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蔷薇》老可爱

30、30

　　天色将晚，远处层林尽染，像生活，像沉淀的彩虹。

　　时蜻去天台的路上买了两瓶气泡水，打开天台的门锁，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径直走过去，把气泡水放在路至舟的身旁，跟他打招呼，“老板，找我有事儿？”

　　路至舟挑眉，某人看起来似乎不像他想象得那么脆弱，被劝走，还能这么淡定。

　　“听说洪哥去找你了？”

　　时蜻开玩笑，“不是你派来的？”

　　路至舟看向远处的风景，问：“如果是我派来的呢，你打算怎么办？”

　　时蜻把胳膊放在护栏上，“写完这十二集，乖乖退出，绝不纠缠。\"

　　路至舟听了，气得捏住时蜻的脸晃，他费劲吧啦地在背后给她擦屁股，她听别人一句劝退就当真了，“就这点出息，让你走你就走？”

　　时蜻任其宰割，十分淡定，“我这不还没走吗，你那么着急干嘛？”

　　路至舟松了手，站在时蜻旁边咕噜咕噜喝着气泡水，像是借酒消愁。

　　时蜻没想到他会这么介意自己说走就走这件事，不由认真起来，“而且你说过，你不会赶我走的，除非我要自己走。”

　　她的语气有些讨好，路至舟看起来挺气的，毕竟是因为自己，得哄哄。

　　“爱走不走，关我什么事。”

　　路至舟说话的语气像是满不在乎里又夹杂着几分胡搅蛮缠，时蜻再次觉得，这就是演员的天赋，能把文字都写不出来的事情，具象化。

　　幸好没有埋没他的机会，等到演完邓五林导演的片子，路至舟就应该是真正的大明星了吧，要热度有热度，要作品有作品。

　　三十岁，正是一个男演员的黄金年龄，一定更加春风得意。

　　时蜻拿胳膊肘碰了路至舟一下，示意他别生气了。

　　路至舟闪躲得很明显。

　　时蜻没办法，继续讨好：“我这不是希望，你有一天成为影帝，这样我好再次归来啊。你想想，如果你是影帝了……”

　　“我已经拒绝了那部戏。”时蜻的话还没有说完，路至舟就打断了她。

　　“什么？”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还会有这个走向。她能理解路至舟不会因为吴岱西的挑拨离间放弃她，因为她是有价值的。但是她不明白路至舟为什么宁愿牺牲自己的梦想，也要保全她。

　　这样的牺牲，是不是有点大了。

　　“我拒绝了这部戏。”路至舟站在时蜻身前，弯腰双手撑在她的两边，抬眼看她，一字一句重复。

　　他说这句话是紧张的，这跟表白基本上没区别了。可不说这些，又说什么呢。

　　时蜻盯着路至舟看，才发现他剪头发了，刘海和鬓角都变短了，有点像是剪残了，但依然不影响本人的颜值。尤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时蜻有一瞬间都觉得这是拍偶像剧。

　　浪漫的天空，浪漫的桥段，衬得心里都不平静了。

　　时蜻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想表达什么意思，但从那双坚定的眼神里，她多多少少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为什么。”她问。

　　“不为什么，我就是想让你们别把邓五林这件事得太重。不拍这部戏，我以后也有大把的机会，我不觉得拍了这部戏我就能怎样。所以，你们不要把这部戏看得太重。\"

　　没有功利心，不心浮气躁，有拒绝的勇气，轻飘飘地做决定，还有兜底的信心。

　　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时蜻羡慕。

　　时蜻问忍不住问：“路至舟，这些年过得其实也挺幸福的吧？\"

　　“嗯？”

　　“这句话如果放在十年前，你十九岁的时候说，我其实是信的。我不仅信，而且会深深赞同。可我们都老大不小了，即便这么说，其实你心里也觉得，我们的机会，少一个就是一个。过了这个村，可能真的没有这个店了。”

　　路至舟承认，“但我说过，要把你留在这个行业。任何事情都不能是这件事情的阻碍。”

　　电影是他主动放弃的，他就是想要洪哥知道，时蜻的重要性。他的任何事情，洪哥都可以插手，唯独时蜻不行。

　　也想让时蜻知道，他的决心，谁都不可以晃动，她可以放手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所以我说，这些年你一定过得还不错。有洪哥这样的人在身边，有章之北这样的朋友，才能有底气说出要拒绝邓五导演的话，还有点不符合年级的理想主义。但别因为我拒绝他们的好意。\"

