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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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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了男孩软绵绵的撒娇之后,艾玛颇有一些紧张地也将视线转向了乱步。
妈妈是鬼的那一边的人,是这个农场的饲育监,是他们的敌人。
这是她和诺曼在送柯尼落在餐桌上的小兔兔的时候,在‘绝对不能靠近的门’的里面发现的秘密。
这个孤儿院在本质上是一个儿童农场,里面的儿童会作为农产品被收割生命,随后送到长相丑陋,长手长脚,通体漆黑的‘鬼’的餐桌上去。
而她和诺曼在逃离门的那边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柯尼的兔兔落在运载着柯尼的尸体的送货车的车底。
妈妈应该是发现了有人来过门的这一边,但是不能确定究竟是谁来过,有几个人知道了真相。
这是一场她和诺曼与妈妈之间的博弈。
在她思考清楚之前,她不想随意地将其他的兄弟姐妹拉入这一场博弈之中。
但是这一场博弈的持棋者的人选显然不是艾玛一个人能够掌控的了的。
被伊莎贝拉抱在怀里的乱步很快就想清楚了事情的关节,他有一些失控地揪住了女人的衣领,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黑发绿眼的男孩敛起眉眼,有一些僵硬地靠在了伊莎贝拉的脖颈处。
伊莎贝拉垂下眼看着乱步的发旋,脸上的笑意突然加深。
只有艾玛还站在原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乱步翠绿色的眼瞟向了不远处楼梯的拐角旁想要走过来,但是在看清了艾玛和伊莎贝拉之后,又迅速地躲藏起来的诺曼。
但是很快他就收回了视线。
伊莎贝拉没有注意到诺曼的存在,背对着楼梯的艾玛也不知道。
只有他看见了。
乱步有一些沉重地想。
这一场侦探游戏,是他赢了。
但同时,他也输了。
他一直以为house里的兄弟姐妹们和他一样,早就发现了这个像是照明灯一样明晃晃地放在台面上的常识。
这是一个农场,而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的结局是被鬼作为食用儿童吃掉。
这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个世界是鬼的世界,他们能够平安长到这么大,究其原因,也和这个农场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农场和妈妈虽然禁锢了他们自由,但同时也保护了他们安全,带给了他们幸福的家庭和舒适的生活场所。
这是一场等价的交易。
但刚才艾玛和诺曼的反应却让他推翻了这些年以来妈妈一直给他灌输的思想和那些不断被加固的错误认知。
他的兄弟姐妹根本就不知道鬼的存在!
他要和艾玛玩侦探游戏的初衷,一开始只是想要知道为什么艾玛和诺曼这些天怪怪的,他们隐瞒了什么事情。
但是等他知道这个原因是艾玛他们在帮忙送小兔兔的时候看到了鬼或者是柯尼的尸体的时候,显然妈妈的虚伪立场就有一些站不住脚了。
在艾玛和诺曼眼里,生命和快乐不是一个重量等级上的东西。
而他们这些天来有一些奇怪的原因,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根本不觉得农场给予他们的东西和他们的生命这二者之间是一场等价交换。
是他判断失误了。
...柯尼其实不想走的。
乱步开始止不住地发抖,上一次他体会到的这种惶恐的感觉,是在house里供孩子们玩乐的树林里。
那个时候他才三岁,因为老是被伊莎贝拉关在医务室里长蘑菇,他的叛逆期提前到来了。
他想要自己一个人偷摸着出去玩。
但是医务室的窗户是封死的,上面的钉子都被砸实了,出口只能是被贴上了黄色的封条的大门,于是偷溜出门的难度大大提高了,不过这对乱步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他在伊莎贝拉不注意的时候,溜出了医务室,避开了所有人,自己到小树林的深处玩耍。
但是由于身体问题,他很快就玩累了,他努力地用自己最后的力气爬到了一颗大树上,随后便昏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在伊莎贝拉的怀里。
“乱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三岁的乱步小小的一只,就这么仰面躺在伊莎贝拉的怀里,那双翠绿色的眼眸闪烁着和年龄不相符合的深沉,伊莎贝拉知道,这是一份超越任何界限的聪慧,是她的珍宝。
很快,年幼的男孩就微笑了起来。
他说:“好。”
乱步已经不记得当时的自己和伊莎贝拉说了些什么了,他的记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有一些混乱。
他只知道在那之后,妈妈彻底掌控了他。
而他在恐惧和蜜枣形成了可怖漩涡之中沉沦。
甘之如饴。
但是他同意和妈妈一次又一次地一起玩这种有意思的游戏的前提是,天平上作为筹码的,是他自己的安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被放在天平的另一端上的不再是他自己,而是他在意的家人们。
不,天平上的筹码从未变过,一直是他的家人,只不过是他没有看清而已。
但是他为什么会没有看清呢?
