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亮》广木北花

2、第 2 章

　　六年前。
　　“近日华北地区温度骤降，局部将持续中到大雨，外出需备好雨具，以免……”
　　晚上七点半，封洵两腿盘坐在沙发上，正替沈媛看着天气预报。
　　“儿子！明天中午替妈去机场接下穆骁！”沈媛正在浴室洗着澡，忽然想起自己明天有事没时间去机场，于是扯着嗓子在浴室里喊了起来。
　　浴室里水声哗哗作响，封洵根本就听不清沈媛在说什么，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同样扯着嗓子回了一句：“我听不清，您等会儿出来说吧！”
　　封洵打了个哈欠，困意不禁席卷而上，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横躺在沙发上闭目疗神。
　　过了一会儿，沈媛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在封洵旁边坐下，伸手拍了拍他。
　　“儿子，穆骁明天中午十一点半的样子到机场，你帮我去接一下他，我明天要和你祁叔去一趟华科证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接到他先回咱家里，等我和老祁回来，咱们一块儿去国贸。”
　　封洵睁开眼，看到敷着面膜的沈媛坐在自己身旁，他撑起身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祁穆骁？他不是在美国麽？”
　　沈媛挠了挠封洵的头发，笑着说到：“是啊，但是你也知道张叔家是做什么的，咱们公司以后可是要和他合作的，况且人家姑娘结婚特地说了家属一定要来参加，不去就是不给人家面子，穆骁当然要回来了。”
　　“打住啊，我不想听你们这些生意经。”封洵撇了撇嘴，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对了，我跟老祁说让穆骁回国念书，跟你念一个学校怎么样，你平时还可以照顾照顾人家。”
　　封洵一听这话，把遥控器放到了茶几上，转头佯怒的瞪着沈媛，“您可千万别让他回来，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您把他扔回来是想祸害您儿子啊？”
　　沈媛见封洵一副跳脚的样子，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她把擦头发的毛巾放到一边，往封洵身边靠了靠说到：“我说儿子，他什么样的人，妈清楚，那小子虽然成天没个正经，但是心眼儿不坏，你好好跟他说他还是听的。”
　　“照您这么说，那你们怎么还管不住他？”封洵压根就不相信沈媛说的。
　　“我又不是他妈，总不能天天跟人家屁股后面念叨吧，老祁一天到晚忙的要死，也管不着他呀，你祁叔毕竟对咱家有恩，人家儿子年纪还小，又不是没得救，我就想着吧，我儿子这么优秀，而且你俩都是男孩子，肯定能玩到一块儿去，你带穆骁学习，穆骁可以带你出去玩，劳逸结合，取长补短，多好啊！”
　　“一点儿都不好，我不要。”
　　“你俩上幼儿园的时候不也经常在一块儿玩，也没见你不乐意啊。”
　　“那是幼儿园啊大姐，屁大点儿孩子哪管那么多，有人一起玩当然乐意了。”
　　沈媛一听封洵竟然叫她大姐，掀了面膜就往垃圾桶里一扔，说到：“叫谁大姐呢！没大没小的！”
　　“妈，息怒，生气容易长皱纹。”封洵清了清嗓子，有点想笑。
　　沈媛知道封洵是开玩笑的，也只当是说笑了，“其实最主要的一点，妈是想还老祁的人情，你也知道，你爸走了之后，一直是你祁叔在帮我们，他让我从原来的公司跳槽去他那儿，待遇也比以前好很多，妈现在一个人养你都绰绰有余，所以这个人情咱迟早是要还的，妈也想了很久，觉得这个办法是最好的，但是儿子，你要实在不愿意，妈也不强迫你，委屈谁也不能委屈我儿子。”
　　封洵皱了皱眉头，看着沈媛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是该同意还是拒绝，可是心里却又有些好奇，细想自己小时候确实经常和祁穆骁在一块儿玩，但是上了小学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也不知道现在他会是什么样子，况且之后沈媛口中的祁穆骁似乎也变了很多，经常惹是生非，不学无术，所以他怕接受了沈媛的请求后会给自己未来的生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考虑考虑，明早给您答复。”
　　封洵说完起身就进了浴室，沈媛看着封洵的背影，神情复杂，明明更多的是自己欠下的人情，如今却要自己的儿子来还，可除了这个办法，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了。
　　洗完澡后，封洵回了自己的房间，浑身脱力似的往床上一躺，脑子里乱成了一糊粥。
　　如果他同意祁穆骁回来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未来的生活肯定会发生变化，但这样可以帮沈媛还了人情，可他要是不同意的话，那他就什么事也没有，依旧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沈媛的这个人情就没法还，需另寻他法。
　　封洵爬了起来，上半身倚靠在床头，额前微湿的碎发在视线上方微微颤动，少年的脸旁有些暗沉。
　　封洵轻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如果爸爸在的话，他们的生活不会变成这样，妈妈依旧只是一个小公司的创意总监，爸爸也安安稳稳的在工程院上班，而他也仅仅是中国万千学子中普普通通的一名高中生。
　　可是命运却和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十一岁的时候，爸爸被同事杀害，具体死因没人告诉他，妈妈也屡次拒绝他的追问，更让他觉得崩溃的是，目前为止，已经七年过去了，凶手却一直没有落网。