　　时蜻承受不起有人为她这样牺牲。

　　“那你真是太小瞧我了，这些年资源没少被截胡，但是我不着急。洪哥跟你说了吧，说我到这个岁数，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转型的机会，一定要珍惜？”

　　“嗯。我也觉得它对你特别重要。”

　　路至舟单手插口袋，神态自若，“以前有一段时间确实挺焦虑的，想着总不能一辈子吃青春饭吧。但是呢，有时候人生是无法掌控的，望得太远会迷失自己。我能做的，就是做好当。”

　　“时蜻，回到这行做编剧是你的梦想，想去转型是我的梦想。你不想因为你的梦想给我献祭，同样的，我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梦想，拿你的当垫脚石。我路至舟不至于这么无用不堪吧。\"

　　时蜻看着路至舟的双眼，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清路至舟的样子，眼神深邃又清澈，浑身散发着能与世界抗衡的魅力。

　　人越长大，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封闭，懒得再去关注他人和这个世界。这并没有错，可是再遇到还在乎自己死活和梦想的人，还是觉得难得，内心一角没完全死去的十八岁又躁动了起来。

　　时蜻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就像在干涸的沙漠里，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恍惚之间看见了自己的灵魂。

　　她深呼吸，抬头，“你说过，高硕年纪轻轻就投中独角兽是因为天赋和运气，那你愿不愿意赌一把。”

　　这个决定也是她刚刚才做的，路至舟的话，让她上头了。

　　“赌什么？”他问。

　　在溽热的盛夏，路至舟突然听到一个清澈的声音说，“路至舟，我来当你的独角兽吧。赌我一定能让你获得高回报。”

　　既然你这么笃定我的价值，那我就会用我所有的价值回报你。

　　夕阳跃入云海，时蜻的声音晃动着路至舟的心。她记得关于他的事情，这多少让他心神荡漾。

　　他挑眉，“那，不走了？”

　　既然要当他的独角兽，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时蜻说了实话，“本来就没打算走。”

　　“其实，我今天下午去找吴岱西了。我有她的把柄，她不敢再找人跟你抢戏，所以，你现在找邓五林导演后悔或许会来得及。我们的梦想会一起实现。”

　　路至舟佯装生气，“哪家独角兽这么能给我找事儿？。”

　　“本独角兽不仅会找事儿，还会威胁人，全世界，仅此一头。路总，你押到宝就偷着乐吧。”

　　时蜻微微歪着头，朝路至舟灿然一笑，明媚了他一整个夏天。

　　他熟读她的微博，总觉得她是一个很自我、很坚定的人，世界的变化影响不了她。后来见了她真人，又觉得她很丧，他一度认为，书里的那股不认输的劲只是她的才华。

　　可今天，路至舟才觉得，自己第一次触碰到真实的时蜻。她是他的蜻蜓，和想象一模一样。不，比想象更鲜活。她从未如此清晰地站在他面前。

　　他心里软软的，语气里带着的爱意，自己已经察觉，却无法改变，就是爱，没办法。

　　“那么请问我的独角兽，你的威胁有用吗？\"

　　“嗯，你去找邓五林，八九不离十角色就是你的。\"

　　然而路至舟却说：“算了。说不去就不去了。\"

　　时蜻皱眉，“为什么？”

　　这样白白浪费了她的心血。领导可真的没一个省心的。

　　“投资哪能没点牺牲。我就是想让我的独角兽深深记住，这是我的牺牲，请她记住这次的教训，然后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

　　“可是这个戏跟你的戏路很像，万一发挥好了，得影帝呢？”

　　谁不想拿奖，不像鲜花簇拥，光鲜亮丽？

　　路至舟觉得好笑，“你还研究过我的戏路呢？”

　　他又不正经起来，时蜻怎么可能让他飘，回：“打发时间看的。”

　　“哦，那你说，我是什么戏路？”

　　路至舟没期待时蜻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她偏偏又说得那么认真，让他听到了已经消失许久的真话。不好听，又动听。

　　“虽然你年纪大了点，但是很适合演青涩的角色，之前你演的悬疑剧里的男主角，不就是这样的吗，即便过去了很多年，也会为一个羁绊活下去。我觉得你很适合演这种美强惨，你身上有这种气质。邓五林导演也是看中了你身上的坚韧与破碎吧，路至舟，去试一试吧，万一你真的成了影帝呢？”

