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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7.

      谢凝回到出租屋,对着镜子,用镊子将子弹取出来,伤口血肉模糊,她没有麻醉药,疼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

      处理完伤口,天已经亮了,她躺在地板上,累得精疲力竭。

      电话铃声响起,谢凝看了一眼,是江清流的号,她摁下静音键。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接无关的人的电话。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她就算死也无法安心,她必须告诉苏晚什么,或者将那本书《榕城》送到苏晚手里,让她明白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避免她走向极端。

      再说了,即便是书中预言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吗?

      如果她今天将自己锁在屋里不出门,她又怎么可能在路上被卡车撞死?

      总有破局的办法的,如果现在办不到,那肯定是因为她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

      谢凝想去找苏晚,但如果她现在出门,很大概率会被卡车撞死。

      苏晚换过号,她只能通过认识的人试图联系她,谢凝发了几条简讯,要么被拒绝了,要么被无视了——

      “谢凝你也太丧心病狂了,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想纠缠苏晚?!”

      “不可能让你知道苏晚的联系方式,你这种变态找她肯定没好事!”

      “抱歉哦,恕我无法透漏。”

      “……”

      也对,在这些人眼里,谢凝的形象烂透了。

      几年前她因为一桩见义勇为的事上了新闻,采访时,她在记者面前对前妻苏晚大谈特谈,引得舆论集体同情谢凝,甚至有不明事的网友跑去骚扰苏晚,要求她和谢凝复合,还有很多人骂向教授为老不尊,毁坏向老声誉,对苏晚和向家的生活造成恶劣影响。

      这让她的账本上又多了一笔欠苏晚的债,从此人们对谢凝的印象,只剩下死缠烂打、臭不要脸了。

      事实上,谢凝平日里对苏晚闭口不谈,采访的那次,她仿佛被人夺舍了一样,说一些中伤苏晚的话,那想必也是书中剧情要求。

      谢凝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联系人“向一海”发了简讯:“向教授,能帮我联系上苏晚吗?我有紧急的事想和她说。”

      发完,谢凝觉得自己在病急乱投医,向一海怎么可能帮这个忙呢?

      她十分懊恼,但几分钟之后,向一海回复:“我试试。”

      谢凝如坐针毡,她不知道向一海的“试试”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出门了。

      如果书中的剧情是一定会发生的,那她现在即便只是出门买个便当,也有可能会被卡车撞死,她必须慎重一些!

      她给向一海打电话,但根本没人接听,她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怎么说服苏晚,她拿起扫帚扫地,还做了一份三明治,可无论她做什么,到头来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单纯的欲望——

      她要出门!

      她想离开这间屋子,走到大马路上去,她一刻都不想停留!

      她被自己的念头折磨得快要疯了,她开始四处找绳子,想办法困住自己,可一个不留神,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玄关口,手握在门把手上!

      她能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那一刻她就像被订书机钉在纸面上的小人一样,无力而彷徨。

      “笃笃。”清脆的敲门声将谢凝从噩梦里惊醒,她冷不防地抽了口气,迅速拉开了门,接着,她整个人就像被电流击中一样,僵在原地。

      门外,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一手持着伞,另一只手提着什么,墨镜遮脸,长发梳成三七分,在后面挽了个低发髻,唇上涂了薄薄的豆沙色,双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

      谢凝目光紧紧贴在她身上,锐利的眼神变得柔和,她仿佛沙漠里的旅者渴了三天三夜之后,在自己的背包里发现了一瓶未被找到的水——
      忽然释怀起来。

      刺目的阳光照在门前,她却站在黑暗里,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一瞬间忘了所有的事。

      “晚晚。”

      谢凝念出她的名字。

      苏晚摘下墨镜,好整以暇地端详她,目光从她脸庞上扫过,定在她肩上片刻,又从容地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许久都不说话。

      谢凝站在阴暗的出租屋里,上身只穿了一件露腰背心,下身牛仔长裤,右肩和胳膊缠了纱布,血渗出来,纱布染成了红色,她手臂上、衣服上都有块状的血渍,身上还有隐隐的汗味,半长的头发胡乱扎着,额上湿成一簇的刘海垂下来,挡着那双锐利的眉眼,眼皮下皮肤浮肿,脸上也有脏兮兮的汗痕。