　　凌晨时分，封洵还没有合眼，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接受沈媛的这个请求，爸爸不在的话，那这个家里也只有他一个男人，他不能选择逃避。
　　于是又翻来覆去将近一个小时，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封洵就已经出门去跑步了，除了周末两天休息，其余天数他每天都会进行晨跑，这是唤醒自己的一个很有效的方式。
　　等他跑完步回家，再洗澡换衣服做早饭，这些工序一气呵成后，太阳已经跃出了地平线，沈媛也起床洗漱完准备出门了。
　　“妈，祁穆骁的事，我同意了。”
　　沈媛轻快的小步伐一滞，转身折回封洵身边，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真同意了？你要不同意妈真不勉强你。”
　　“我是真同意，您别多想了，您和祁叔就负责把他带回来，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那行吧，妈也不过问了，穆骁的号码我发给你了，你十一点半记得去接，我走了啊。”
　　沈媛说完拍了拍封洵的肩膀就出门了，封洵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看了一眼时钟，才八点，于是转身回了房间去写作业了。
　　闹钟准时在九点半响了起来，从家到机场要四十五分钟，封洵怕路上堵车，保险起见又提前了一个多小时，换了鞋带上了钥匙和钱包就出门了。
　　一路上封洵的心里说不上是很平静，毕竟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面的儿时玩伴，如今再见到对方，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快到机场的时候，竟然堵车了，果真被封洵给料上，幸亏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祁穆骁才下飞机，应该来得及。
　　封洵下车看了一眼前面长龙一般一辆接一辆的汽车，根本望不到头，能不能准时到机场，封洵瞬间又没了底气。
　　不知道堵了多长时间，汽车以龟速向前行驶，封洵看了下手机，“完了，还有十分钟！”封洵刚想对司机李师傅说要不他跑去机场吧，谁知李师傅一拍方向盘，说到：“行了行了！可以走了！”
　　封洵被李师傅吓了一跳，视线转移到前方，“李师傅咱们快点吧，要来不及了。”
　　之后一路都挺顺畅，也没再堵过，可封洵到机场的时候还是迟了十分钟，封洵下车四周看了一下，当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祁穆骁的时候，忽然肩膀被人猛的拍了一下。
　　“好久不见啊！”
　　封洵转身，来者是个跟他差不多高，一身体恤配牛仔裤，足登一双运动鞋，戴着口罩和墨镜，染着一头金发，身边一个超大的行李箱，十足的装逼劲。
　　封洵没搭话，就这么看着此人。
　　“不认识我啊！”
　　“你脸捂那么严实，我哪知道你是谁。”
　　来者顿了一下，继而赶紧摘下了口罩和墨镜。
　　“现在认识了没。”
　　封洵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此人，虽然已经心知肚明，心里也感叹到变化真的是太大了，但他就是不想这么报出他的名字。
　　来者一双亮炯炯的双眸里满是期待，却等来封洵一句“不认识。”
　　“你什么眼力见啊，我祁穆骁啊！”
　　终于逼着此人自报家门了，封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淡淡回到：“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叫祁穆骁，早就认出来了。”
　　“早认出来了还在这儿装瞎，你说你是不是欠抽！”
　　“你丫才欠抽，赶紧把东西扔车里去，回家把东西再收拾收拾，晚上还要去国贸吃饭。”
　　祁穆骁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后，看到封洵在打电话，好像在说什么“人接到了”之类的。
　　“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呢？”
　　回家的途中，祁穆骁出于好奇问了问封洵。
　　“我妈，我告诉她我接到你了。”
　　“原来是阿姨啊。”
　　“不然呢，你以为谁？”
　　“没什么。”
　　“……”
　　回程的路上，车子又堵了一会儿，等两人回到家已经下午三点，要不是肚子饿的叫了两声，两人都已经忘记了还没吃午饭。
　　封洵叫了外卖，外卖小哥很给力，没一会儿功夫就送到了，两人甩开膀子就吃了起来，吃的过程中，封洵发现祁穆骁老是有一眼没一眼的瞟他。
　　“眼睛有毛病啊，老看我干什么。”
　　祁穆骁吸溜了一口汤后突然笑了起来，“我发现你比小时候长的好看多了，刚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整容了呢。”
　　封洵差点一口饭呛着，心说这二百五真的不讨喜，于是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结果祁穆骁跟单口相声似的刹不住车，还在一个劲的说：“你小时候那个单眼皮，那个锅盖头，哈哈哈哈哈，我到现在都记得！真不是我说，你还能变成双眼皮，真要感谢苍天，不然你要还跟小时候一样，我可不愿意跟你做朋友。”
　　“你是不是欠抽啊，我看你回国就是换个地方继续挨揍！”
　　封洵说完放下了筷子，起身就往楼上走。
　　祁穆骁也是一脸惊讶，嘴里吧唧着一口饭朝封洵愤怒的背影喊到：“你不会生气了吧？我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