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动物外卖员之后》乐星辰

17、非洲狮09

　　钱乘舟一阵无语。
　　然而不知怎的，听过085的声音后，他心里好像又无端升起了一通无名火，把他莫名其妙得都不知道这火要往哪里撒。

　　钱乘舟顿了顿，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点：“085，刚才我要是被吃了，会怎么样？”

　　“额……就算作是任务失败，”085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干巴巴地开始说系统设定，“您将会被扣除相应积分，再去其他的任务点做任务。当然，由于您在系统里只是一串意识流数据，因此即使您被咬到、被吃掉，在下一个任务里，您也依旧会有一具完整的身体。只不过……”
　　只不过没完成还是没完成，当他的积分扣到超过1000分之后，就算是被淘汰了。

　　钱乘舟：“……”
　　我差点光荣掉，你就给我说这个？
　　咱俩现在好歹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吧。

　　愣了一下，钱乘舟突然又反应了过来。

　　他和085，准确来说也并不能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085和他那个上司，才是穿同一条裤子的人工智能。
　　不知是系统有事情瞒着085，给了钱乘舟一丝“他俩才是一伙的”的错觉，还是最近这半天之内085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让钱乘舟自己产生了一丝不理智的温和之感。总之，钱乘舟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085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那可是帮着系统将他留在游戏世界里的人工智能啊！

　　钱乘舟眯了眯眼，快速地调整了心态，决定物尽其用。
　　——他要趁着085和自己之间没什么大矛盾的时候，想个办法，先从他那里搞一个类似于“免死金牌”的东西出来，防止以后再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

　　钱乘舟看着离他两步远的一公一母两头狮子，而本次任务的主角——非洲狮女士也刚好歪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里似乎是有犹疑、不确定……以及一丝隐藏着的惊喜。

　　下一秒，非洲狮女士向焦躁地走来走去的雄狮说：“这不是公狮子，你是不是蠢。”

　　雄狮被骂了一句，也没还口，而是继续踱步——本能让他还是想吃，但理智又告诉他不能吃。

　　非洲狮女士：“这分明就是一只猴子，一只穿着衣服的猴子。”

　　钱乘舟：“……”

　　“这种猴子的身上连二两肉都没有，吃了还不够塞牙缝的，”非洲狮女士继续对头脑简单的帅哥说，“它的族群还很记仇。他们的那个衣服里，还可能有我们想象不到的厉害东西。”
　　“总之，你今天要是吃了他，咱们家族可就惹上大麻烦了！”

　　雄狮被说得一惊，理智终于战胜了本能，不再踱步，打消了想要吃掉这只大猴子的欲望。
　　——也不知道一只猴子，跑来找母狮子干什么？

　　只听母狮子继续说：“他是过来找我的，你去别处吧。木桑她们刚刚捕猎回来。”
　　——快去吃你的饭吧。

　　公狮子听到了“捕猎”一词，脑子终于被食物占据。他甩了甩尾巴，挥走了妄图在他后背上吸血的蚊子，听话地踩着有些发黄的高草离开了。

　　直到这时，非洲狮女士才再次看向了钱乘舟。她也在耸动着鼻子闻味道，之后，慢慢地朝他走了过来。

　　钱乘舟心里缓缓升起了一面盾墙，因为他发现这只雌狮带给他的压迫感，一点都不比刚才的那只雄狮少。
　　但好在……没有恶意。

　　而钱乘舟也是到现在才感觉出来，自己之前的理解真是十分片面：他未经调查，也几乎没有看过任何资料，便武断地认为雄狮会比雌狮更厉害。

　　而事实上，单个雄狮的力气确实比单个雌狮大，但在狮群里，好像也并不做大力比武的事情。
　　就好比他面前的这只雌狮、非洲狮女士，在雄狮面前是明显占有主导地位的。

　　钱乘舟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他在人类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后遗症。

　　狮子的社会结构其实是母系社会，由几只成年雌狮占有这片领地，而成年雄狮只是“过客”。大多数雄狮会在一片领地中停留两三年的时间，并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自己的领地。他会在这期间巡视、象征性地照看一下自己的幼崽，并享受雌狮们的捕猎成果，做一段时间高枕无忧的太上皇。
　　直到它老了、或者变丑了，这里的雌狮不再喜欢他，他就会被雌狮们合力赶出去，或是被更加年轻的、想来这片领地的雄狮赶走。

　　085之前和钱乘舟说过，那只让非洲狮女士喜欢的雄狮，也就是他刚刚见到的这个，就是不久之前赶走了这个狮群的前任雄狮、获得了雌狮们的青睐，才留下来的。

　　一般来说，雄狮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一片领地，会首先咬死上一任雄狮留在这里的小崽子们，这会刺激雌狮发情，以便让雄狮留下自己的后代。
　　——这是生物的本能。

