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与淡妆》千城予

23、第 23 章

　　“安誉你要去哪？放我下来！”

　　被安誉抱着走出酒店大堂，钟晓音有点慌，她人生中唯二的两次被公主抱，对方都是安誉，上一次是她从吊床上作死，差一点把自己扣在了地面。

　　“去医院。”安誉沉声道。

　　“不不不不不，不用去医院。”

　　她赶紧拒绝，这点小伤，她有分寸的，于是连忙指着酒店大门前的台阶：

　　“你放我下来，在那休息一会就好，我经常崴脚的，真的！”

　　顿了两秒，怕他不信，她又加了句：

　　“前年我参加文化节的跳绳比赛，把膝盖跳废了，养了几天就好了，去年我从店里的楼梯上摔了，脚扭了，也是没一两天就好了，今年年初我回京滑雪，摔得都快生活不能自理了，躺了两天就又活蹦乱跳……”

　　“……”

　　安誉将人放下，他抱着的究竟是个什么生物？钢铁侠么？

　　反正他生活圈子里的女生，一个个都是娇气小公主，是真没见过像她这么皮实的。

　　说直白点，是没见过像她这么对自己不上心，还当做丰功伟绩来炫耀的。

　　在酒店大门前的台阶坐下，安誉查看她脚踝的伤势。她穿着银白色的细高跟鞋，很衬她脚腕白皙的皮肤。才不过一会功夫，右脚踝扭伤的部位已经微微肿起来了。

　　安誉轻轻脱下她的鞋子，看到她脚腕后侧的位置，贴了两条创可贴，创可贴的边缘已经微微沁出了血。

　　“鞋子没穿几次，磨脚。”

　　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她解释了句。

　　他原本只是茫然不解的眉宇，此刻再一次深深地蹙起。

　　“哎呀，没有新的创可贴了。”

　　她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了一会，什么也没找到。

　　“我去买。”

　　他沉声道了三个字，起身就走，马路对面就有一家药店。

　　她点点头，望着他隐没于夜色深处的背影，其实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些不自在的。

　　自小到大，她没被什么人照顾过，尤其是男人。这两年来和梁子岩交往，也是聚少离多，谈恋爱谈得像网恋。

　　与梁子岩分手后，她终于决定勾搭小安总，可事实上，她就是个怂货，没勾搭几下就想跑，结果现在，跑不了了。

　　她觉得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一会儿，安誉就回来了，从药店带回了创可贴、消炎药膏，以及冰袋，手里还提着两大袋卤鸡爪。

　　对上她诧异的目光，他扬了扬手里的卤鸡爪：

　　“给我妈买的。”说着分给她一袋。

　　她连连摇手，原来小安总大晚上的又下楼来，是给母亲买卤鸡爪，那人家给自己妈买的东西，她怎么能要呢。

　　“两份。”

　　安誉将其中的一份卤鸡爪硬塞到她手里，对于惜字如金的安小誉同学，她听懂了，合着是买了两份，给她一份。

　　那她可就不跟他客气了。

　　苍月如霜，腊月十五刚过，月亮还格外圆，她坐在花前月下啃着卤鸡爪，安誉则把她受伤的那只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给她擦药，冰敷，在她脚腕后面被鞋子磨破的地方，也更换了新的创可贴。

　　沁凉的冰袋贴在脚踝，清清爽爽的，格外舒适，一时间她也分不清这种舒适，是冰袋本身，还是此刻给她冰敷的人按摩手法。

　　安誉的按摩手法挺专业，想来这些年也是没少受伤的主。

　　借着月凉如水的清辉，她叼着卤鸡爪，仔细端详面前的男人。不得不说，他长得太好看了，即使熟悉了之后，每每望见，也觉得犹如惊鸿一瞥。

　　精致立体的五官，额前有细碎的刘海轻擦着细密羽睫，他刚才上楼时，换下了白天穿的深色卫衣套装，取而代之穿了身浅色帽衫与牛仔裤，少了几分清冽疏离，多了些许少年感。

　　居然真的有种久违的心动！

　　她怎么就对这么一个工具人心动了呢？

　　明明说好的要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正专心给她按摩脚踝的安誉，抬眸瞥了一眼她忽而迷惘，忽而蹙眉的神情，低头不语。她下意识地想要递给他一只卤鸡爪，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她想起他不吃这些卤味路边摊。

