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温家灭门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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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小的时候看过一本坊间话本《铁血英雄传》，话本里的将军骑着骏马，手握长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最让人敬佩的是功成名就之时他隐遁山林，和自己的爱妻在山水间过着田园生活。
这就是英雄，边陲为难之时挺身而出，天下太平之时，闲云野鹤。
我蹲在雪地里对着皎洁的月光在梅花树下看得津津有味，子夜的月色格外的明亮，暗香飘来时顿觉胸中意气风发，忍不住别下一枝梅在树下比划，幻想自己是那个将军，一身戎装，肆意潇洒。
正在我满身大汗兴头上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花园的月洞门走过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手背在身后，踩着雪印，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父亲。”
我慌忙地将搁置在梅树枝上的书藏在身后，害怕地看着他，因为夫子从来不允许我读这些杂书。
“拿出来。”
我不也违逆，将书递过去，我以为父亲会像往常一样拿着书敲我的头，但没有，他翻开书看了几个页后蹲下身平视着我：“离儿，你想当大将军？”
我两眼发光狠狠地点头，父亲看了我很久，用一种他从来没有在我身上投放过的眼神——哀怜。
是的，就像看到门口常常冻死的乞丐和饿死的野狗时露出的神情。
他揉了揉我的头，“离儿，你知道莫北山最后怎么样了？”
莫北山《铁血英雄传》中的大将军。
“他最后和侠女归隐山林了。” 我以为父亲没有看过，所以很得意得说。
“不，”父亲蹲下身和我平视，大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声无波澜：“他死的，在他凯旋归来的那一天，他和他的妻子，还有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全死了，大火烧了一夜。”
“不可能！”
父亲哀悯地望着我，“在火光满天中，他护着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正临盆生下一个孩子。”
“不！”父亲为什么要讲如此血腥的故事来骗我！
我瞪大眼睛，“孩子呢？那个孩子呢？”
父亲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死了吧。”
“你骗我！”
我怒吼道。
父亲拿过我手中的梅花枝，我以为他要打我，却没有，他退开几步，脚步陡然变化，身形旋转，霎时间雪如银光乍起，矫若飞龙，腾空飞旋，梅花树在他手里如银蛇一般，遍地游走，嘶嘶破风，起衣袂翩跹！
他手里拿着的好似不是一枝梅，而是剑。
我震惊地看着父亲，他会剑术？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过，而这种飞鸿游龙一般的气势也深深震撼了我。
“离儿，答应父亲，永远不要从军，不要做武官，不要出征。”
他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到他的眼，但他的身体在发抖，声音哽咽。
父亲哭了？
这一晚对我的冲击太大，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想那个孩子。
他死了吗？
此后我常常偷偷地藏一些吃的给门外那些快要饿死的乞丐，我想，如果他活着，会像这些可怜的孩子一样，毕竟所有的人都死了，他又能靠谁？
没过多久皇帝病危，几个皇子争夺皇位打得不可开交，父亲聪明地推掉官职，闲赋在家，种地浇菜，无论任何人来皆闭门不开，也不上街，不允许我们出去。
那段时间我半夜经常听到尖叫，冲破云霄那种，还有马蹄声，以及浓浓的血腥味，我隔着门缝向外看，火光通天的街道上，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在街道上奔走，马匹后面拽着一串串带着镣铐枷锁的人，他们面如土灰，眼神麻木而空洞。
晚上的时候阿娘一直哭，我也很害怕，父亲便将我们拦在怀里，静静地等待天明。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三个月，有一天晚上，我们刚吃完晚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父亲面色凝重拉着我和母亲到后院的地窖里，“无论发生什么，别出来。”
重重的铁甲脚步声，丫鬟奴仆和管家们哀嚎求饶。
“杀！”
一声高呵，凄厉的惨叫声冲破云霄，我吓得浑身哆嗦，眼泪直流。
惨叫声不绝于耳，血顺着井盖留在我头上，浇在我身上，浓郁的腥臭味狠狠刺激了我的胃，让我想吐，母亲紧紧地抱着我，捂着我的嘴。
“殊韫，轮到你了。”
一阵尖细的声音，笑道：“当初诛杀温霍的时候没有找到你，原来你吞碳改音藏在京城，还入了朝堂！”
“张阉狗！你尽管杀了我！我做鬼也会缠着你！”
父亲咆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父亲要死了吗？
我魂飞魄散直哆嗦。
“哈哈哈哈！”
尖锐刺耳的笑声回旋在空中，“温韫，今日是你的死期，索性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当初下令放火烧死温家满门的不是我。”
“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当初下令的是陛下。”
“不可能！”
“陛下开始也不想，后来三皇子献策道：斩草要除根，一举灭了，解后顾之忧。想不到他年仅八岁便有此谋略远见，连我们几个也不得不佩服。”
父亲像厉鬼一样凄厉地惨叫嘶吼，那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像发了疯的野狗一样扯着嗓子吼叫。
“好了，温少将跟你的主人一起上路吧！”
“少主呢？你们把少主怎么了？”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你说他怎么了？”
“啊！我杀了你！你们这群畜生！畜生！”
一个兵将来报：“启禀公公，没有找到殊小公子和殊夫人。”
一阵沉默，尖细的声音道：“找！一定找到，斩草除根不能留下隐患。”
碰碰乓乓的声音，翻墙倒柜，还有井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憋着气一声也不敢出，大约过了一刻钟，他们始终找不到人，终于失去了耐性，“先杀了他。”
外边的声音道。
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沉稳而厚重的脚步声纷踏而至，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响起，带着笑意：“张公公，三更半夜好兴致呀。”
“温旧雨，你来干吗？”
“干吗？”他语气轻快，像说笑一样，道：“自然是杀你啊。”
作者有话说第9章 温家灭门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