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武侠]佛子一笑》迴梦

32、第 32 章

　　“师叔，呜呜呜……”

　　不惧伸手抓住了师叔的袖子，露出一张也不知是泪痕还是雨水的脸，湿漉漉的。

　　“师叔，太感人了……”

　　不惧作势要用了一的袖子擦脸，袖子却被师叔默不作声扯了回来，他满眼愤慨指责师叔。

　　“走。”了一转身。

　　“去哪？”

　　“找人算账。”

　　眨眼的功夫，面前已经没了师叔的身影，都容不得不惧多思考，他赶紧跟上，就怕把师叔给跟丢了。

　　他们本就站在不起眼的位置，人又多场面又乱，这俩人一下子不见了也没人发现。

　　村民们越想越觉得不对，若不是这清河寺的僧人怂恿着他们去抓什么怪物，又说要处置了怪物，他们怎么会错将山神给抓了，这可不都是那群和尚惹得祸。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他们显然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尊敬这群和尚，一口一个圣僧的喊，这会只记得是和尚害得他们没了山神的庇护。

　　村长寻到了释明，“主持，是你同我们说那个旱魃，让我们抓了他去，这怎么就成了山神，你得给我们个说法，不然我们可不放过你。”

　　别说他们黑山村了，过会只怕黑石村，黑水村都要来了，山神是他们黑山村抓的，难辞其咎，只能把锅都扣在清河寺上头了，不然回头也不好和其他几个村子交代。

　　释明也没想到事情搞成这样，面对着咄咄逼人的村民，他只能让和尚们护着他退回到寺里头，将大门给紧紧关上，再寻他法。

　　虽然把村民们都拦在了外头，但是清河寺的僧人还都是惴惴不安，有些机灵的已经准备回屋子收拾东西偷偷从后山下山去了。出了这么大事，只怕清河寺是没前途了。

　　也有人在动歪脑子，比如慧觉，明眼人都看得出主持这回怕是起不来了，也许是他可以取而代之的好机会了！

　　不惧跟着了一最终是穿过了黑山，停在了那间山神庙门前。

　　庙门还是破烂着开了半扇，了一直接走了进去，指着上头的山神泥塑说：“不惧，去砸了它！”

　　不惧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师叔，那可是山神像啊！”

　　他们虽然是佛门中人，更信的是菩萨观音，但谁会去招惹山神？

　　却见师叔冷冷一笑，仰头看着那尊泥像，“既是山神便该守一方百姓，不然要他有何用！你不砸，我自己来！”

　　了一几步上前，抬手运力便直接将山神像推动了，从座台上挪了出去，倒在地上，头顶处出现了一道裂缝。

　　不惧没拦得住师叔，“阿弥陀佛”念了好几声，又看见师叔抬脚对着山神像又踹了几下，裂缝瞬间扩大，泥像半个脑袋被师叔踹飞了撞在旁边的墙壁上，最后碎成了渣子。

　　不惧不明白这具泥像是怎么招惹了师叔，他从未见过师叔这种模样。

　　“后生无礼。”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了一动作停了一下，却宛若未闻，然后用更大的力道踩在泥像中间，这尊泥像终于碎成了好几块，再也粘不上了。

　　不惧回头看去，差点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半伸着手，指指地上的泥像，又指指面前的人，就差没厥过去了。

　　实在不怪不惧，只是眼前此人确实和泥像的脸一模一样，只是此刻他一身广袖长袍白衣，周围似有祥云环绕，这可真是活生生的老神仙了。

　　仙人轻挥着拂尘，不惧当即晕了过去。

　　他踩在一层祥云之上，踏入这山神庙里，入眼便是自己已经碎成渣的泥像，这和尚忒是无礼。

　　了一转身对上这位仙人，面色并无变化，朝着对方行了合十礼。

　　“我佛常说因果，听闻道家传的是天道承负，小僧愚昧，不知这承负是何道理。”

　　仙人手指捻须，眉目一笑，“我道家所言承负较佛家之因果更为深奥，承者为前，负者为后。承者，乃谓先人本承天心而行，小小过失，不自知，用日积久，相聚为多，今后生人，反无辜蒙其过谪，连传被其灾。负者，乃先人负于后生者也。”①

　　“既如此，此间百姓不尊神灵在前，天降大旱在后，天理昭昭，乃是报应不爽。”了一回道。

　　“岂可同日而言，人乃生灵之首，人为贵，尽得天地之气，山川之灵。”仙人蹙眉。

　　“非也。”了一直视仙人，“万物皆有灵，草木亦有心，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仙人不说话了，半晌忽然仰天长笑，“释迦摩尼得了个好苗子啊！”

　　“你这性子倒是像是我那小师弟，他同你一样，认为万物皆为灵，而我却认为人乃万灵之首，与我争辩多年，此番看来，原是我错了。”

