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余远

16、疯子

　　（旅行者看着阴沉的天空，无声地叹口气，坐下。绅士在旅行者前扔下一先令。）
　　旅行者（沉声）：还请您拿回去，先生；我不是乞丐。
　　绅士（蹲下，笑）：身上的大衣早已布满污泥，脚上的鞋子也不知是几年前的款式；一头乱糟糟的金发不复当初耀眼，顶着一副赢弱的身子蹲在路旁。呵，呵！
　　旅行者：身体上的不净不代表心灵上的不洁，莲花长于污泥之中仍然可以散发出无尽的芳香。事实上我是一名旅行者，蹲在这里，也不过是想为失明的自己寻找一些倚仗。
　　绅士（顶着旅行者的双眼）：哦，瞧瞧，我看见了什么！是娇嫩欲滴的玫瑰上晶莹的露水，还是流过山涧叮咚不断的清泉？明明澄净得可以盛满世间一切，却偏以失明的谎言来与世隔绝。哈，我亲爱的旅行者大人，能否请您为我描述一下您游历时的见闻。
　　旅行者（笑）：好，好。（眼神放空，看向前方）我曾去过山庄，看到一个女孩被父母领到森林深处。那日的夕阳十分美好，偏偏风又猛烈地刮。女孩如雪的长发胡乱地飞舞，那对父母就这样任凭娇嫩的花儿在风中凋谢。大步走，大步走，他们像辟邪似的离自己的孩子越来越远，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异类”。而这一切，仅因为那生来便是雪白的毛发！
　　绅士：不，等等，那女孩患的，是白化病？
　　旅行者：也许是，也许不是，我想这并不重要。相反，人们深刻地惧怕着自己所赞颂的东西，这不比那更有趣的多么，我尊敬的先生？
　　绅士：我……
　　旅行者：好了先生，不要再说这些了，现在，让我们开始第二个故事吧。
　　旅行者：那是大西洋彼岸的一座城市，到处都散发着潮意。醉人的海风弥漫在空气之中，孩子们欢快地与一孩子玩着掷石子。那男孩尖叫着，尖叫地逃回阴冷潮湿的城市角落，流着泪问母亲为什么是他充当靶子。他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了自己即使层层包裹也遮不住的黑色皮肤，眼里满是哀意。您说，先生，是什么让纯净的白纸裁出了图案；又是什么让这些白纸以为，自己不会溅上泼向别人的墨？
　　绅士（汗涔涔）：我……
　　旅行者：那么我想您应该很清楚了——您还要听第三个故事么，先生？
　　绅士：呃，我想我是很愿意的，只是现在的天色……我想我只能与您永别，哦不，再会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