　　“养你比养个仓鼠还难，也不知道你怎么长大的。”

　　将卤鸡爪收回来自己啃着，她叹息。

　　“你到底是养过仓鼠，还是养过我？”

　　他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我是在同情阿姨！”她狠狠咬着手里的卤鸡爪，用力强调。

　　“我妈可用不着同情，她想吃卤鸡爪了就飞回国，想吃芒果了就飞去菲律宾，想喝纯正啤酒了就飞去德国……”

　　敢情儿这是在吐槽自家老娘是个吃货。

　　钟晓音的心有点痒，也不知道是羡慕安妈妈，还是某人温热的掌心轻触在她的脚踝，跟猫爪似的，百爪挠心。

　　次日上午，安誉带着母上大人，来钟小楼拍写真。

　　她早早地备好了所有高级服装套系，整理了影棚。这个时节是旅游拍照的淡季，算上安妈妈，今天一天她也只有三个客人，她打算亲自做妆发造型，赵珊珊打下手，摄影也安排给了店里经验最丰富的老师傅。

　　只不过，还没等到和安誉母子约定的时间，一大早卡着钟小楼刚刚开门营业的点儿，她家老爷子来了。

　　钟老爷子仍旧穿着来南城时，那件灰不溜秋的夹袄，戴着那顶不男不女的八角帽，一个人，也没拄拐棍，背着手，溜溜达达地来了。

　　钟晓音深吸了口气，她家老爷子总是一声招呼不打就搞突袭，她今天可有正事，当下把人安排在院子里的长凳上就回店里了。

　　不是她如今当老板了，挣钱了，就嫌弃她老父亲，他们父女俩的关系，本就不好。

　　要知道当年她家老爷子可是比她有钱多了，从大学教授到下海经商，几千万的赚，结果还不是都孝敬了韩云菲的爸妈兄弟？连她念大学的钱都是自己凑的。

　　她跟她家老爷子，原本已经很久不往来了。

　　至于请老爷子上楼到自己的闺房坐坐，那更是不可能的事。她至今仍记得，大学里的某个暑假回家，她发现自己卧室里，那个她最喜欢的毛绒兔子，被韩云菲丢给家养的狗狗当玩具了。

　　之后，她当着她老爸的面，把韩云菲那些名贵化妆品，一件一件全都丢进小区的人工湖里了，把韩云菲气得差点没投湖。

　　自此她不允许任何人进她的卧室。

　　她这人没太大毛病，就是记仇！

　　她觉着自己上辈子应该是个野兽，闲着没事巡视地盘的狮子王之类的，她十分具有领地意识。

　　此刻把老爷子领进院子里，她转身刚要回店，忽然间对方没来由的问了句：

　　“最近没有小梁的消息啊，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俩分了。”

　　钟晓音半点也没犹豫地开口。

　　“分了？”老爷子那一刻的表情，惊惶极了，连连拍着大腿。

　　“小梁那么好的孩子，你怎么跟人家分了呢？人家是大明星，有的是钱，你要是跟了他，那将来一辈子不愁吃穿，你说说你现在可怎么办啊？你跟谁结婚去，啊？”

　　“我有新男朋友了。”钟晓音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就要走人。

　　“哪来的新男朋友，是谁？”老爷子明显不信。

　　“嗯……”

　　她随意在院子里一瞥，今天钟小楼上下都忙碌着，她打算随便指个人，糊弄一下老头儿，但是，一时间没找着合适的对象。

　　那位今天负责安妈妈拍摄的老摄影师，此刻正挎着相机从店门口出来，但是，人家五十岁左右了，婚姻美满家庭幸福，她要是随便乱指人家，那不合适。

　　再就是刚给大家买了早餐回来的谷宇，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孩儿，她要是随便抓来在自己老爸面前，冒充男朋友，也不合适。

　　于是就这么迟疑了一会儿的功夫，她看见那辆黑色的宾利轿车，缓缓地开到了院外，不偏不倚地刚好停在了，她将要伸出手指的方向。

　　她新男朋友是谁，这回彻底说不清了。

　　当然，钟老爷子原本也没信什么新男朋友的事，然而此刻，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从宾利车上下来的人时，老爷子不淡定了。