　　只不过这片领土里的小狮子们比较幸运，他们在“新叔叔”到来之前就已经长大了，雄性小狮子会离开狮群，雌性小狮子则可以自己选择留在这里、还是去别的地方。

　　于是这头雄狮就这样免去了部分工作，乐得清闲。由于刚来，他也没有幼崽可以照看，每天的工作就只剩下了播种、巡视领地和吃饭睡觉，日子过得还比较快活。

　　他深知自己还要留在这个狮群中，脑子里也没有“软饭硬吃”的概念，只是审时度势地思考了一番。于是，非洲狮女士一吼，他就退了。

　　钱乘舟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非洲狮女士，正寻思着要不要让她停下来，就听到非洲狮说：“你身上有断崽草的味道，我闻到了。”

　　断崽草？钱乘舟差点被这开门见山的名字整笑了。

　　只听非洲狮又说：“你……在哪里看到的断崽草？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钱乘舟：“……”
　　他将手伸进裤兜，把那装着“断崽草”的小木盒子拿了出来。

　　“你之前是不是朝……朝草原之神许过愿？”钱乘舟问道。

　　非洲狮女士愣了一下，眼中稍微透出了一点不可思议。

　　钱乘舟继续违心地介绍自己的中二名头：“我是草原之神的使者，我来满足你的愿望。”

　　非洲狮往前跳了一步，像是一只压不住心中喜悦的小猫：“快给我看看！”

　　钱乘舟在非洲狮女士的面前将盒子打开了：“唔……就是这样开，看清楚了吗？”

　　而后，他看到了盒子的内部。
　　那里面有六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都有一些草药，似乎是已经搭配好了。

　　085清亮的声音在钱乘舟耳边响起：“每次吃一个格子，一共可以吃六次。您就这样告诉非洲狮女士就好。”

　　只见非洲狮女士再次耸动鼻子，闻了闻，确认道：“就是这个！快，跟我来。”
　　随后她就不由分说地往前走去。

　　钱乘舟：“……？”
　　他呼叫085：“她收下了吗？任务结束了吗？”

　　085的声音里透着怀疑：“好像是收了，又好像没收。”

　　钱乘舟：“……”
　　但左右085并没有宣布任务结束。钱乘舟无法，只能跟上。

　　也是直到这时，钱乘舟才发现，之前他开车路过稀树草原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它“一眼就能看到”的美貌。只有真正站上来之后才会察觉到，这里就像是一个被生活吸干了精力的美人，美丽的不过是一眼望过去的皮囊，凑近了仔细看，就会看到美人眼睛里的疲惫和遮不住的皱纹。
　　——他们脚下的草有很多都是发黄的，虽然还没枯萎，但透着没什么生命力的死气沉沉。不远处的小溪潺潺流着，却也好像是半死不活的一样，可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断了。

　　钱乘舟皱了眉毛，不远不近地跟着非洲狮，心里再次呼叫起了085：“这里的草怎么回事？”

　　085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其实，不仅仅是草，您抬头看看，今年的树也长得不好，很多树冠都没有往年的郁闭度高，叶子稀稀疏疏，这是缺水的表现。”

　　“人类第二次工业革命后，生产力大大提高，排出的温室气体也成倍增长。直到现在，一百多年过去，温室效应所带来的全球气候变化越来越明显，明显到几乎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不知您有没有发现，”085继续问道，“这些年，即使是在北方，夏天也会有很多雨水，而南方却干旱炎热。冬天有时候很冷，有时候又暖和得不太正常？”
　　“这些，都是温室气体增加导致的全球气候变化的结果。而全球变化也绝不仅仅是气候变暖，比如北极和高山地区的冰层融化带来的低温效应，也使全球的气候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

　　“因此，在马赛马拉国家公园里，只是一点点的高草长不出来、树叶长得不够多，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

　　钱乘舟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085前面的那几句，他听到之后以为是系统设计者在哪个科普读物或论文里抄来的，自觉不屑一顾，以为085又要说出一段环保主义者的长篇大论。
　　然而说到后面，钱乘舟就无法再不屑了，因为他这几年确实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

　　他抬起眼皮，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非洲狮女士。
　　她的姿态很优雅。或许所有猫科动物的姿态都很优雅，满身都透着一股高贵的气息。然而即便是这样，钱乘舟也还是注意到了——
　　她身上的毛发并不很有光泽。

　　与上个任务中的北极熊女士相比，非洲狮女士不算瘦。事实上，她的体型和钱乘舟在纪录片里看到的那些狮子们差不多，流线型的身躯覆盖着充满爆发力的肌肉，是一种健康的体态。
　　但是，她的毛发却干枯发黄，和草原上发黄的蒿草是一个样子的。

　　钱乘舟顿了顿，心里突然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他又魂飞天外地跟着非洲狮走了一会儿，直到听见非洲狮发出了一声吼叫——
　　“姐姐姐姐，你快看，我找到断崽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