为什么...
一只属于女性的手在乱步的背脊上温柔地安抚着,随后停留在了乱步的后脖颈上,不轻不重地按压着。
像是被阴冷的蛇盯上了一样,一种奇异的酸麻感在乱步的脑海中炸开来,他想要脱离这种感觉,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沉迷其中。
这个世界太无聊了,什么事情都很无聊,很多时候,一切事物在他眼中都无从躲藏,贫乏无味的信息像是枷锁一样缠绕着他,无趣平凡的人生每一天每一天都在不停地重复,虽然和他可爱的家人们呆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有感动与快乐,但是只有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生出一种有趣的感觉。
极端的有趣。
这是一种从身体到心脏都在疯狂地压抑着的,但是大脑却在诚实地分泌多巴胺的奇异的感觉。
乱步的思绪越转越快,但他仿佛像是走进了漆黑粘稠的迷雾中一样,越是努力追寻,越是找不到方向,一滴冷汗从乱步的鬓角滑落,他无力地闭了闭眼。
他快要无法思考了。
“妈,妈妈...”
乱步眯着眼,纤长的鸦黑色眼睫混乱地颤抖着,男孩像是幼猫一样低声叫唤着,无法克制地向着他饲养者露出了肚皮。
伊莎贝拉还是那样柔和地微笑着,在隐藏在暗处的诺曼和站在她面前的艾玛近乎惊悚的目光下,对着他们宣告了乱步真正的归属。
“乱步病了,需要在医务室里静养,艾玛你是house里的大姐姐,你去叮嘱一下孩子们,让孩子们不要过来打扰他休息,好吗?”
艾玛用尽全力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在伊莎贝拉面前露怯,她仰起头看着那个抱着明显陷入了被刻意激发出了异常情绪的男孩的女人,女人在对着她微笑,那双平日里带给她温暖诉说着爱意的紫罗兰色的眼眸现在满是傲慢和寒霜,艾玛看着伊莎贝拉的手带着奇诡的韵律一下一下地刺激着怀里的男孩,最后迫使男孩停止挣扎,在加害者的怀里陷入沉眠。
从发现乱步的才能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现在,将近七年的时间,伊莎贝拉精心编织了一条柔软舒适的项圈,然后她哄骗着心智尚不成熟的乱步带上这一条项圈。
这一带上,就再也别想摘下来了。
她驯服了乱步。
艾玛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乱步身上移开。
伊莎贝拉的所作所为向艾玛再一次地展露出了这个世界残酷的冰山一角。
“...好的,妈妈。”
在伊莎贝拉的视线之下,艾玛露出了一副和往常一样毫无阴霾的,仿若向日葵一样的笑脸。
“到饭点啦!”
稚嫩的呼喊声响起,柯尼努力抬高了手臂晃动着手里的铃铛,听到了铃铛的响声的孩子们欢笑着着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时间像是被无限放慢了,艾玛盯着逆着人流向后走去的伊莎贝拉的身影,憋红了眼眶。
诺曼假装一无所知地混在孩子们当中,随后走到了艾玛身边,将她扯到了自己身边。
“保持微笑,艾玛。”
诺曼低声提示道。
“可是诺曼,乱步他...”
艾玛无意识地抓紧了诺曼的胳膊,用气声紧张地想要和诺曼传递着刚才和伊莎贝拉的对峙里发现的讯息。
胳膊上传来了钝痛感,诺曼面色不改,他安抚地侧过头对着艾玛笑了笑。
“艾玛,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艾玛看着诺曼坚定的天蓝色眼眸,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嗯,我相信你,诺曼。”
看着终于放松了一些下来的艾玛,诺曼也放松了一些,他就这么保持着向前走的姿势,还想要再和艾玛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你们两个偷偷摸摸的,在说什么?”
诺曼在那一瞬间抓紧了艾玛的手,他猛地回过头。
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