　　路逐安跟着抬头看了看：“没事，今天太阳没多大，我们是去找她吗？”

　　“找？”余黎有些急：“怎么找？上哪儿找？她飘来飘去的，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了。”

　　路逐安被她吼愣了一下，过了许久才试探问：“那我们在这里等？”

　　余黎脸色一沉：“没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