　　气氛的温度在上升，说真心话就要付出脸红心跳的代价。

　　他被夸得不好意思，“哦，影帝那么好当吗？”

　　路至舟不忍开口彼此之间奇妙的氛围，但他还是弹了时蜻的脑门，“如果以后有人想游说你，我就会让他知道，走一个时蜻，毁一个路至舟。”

　　“如果洪哥或者谁以后因为类似的事情找你，你要怎么说。”

　　“我说，我要问问我投资人的意见。”

　　时蜻捂着脑门，把听到这些话时内心所有的轰动都藏在深深处。

　　如果这个世界有人认为她值得，那她就会是值得的。她会努力做那只让他骄傲，让别人羡慕的独角兽。

　　从此以后，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挡。

　　路至舟还算满意，“孺子可教。再有下次，你就乖乖走人，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时蜻郑重点头，像发誓。

　　路至舟笑了，问：“拿什么东西威胁的吴岱西。”

　　“你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她和我前男友的事情吧。我有他们不轨的证据。吴岱西这种人现在在行业里混的就是名声，比起自己的名声，我这种小人物又算什么，所以她就答应放过我了。”

　　“怎么以前不这样做。”

　　用这种事换自己的前途，也无可厚非，毕竟不会让自己的生活更惨。

　　“就是不想闹得太难看。我觉得我前男友在劈腿前，对我还挺好的，我不想把原本就很难堪的事情闹得特别难堪。算是为了自己。”行为已经变得老练，但内心还是十八岁，也算美好。

　　路至舟喝了一口气泡水，侧头看着时蜻。

　　所以，即便是站在那个令她心碎的房间前悄悄哭，她也尽量成全了所有人的体面。

　　如果她闹没人会责怪她，因为她是受害者，理应让做错的人受到惩罚。

　　可是她没有，默默忍受了一切。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初心。

　　又可是，为了他，她愿意打碎初心，是不是证明，自己还挺重要的。

　　“对我这么好？”自己受伤的时候都没用的杀手锏，在他被抢资源的时候说用就用，很难不多想。

　　时蜻也坦诚，“因为你带我回北城，我……”

　　路至舟轻轻捏住了时蜻的嘴，示意她别再说下去。无非是感谢的话，扫兴至极，他不愿意听。

　　“时蜻，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挺钝的。”

　　常常无法理解世界的恶意，以及一个恶意的毁灭性。

　　“但又觉得这样钝也挺好的。”

　　治愈重伤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忽视，才能快速地站起来。

　　当然，路至舟很庆幸，她的后知后觉给了他大胆的、无所顾忌地走向她的理由。

　　时蜻不知道路至舟全部的意思，她笑得很轻松。

　　\"那，吴岱西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他关切地问。

　　时蜻摇摇头，笑得灿烂，“我是个成年人，再说了，吴岱西又不是混□□的。哪有那么容易被她为难。倒是她，气得不轻。”

　　“不过比起第一次吵架，还差了点。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辞职的时候多威风，否则吴岱西也不会记恨这么久。”

　　“你不是在书里都写了吗。”

　　路至舟记得很熟悉，开篇就把矛盾推向了极致，那个时候他在想，一上来就这么刺激，接下来该怎么写。

　　可她就是写出了一个温暖又快乐的故事，没有男主角，只写自己被封杀后的生活，把生冷的内容，用幽默而犀利的笔触写了出来。

　　活出了大部分人无法做到的样子。让人解气又向往，就像现在。

　　时蜻点点头，路至舟说过，他看过她的书的。

　　“嗯，我们没必要把一些事情看得太重。否则会模糊了最初美好的样子。”

　　梦想是，工作是，生活也是。

　　学会享受比接受结果重要。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在橙黄色的暖调中，路至舟朝时蜻伸出手。

　　他不算白，但看起来坚实而修长。

　　时蜻不解。

　　路至舟：“那就说好了，我的独角兽。”

　　时蜻朝他的手掌拍了一下，算是击掌，然后重重地“嗯”了一声，“说好了，我的投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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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人开心的世界达成了。
路至舟：她夸我会成为影帝诶，是我实力太强，还是她滤镜太强。
时蜻：浅浅报个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