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动物外卖员之后》乐星辰

26、非洲狮18

　　6个小时后，天边隐隐泛起一道将亮未亮的光。

　　钱乘舟和万炎分别被085和057大声叫醒，两人具是一惊，紧接着，一个捂心脏，一个捂眼睛。

　　——昨天，非洲狮姐妹俩说了，她们今天要在天快亮的时候去角马群里吃早饭。
　　而天快亮的时候，那就是现在了。

　　钱乘舟搓了搓脸，快速清醒了起来。他拿过后座上的饮用水，先把自己灌了半个水饱，之后，还没等万炎把座椅再调回来，就发动了车子。
　　越野车呜呜叫着，驶向了角马群的方向。

　　“哎呀呀呀——”万炎拧着脖子扳动了座椅调节扶手，用另一只手捂着脖子，少爷身体睡了一宿车座子，感觉还是有些吃不消，“我好像落枕了。”

　　“行啦我的少爷，”057先开了口，“您再怎么说，也比前两天睡得舒服吧？”

　　“那是，”万炎说道，“我前两天睡醒之后都腰酸背痛的，要在地上缓好久。”
　　万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嗯，还是有车子舒服啊。”

　　钱乘舟闻言笑了。

　　他对睡觉的地方从来都没什么大的要求，小时候一堆人挤着大通铺睡，上学之后又在宿舍里睡硬板床。他那个时候觉得，有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床，已经很不错了，别无它求。
　　于是就这样，钱乘舟从小就练出了一身卧倒就能睡着的绝世武功，对睡觉的地方要求极其简单——能躺下就行。

　　但万炎不一样。
　　上大学之前，他从来都没有住过宿舍，来到系统之前，也从未在野外生存过。
　　而在来到系统之后，万少爷被迫住过农庄、住过帐篷，还有一宿睡在了牛棚里，着实体验了一把穷苦人的生活。

　　——当然，钱乘舟也没在野外生存过，但他对于生活的要求并不高。

　　他俩就像是家养的猫和放养的猫，后者总能自己解决掉吃饭和住宿的问题，但前者出了家门，一开始却连吃的都抢不到。

　　那要怎么办呢？万炎一开始也只能赊账，比钱乘舟赊得可多太多了。而他现在之所以还能有一千多分苟着，则完全是因为、他在前两个任务里挣到一点钱，又在休息空间里小赢了一把。

　　钱乘舟一手拿着鸡蛋灌饼，一手拿着万炎请他吃的鸡腿，望着远处匍匐等待最佳时机狩猎的非洲狮女士们、以及早起啃食带着露水的草的角马们，小声问万炎：“休息空间里是什么样的？”

　　“唔……就系一个休机娱乐综合体。”万炎嘴里嚼着鸡腿，嗡嗡说道，“有住的地方、次饭的地方，还有玩的地晃——”
　　他拿过钱乘舟的大桶饮用水，灌了一口，总算把自己嘴里的食物顺了下去，遂继续说道：“总之主打就是一个休闲娱乐。你去旅游的时候，旅游路线上包含了什么，休息空间里面就有什么。”

　　“有好多人都想待在休息空间里面不出去，”万炎说，“而且不瞒你说，我也想过，那里面多好啊，什么都有，还不用思考任务要怎么完成，就像是时间暂时停滞了一样。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
　　万炎笑着说：“再怎么说也不是真实的啊，我爸我妈还等着我出去团聚呢。老子的公司也还没开起来呢。”

　　钱乘舟眨了眨眼，没说出话来。
　　果然，无论表现得再怎么没心没肺，在现实世界里有牵挂的人，也会像是有一根从身后拽着他的绳子，无论何时都不会迷路。
　　那自己呢？

　　钱乘舟咬了一口鸡蛋灌饼，自觉在人世间好像并没有什么牵挂。

　　他没有父母，也没有没开起来的公司，搞了个有点粉丝的社交媒体账号，但也没什么执念，不是不能舍弃的。
　　他面热心冷，现在让他说出点什么一定要回去的理由，他好像还真的说不出来。

　　——他是一直都想回去，但那就像是叛逆期的小孩和父母吵架，父母越不让干什么，他就越是要干什么。
　　他不满于系统不打商量就拉他进来，带着一点想要反抗的心思做给系统看：看，你不让我出去，但老子偏偏就是要出去。
　　可除此之外，他好像还真的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乘舟，”万炎敏感地觉出了车内的氛围好像有一些不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他呆呆地举着鸡腿，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一拳锤在了钱乘舟的肩膀上，“你想什么呐！”