　　仙人腾云而起，拂尘挥动间，身边多了一头雪白的鹿，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了一。

　　“你这小山灵，我便送你去碧游宫罢，我那师弟定然欢喜。”

　　雪白的神鹿从祥云上轻巧落下，跃入凡尘，朝着了一跑了过去，停在他的面前，忽然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鹿角从他的额间松动，巨大的鹿角落在了一的面前。

　　“这是他给这座山最后的礼物，你将这对鹿角埋在这山神庙底下，只要这对鹿角一直在，来日自当风调雨顺。”仙人展眉微笑，他朝着鹿招了招手。

　　神鹿用缺了角的脑袋轻轻蹭了蹭了一，眼中满含不舍，然后才重新踏上了祥云。

　　鹿鸣呦呦，渐渐远去。

　　没人能想到，黑山的山灵居然是一头雪白的神鹿，了一拾起那对鹿角，因着脱离了鹿身，鹿角失去了光芒，展现出原本的浅金色来。

　　仙人离去，不惧醒了过来，他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满地碎了的泥像又惊又怕，紧接着就看到师叔怀里一对灿金色的鹿角。

　　不惧跑过来，欣喜无比，“师叔，这是小怪物的角！”

　　了一目光柔和，“是了，过来帮我。”

　　不惧将鹿角接了过来，感受着鹿角的重量，两人边走边出了门，他侧头问道：“师叔，小怪物是不是活过来了？”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太阳从云端探出了头，踩着满地的湿泥，了一却觉得心里格外地高兴。

　　他回头看向不惧，双手合十望向天空。

　　“佛曰，不可说。”

　　那就是是了！不惧瞪圆了眼睛，打心底为小怪物高兴，看着怀里的鹿角，更觉得亲切无比。

　　“师叔，这鹿角咱们要做什么？”不惧问道。

　　“将它埋在山里头。”

　　“为什么？”

　　“这是山神对黑山最后的祝福，愿这座山四季常青，愿这片土地风调雨顺。”了一说道。

　　两人没将鹿角埋在山神庙里，他们走进了山林里，鸟兽们感受到山神的气息，自发聚在他们身边，还给他们带路。

　　山神气息不散，这足以让它们高兴不已。

　　越走越往山里头了，周遭的鸟兽聚的越来越多，不惧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抱紧了怀里的鹿角好奇四处张望。

　　满天都是色彩斑斓的蝴蝶飞鸟，羽翼翩翩，围着他们来回飞舞。树间有猴子上蹿下跳，林间四处可见动物爬兽的身影，却没有一只来攻击他们。

　　鹿角最后就埋在山林的最深处，庇护着整座山。

　　“师叔，你说这里的村民对小怪物不好，他为什么还要留下鹿角呢？”不惧问道。

　　了一抬眼便可看见无数鸟兽围绕在鹿角周围起舞，想到山下孩童们天真的歌谣声。

　　“因为，这里还有他觉得值得守护的东西。”

　　那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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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继续往扬州走，黑山因为那场大雨，处处田地都得到了滋养，天也没那么热了。等出了黑山范围后，再没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又走了十来多天明显就感觉周遭的风土人情大变样了。

　　随时可见的河流小溪分割着一块块的田地，这里的田地大多都是水田，翠绿色的稻叶在微风下宛如碧浪，头顶上不大点的稻穗轻轻点头，长势喜人。

　　转眼便到了扬州地界。

　　看着地上标识着扬州的界碑，不惧咧开了嘴笑：“师叔，可算到了呢！”

　　小伙子随着师叔出来了一个多月时间，又正值一年中日头还算大的时候，很快就黑了不少，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几颗雪白的牙，更显得他傻气十足，但其实不惧机灵着呢。

　　他侧头看了眼师叔，似乎黑了点，但又看不太出来，师叔好像一直比旁人白上不少，明明大家都是一块晒着，也没见师叔比他晒的少些，怎么就不黑呢？难不成连太阳都会对好看些的人优待一些？

　　不惧摸了把自己的脸，暗暗觉得自己也不差啊，回头就看见师叔侧头看向自己，白皙的脸在阳光下几近反光，宛如神佛。

　　“前头有几户人家，今日已经赶了大半天路了，我们先去化缘，寻了地方休息一夜，其他事情明日再说。”

　　“好嘞，师叔。”

　　因着在路上，两边也没什么村落，只有前头零星有几户人家，只怕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落脚了，今夜要风餐露宿了，不过有口吃食就满足了，不贪心。

　　两人往前走着，叩响了遇到的第一户人家的门。

　　“谁啊！”院门里头传来男人的声音。

　　“我们是游方路过的行脚僧，想化口饭吃。”了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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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太平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