      她像苏晚平时遇到会避开的脏兮兮流浪汉,但又与那些流浪汉们全然不同,苏晚并不排斥这样的谢凝,她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也没嫌弃地皱眉,她只是冷淡地看着谢凝,疏离而冷静。

      谢凝年龄大了,皮肤松弛了,但身材还没走样,她腰细胯宽,穿牛仔裤非常好看,腹部还有肌肉轮廓,胳膊上的肌肉纤细又饱满,曾经苏晚喜欢这样挨个地欣赏她身上的特点,就连她身上的汗味,苏晚也说过,那是“温暖的味道。”

      她不像苏晚那样精心保养自己,她不搽护肤品,还经常打架受伤,但从来没有像昨晚那样,拿着枪冲到包厢里,然后满身带血地离开。

      苏晚抬眸看她,吐出几个字,“谢凝,你疯了?”

      谢凝垂着眼睑,唇角勾了下,露出她那标志性的放浪不羁的笑容,“亲爱的,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骂我?”

      苏晚弯弯的眉毛微微蹙了下,她脊背笔挺,吐词清晰,“谢凝,你把从向涛那抢的表,还回来,我看到你挂网上了。”

      谢凝想起来这事,恍然道:“哦,还有这个事……”

      苏晚站在门口,见谢凝站着不动,她欲言又止。

      谢凝带笑看她,注意到她手上提着一个像蛋糕一样的东西,谢凝挑眉,示意了一个眼神,“进来吗?我扫过地了。”

      苏晚扫她一眼,冷淡道:“我等你拿表。”

      这种天气,外面热得要死,谢凝把旧空调开到最低,屋里也只能勉强维持三十几度,她在屋里缓慢地摸索了一会,回头跟苏晚喊,“进屋吧,我忘记表放哪了,等我找一会!”

      苏晚依然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出租屋只有三十多个平方,玄关处是厨房和冰箱,客厅只放了一张毯子,连张椅子都没有,再往里走两步靠窗放着谢凝的床,床上只有一张凉席和枕头,窗口挂着两件衣服,看起来是谢凝常穿的,除了厕所和老头的房间,屋里所有东西都能被一眼看光。

      难以想象,谢凝竟然在这间破屋子里住了七八年?从三十出头的年纪,熬成现在的中年女人,在最应该享受生活的阶段,她的人生都浪费在赚钱还债、以及赡养一个卑鄙的老头身上?

      而最糟糕的是,她至今可能都不相信,那个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究竟有多卑鄙?

      看着谢凝慢吞吞的动作,看她在屋里刻意翻而不找,苏晚心头憋了一股气,她抬高音量,“谢凝,你在搞笑吗?”

      谢凝回头看她,没脸没皮地笑,她说:“晚晚,你特意来找我,应该不止是为了那只表吧?”

      苏晚抬了下眼皮,有些服气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谢凝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不挂在心上,还一副继续跟她闲聊的模样?

      苏晚进屋,将直杆伞靠在门口玄关处,手里提的盒子也放在旁边,接着走进屋,她踩着高跟鞋小心地避开开裂的木地板,在小屋里看了一圈,最后在谢凝的床上坐下来。

      能和她待在一个屋子里,单独说些话,谢凝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翻开冰箱,慢吞吞地问:“有啤酒和汽水,你要喝哪个?”

      苏晚:“我不喝。”

      “芬达行吗?”谢凝自顾自道,“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谢凝,”苏晚看着她,温润的目光如玉般清透,她字字清楚地问,“你昨晚到底打算做什么?”

      谢凝拿着一罐芬达,垂眸看着苏晚,眼神柔和。

      光是这么看着苏晚,她便觉得心旷神怡,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可一点也不亏。

      苏晚坐在床边,双膝并拢侧倾,旗袍盖着膝盖,开叉的裙尾露出一点绮丽风光,而谢凝最是清楚,靠近臀部的大腿肉抚摸起来有多舒服,她的目光在苏晚身上肆意地游荡,停在她瘦削的脚踝上,那里缠着银色高跟鞋鞋带,优雅而可爱,简直好看极了。

      “谢、凝,”苏晚重复着她的名字,抬起下巴看她,连生气的样子都是这样迷人,她说,“回答我的问题。”

      “昨晚啊,我当然是……想杀掉苏星珩啊,”谢凝一口气喝掉半罐饮料,她抿了下嘴唇,笑着说,“你在现场,你都看到了,对吧?”

      苏晚微微皱眉,“雇主是谁?”