　　万炎笑嘻嘻地将他从怪圈里拉出来：“休息空间是好，但哪里有那么好，全都是假的。是吧057？”

　　“嗯……是的。万先生说得对。”057说道，“并且，就是为了防止玩家沉迷于休息空间，我们老板才特别设置了‘没有特殊奖励的话，玩家在休息空间里最多只能待两天’这条规则。就类似于那个什么，现实世界里的游戏，一周只能让青少年玩三个小时！”

　　钱乘舟：“……”

　　“没错，”万炎不遗余力地把人往回拉，“沉迷游戏不可取啊。你想想现实，还有那么多需要我等大好青年出力建设的事情呢。在这种地方，没什么前途的。”

　　钱乘舟：“……”
　　啊对，他想起来了，他虽然没有什么想要建设大好河山的美丽愿望，但他的身体现在还停留在昏迷阶段。

　　“……”
　　不知怎的，钱乘舟好像又突然找到了一个目标：他如果不离开游戏，现实世界里的身体就醒不过来。而如果他一直昏迷、治疗费用无以为继的话，身体最终也会死掉。
　　身体死了，那么在游戏里的他，是不是就也死了？

　　钱乘舟眨眨眼睛，发现这是一个逻辑闭环，总之都是在劝说玩家：你一定要出去啊！
　　他挑了一下眉毛，说服了自己，又将这个推理出的结果记了下来：系统无意将玩家留在游戏里。

　　“哎！快看快看！”万炎叫到，“那个是谁？木桑还是木果……开始追角马了！”

　　钱乘舟抬眼，看到木果正在全力奔跑，追逐着一只因为嘴馋而不慎落单吃草的角马。

　　他迅速将没吃完的鸡蛋灌饼连着塑料袋团了团，将吃完的鸡腿骨头也塞了进去，然后抽出一张万炎的餐巾纸，胡乱擦了擦手，叫万炎：“快快，下车。”

　　“啊？”万炎细嚼慢咽，连鸡腿都没啃完。他闻言一脸懵逼地跟着钱乘舟下了车，手里还拿着东缺一块西少一口的鸡腿。

　　钱乘舟：“……”
　　他好像知道万炎为什么会菜到三天都找不出受伤的角马了。

　　他拿膝盖顶了万炎一脚：“鸡腿放回去，你不怕塔托过来抢啊？”
　　——塔托，那只威风凛凛的雄狮，此刻正高高挂起地坐在不远处观战，仿佛母狮子们追的食物他不吃一样。

　　但狮群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雄狮和雌狮的分工不同。雄狮负责巡视领地、驱散外来的威胁者、播种、以及捕猎雌狮们无法杀死的大型食草动物。而雌狮则主要承担日常觅食、抚养幼崽的工作。
　　雌狮们觉得，如果一只雄狮威风凛凛，雄壮有力，可以为幼崽提供良好的基因，并且帮助维护领地面积，那么她们可以将他留下，并提供食物。等雄狮不再能胜任这些工作的时候，就合力将他赶出去，然后再招募新的小鲜肉。
　　而塔托觉得，一只小小角马，根本不需要他出爪。对于那些也同样很有力量的母狮子来说，这是洒洒水啦。

　　——万炎被钱乘舟踢了一脚，仿佛被踢通了任督二脉，突然恍然大悟，于是又立刻打开车门，将鸡腿和鸡蛋灌饼都塞了回去。

　　而也就是这时，他看到木果肩胛骨一收，跃上了那只因为吃得太饱而跑不快的角马的后背。
　　与此同时，另一只雌狮也跃了上去。

　　角马不堪负重，被扑了一个趔趄，基因里带着的、畏惧天敌的本能，又让它这一趔趄之后，就再也没能站住腿，整个身子都往一侧翻去。

　　被抓住的角马发出了一声哀嚎。

　　被天敌捕猎波及到的角马群四散奔逃，发出窸窸窣窣和踢踢踏踏的声音。钱乘舟让085将这些声音记录了下来。

　　木果锋利的犬齿刺入了被抓住的角马的脖子，强大的咬合力让对方无处可逃。
　　角马的鲜血快速流了出来，染红了木果的半边脸。角马的四条腿奋力挣扎，雌狮谨慎又熟稔地避开它们，直到……它们再也挣扎不动了。

　　木果松开嘴，昂起了头颅，迎着初晨的阳光。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角马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而她却浑然不在意，甚至伸出舌头来舔了舔。

　　就如同草原上真正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