　　在老人家看来，闺女攀个梁子岩这样的大明星，就足够一辈子荣华富贵了，还没准儿能帮他还上韩云菲欠下的几百万外债。

　　真要是跟拍走了他青花藏品的，那什么小安总扯上关系，那可不行！有钱人都是混蛋，是人渣！

　　钟晓音自然也没搭理自家老父亲，看见安誉母子二人，就带着赵珊珊一块，出门干活去了。

　　不得不说，安妈妈当真是个美人，温柔、端庄、开朗、优雅，今日来时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素色旗袍，外加一件湖蓝色毛呢大衣，穿出了风华绝代的气场。

　　与之相比，连跟在身后一身休闲帽衫打扮的安誉，都显得逊色了几分。

　　“店里的服装造型都已经备齐了，阿姨您来看看喜欢哪几套？”

　　钟晓音笑盈盈地接客，和赵珊珊一左一右，把安妈妈让到了前厅。

　　这可是大客户，上万块钱的订单。若非知道这是安誉的母亲，平日里给这个年纪的女士拍摄，她和店员们都是叫姐姐的。

　　安妈妈素来喜爱国风，平日里也时常穿旗袍戴首饰，当下就美滋滋地跟着钟晓音选衣服去了。

　　留下小安总一个人独自在大厅里喝茶，望天。

　　这一望天，就望了将近两个小时。并且还在钟小楼二层客厅的阁楼上，凭栏远眺的时候，一下子就望见了坐在院落里喝茶的钟老爷子。

　　不过等等，此时此刻陪着钟老爷子喝茶的是谁？

　　那分明是梁子岩！

　　没有人知道梁子岩什么时候来的，甚至他来了之后也没找钟晓音，而是直接跑院子里跟钟老爷子聊天去了。

　　当然，也有可能店员们告诉了钟晓音，钟老板没工夫搭理罢了。

　　时值上午，这一带是酒吧街，多数小酒馆和夜店午后才会营业，因而此刻周围还算宁静，于是警惕性提高到百分百的安小誉同学，有几句话已然飘进了耳朵，那像是钟老爷子在安慰梁子岩：

　　“年轻人嘛，无非是吵个架拌个嘴，哪有什么说分手就分手的呢，晓音那孩子从小让我给惯坏了，我在这里替她向你道个歉，你多担待些。”

　　“伯父您言重了。我们就是前些天闹个别扭，没分手，没分手……这不我今天就打算过来给音音赔个不是，看她忙着呢，我晚点再去。”

　　“那就好，那就好。”

　　老爷子在院落里围着梁子岩这个大明星转悠，怎么看怎么喜欢，平日里老头儿沉默寡言惯了，和钟晓音在家里时，通常三五天都说不了几句话，而今见了梁子岩，话匣子居然打开了：

　　“两个人在一起，这一辈子长着呢，你看我跟晓音她妈，这不也风风雨雨这么些年了么，想当年晓音她妈17岁就跟了我……”

　　二楼的栏杆之上，安誉蹙眉背转过身，原谅他听不下去了。

　　以他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实在是想不明白，勾引未成年少女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还一口一个晓音她妈，且不说钟晓音觉着别扭，就算韩云菲估计也不愿意年纪轻轻就当这个妈。

　　这幸好那时已经17岁了，要不然，那犯法！

　　小安总此刻双手抱臂，倚着栏杆凝思，不行，他得想办法把韩云菲整出这个家，他看着不顺眼，钟晓音看着那个女人，也不顺眼。

　　还有那个小艺人梁子岩，如今到了老爷子面前，又大言不惭地没分手了。

　　安誉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初到南城，听说他们两个分手，是因为梁子岩劈腿了。不过那个时候，他跟钟晓音还不算熟，跟梁子岩更不熟了。

　　而今，一个韩云菲、一个钟老爷子、一个梁子岩，他记住了。

　　小安总那双深邃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一沉，他要搞事情！

　　他钮钴禄·安小誉·半个娱乐圈的王，要火力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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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安总：抱歉没原则，老板娘就是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