      “雇主?”谢凝有些惊讶,“亲爱的,你怎么会这样认为?你觉得我会为了钱,去杀……你的亲哥哥?”

      苏晚:“我觉得你不会,所以我来问你。”

      “嗯,”谢凝淡笑,“你还是了解我的,我也不是那种为了赚钱什么都会做的人,我杀苏星珩,只是因为我讨厌他,我看不惯他过得好,我想拉一个人下地狱,没有人比苏星珩更合适,只要能把他拉下地狱,我这辈子也就不亏了,你明白吗?像我们这种垃圾人,就是看不惯别人过得好,想把一切都拖下水。”

      苏晚沉着脸,片刻后道:“谢凝,你不是这种人。”

      谢凝喉间酸涩,看着眼前的苏晚,泪珠就要滚落下来,她喝掉汽水,顿了顿,才说:“你前天还说,我是人渣。”

      苏晚眼神微动,看她一眼,不知说什么是好。

      谢凝有些好笑,她才不为那句“人渣”而生气,她说话的方式更像是在撒娇,想听苏晚一句哄慰的话罢了。

      苏晚什么都没说,谢凝也不再油腔滑调了,撒娇任性的人,最怕对方不当一回事了。

      她这样算什么呢?

      欠了苏晚那么多,她能平和地坐在这里听她说话,已经是恩赐了。

      真想和她多待一会。

      谢凝给她拿了汽水,苏晚不喝,看起来一分钟都不想在她这里多待。

      谢凝识趣地去拿表,这时候苏晚注意到地上那本书,她开口打破沉默,“你还看书吗?”

      谢凝捡起书,随手递给苏晚,她说:“多看书,还是挺有用的。”

      苏晚有些莫名其妙,谢凝再三示意让她接过书,她才勉强接过,也没翻开,直接拿在手中。

      “你专门来拿表,为此不惜跟我这种人打交道,”谢凝砸吧一下唇,柔声道,“晚晚,向家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苏晚警惕起来,语调拔高,“谢凝,就你现在这副样子,根本不可能对向家造成威胁,你昨晚杀人未遂,警察随时都会找到你,你别痴心妄想了,唔……”

      说着,苏晚猛地顿住,双眸睁大,呼吸都屏住了,谢凝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倾下身来,吻住了她的唇。

      她应该更警惕的,谢凝这样的疯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可双唇相触的一瞬,苏晚身上仿佛有电流窜过,那是她很久很久都没体会过的滋味。

      谢凝似有同感,她的动作更温柔了些,也更大胆了些,她单手捧着苏晚的脸,亲吻得更加投入了,嘴唇相触,呼吸交融,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她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像是雪花落在冰焰的气息,清淡而香雅,令她深深地着迷。

      “谢凝!”苏晚猛地推开她,一巴掌扇在谢凝脸上,她双唇湿糯,脸颊泛红,一双杏仁眼里漾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晚晚,”谢凝嗤地笑,她的手指指腹轻轻地划过苏晚的眼角,注视着她,柔柔地说,“你长细纹了。”

      苏晚还在气头上,她拿着谢凝的书,就差想扔谢凝脸上。

      谢凝抬起那条受伤的胳膊,不讲理地握住她的手腕,眼神认真,“晚晚,这个别扔,算我求你,回去翻开看一下。”

      苏晚稍稍用力,谢凝的伤口便疼得撕心裂肺,两人对视一眼,谢凝松开苏晚的手,苏晚拿着那本《榕城》,起身走开。

      “晚晚。”谢凝在身后叫住她。

      苏晚拿起靠墙的伞,不予理会。

      “我想和你一起变老。”谢凝喃喃地说。

      苏晚带上门,仿佛从来没来过,只是空气里还留着那股清香——

      她信息素的味道。

      她动情了,不是吗?

      谢凝看着留在门口的盒子,抱起来放在地板中间,拆开丝带,里头是一个八寸的生日蛋糕,旁边心形贺卡写着“生日快乐”。

      谢凝想不起来她有多久没吃生日蛋糕了,如果她刚才好好说话,苏晚会不会愿意留下来陪她吹蜡烛?

      果然,人的贪心是无穷无限的啊。

      她切下来一小块蛋糕,满足地吃掉,然后走出那道门。

      车轮声、喇叭声、发动机的声音,一切都变得刺耳而清晰。

  • 作者有话要说:  一周目结束了0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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