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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上) ...

  •   (1)从阿木哥家打车去机场用了半个小时,夏小橘打了个盹,眼前依稀晃着林柚的红衣白裤。
      进了大厅,远远就望见林柚坐在靠墙的长椅上,并着双膝,纤长的小腿左右支着,牛仔裤脚卷上一大截。她正在听mp3,耳机线纠缠在头后,于是微微颔首,手指在颈后拨弄着长线,倦然慵懒,漫不经心中带了丝优雅的风情。
      夏小橘走近,林柚抬眼,疲惫的神色里绽出灿烂的笑容来。“橘子!”她大喊一声, “想死我了!”展开双臂扑过来,把拉杆箱甩在一旁。
      “美女,不要这么用力。”夏小橘咳嗽两声,“再说,就算你是天仙,在飞机上沤了一晚上,气味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林柚狠狠抱了她一下,松手怒目而视:“这就嫌弃我了?唉呦呦,气得我胃抽筋。”她捂着肚子, “快,需要一些食物帮忙胃壁舒展一下。”
      “就知道吃,吃,吃!”夏小橘伸手在她肚皮上拍了一把,“看你这儿都有肉了,亏你当初还是学过芭蕾的。”
      “哈,落伍了不是?”林柚咯咯地笑,霎霎眼,“你去黄金海岸看看,现在哪儿还流行凹进去的索马里肚子?圆润的小腹曲线才是比基尼魅力看点。”
      夏小橘抱住柱子作呕吐状。

      一路上林柚挎着她,语言恶毒:“橘子,你肩上肉乎乎的,枕着很舒服,可惜太窄了。哎,如果你是个帅哥多好。可怜我坐了十多个小时飞机,现在只能将就将就了。”
      夏小橘怒目相向。

      林柚马上嘻嘻笑着抚她头发:“好橘子,你知道,我心里最爱你的。”
      夏小橘伸舌歪头:“让我死了吧。就算我不自杀,你那票追求者也会挥刀砍了我。”
      “呵,他们?”林柚哼了一声,“我回国两个月,他们肯定就把我忘到爪洼国了。”
      “嗯,不对吧。从新西兰看过来,中国似乎比爪洼还远些。”
      “你又装正经。”林柚妩媚一笑,旋即轻叹,“你也知道,这些狼无非想找个温香软玉陪在身边,有几个情深似海对你念念不忘的?”
      “有人念念不忘你也不要人家的啊。”夏小橘小声嘀咕。
      “他不恼恨我就谢天谢地了。”林柚竟然听到,她侧头看机场大巴外流光溢彩的都市虹霓,面颊光洁圆润一如当年。

      天光水色流云飞舞的回忆层层绽开。林柚高盘的发髻有乌色檀木的光泽,净瓷一般光泽无瑕的脸庞,她下巴微扬,脊背挺直,纤纤素手轻搭在把杆上。晚春夕阳映出少女苗条纤秀的剪影,一直流淌到夏小橘脚下。黄骏站在她身边,啧啧赞叹:“夏小橘,真是物以类聚,你的姐妹都是美女。”
      “少来,想溜须去别处,我才不吃这套。若是你借机揩油,”夏小橘拽过他的胳膊,“哼哼,以后就别想在道上混了。小心掰折你的指头!”
      “揩油,那也要拿程朗开刀啊!”黄骏笑着,拉过程朗的手指,塞到夏小橘的手心,“掰吧!”
      程朗手指修长,指甲总是平整干净。而粗糙的拇指肚,指根打球磨出的茧子,是怎样摩挲过她的脸颊,夏小橘多年后想起来,依旧浑身颤抖。

      “听说,他现在在广东吧。”林柚忽然问。
      “啊,是啊,我也是听说,在一个县城挂职,谁知道呢,居然转行去学经济。” 夏小橘尽量躲在窗框的影子里, “听说回来做完博士论文就能提升,他总出差,四处飘来荡去的。我这两年和他都没什么联系。”
      “哦,那算了。”林柚耸耸肩。
      他一直没有新女朋友的。这句话在夏小橘舌尖打转,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程朗的女朋友,是林柚曾经的身份,始终无人代替。

      (2)高中组的八百米和跳高比赛都安排在下午。在检录处,夏小橘遇见被自己泼了一身油水的领舞女生,她换上运动衫和及膝跑裤,也站在八百米的队伍里,听到“第一组第三道,7405号,林柚”时,举起手来清脆地答到。
      夏小橘拍拍她的肩膀:“刚才真是太对不起了。如果我能跑第三,奖品就送给你。”
      林柚歪头看她:“第三?”
      “是啊,奖品是一块力士香皂。”
      “真的没关系。”林柚笑着摆手,“那么难看的领操服,我也没打算再穿。”她一边说话一边做着热身,向下弯腰,轻巧地将脸颊贴在膝盖上。
      夏小橘咋舌,她也弯腰,手掌勉强贴在地上。“你可真厉害。”
      “我从小学舞蹈,跑步纯粹是体育老师赶鸭子上架,不像你们这么专业。”
      “我也就是重在参与里面的那个参与。对了,我叫夏小橘,橘子的橘。”
      “林柚,柚子的柚。”
      两个女生互看一眼,一齐笑出声来。
      “我们还是同一个门类的呢。”
      “是啊,你加油跑呀!”
      “你也是。”

      林柚被同校的队友叫走,夏小橘继续压腿,一低头,口袋里的随身听掉出来。陆湜祎看到,走过来问:“你打算带着这个跑?”
      “是啊。否则跑到最后,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不听歌一定迈不动步。”
      “没见过比赛还听歌的,多影响速度。”陆湜祎数落了她两句,又用专业眼光质疑她的热身姿势,“多活动一下踝关节和髋关节,你在这儿一个劲儿压腿,练跳舞呢?”
      夏小橘很有自知之明,不会和已经达到国家二级运动员标准的陆湜祎争辩技术问题,只是在心里多叫了两声“大土,大土,阿土仔。”她瞅瞅观众席,还要绕过栅栏:“现在送回去也来不及,要不然你跑完之后过来帮我拿一下?”
      “我怎么那么爱你!?”陆湜祎瞥她一眼,向起跑点走过去,“一会儿再说。”

      果然,为了节约时间,男子最后一组跑出去大半圈,女子第一组就出发了,夏小橘只好握着随身听,一路听着李克勤的《红日》,“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顺理成章地跑到了八强之外。
      “没有香皂给你了。”她对林柚说。
      “没事儿。要不,你教我怎么弄头发吧。看我跑完,都成疯子了。”
      “好啊好啊,等我回去拿梳子,盘了一天肯定全是弯儿,一散开就成狮子啦。”
      “你坐在什么位置,我先回去喝口水,一会儿去找你吧。”
      夏小橘回身指了指:“那面蓝旗下面。”

      陆湜祎和程朗在她前面回到队伍里,都是第三名,一人拿着一块香皂。“我拿东西换你的香皂好不好?”夏小橘问程朗,“刚才我把菜汤撒别人身上了。”
      “拿这个换么?”程朗看看她手中的随身听,笑着说,“可以呀。”
      “那换一天,明天再换回来。”
      “嚯,panasonic新款。分量够重啊,看来我要妥善保管。”程朗接过随身听,假装手中一沉,“我去后面听歌睡觉,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叫我。”他把香皂扔给夏小橘,“送你了。”

      黄骏问:“你把菜汤洒谁身上了?这么惦记,是个帅哥吧?”
      是个美女。夏小橘看一眼乐陶,把这句话吞到肚子里。她屈着腿,佯装看比赛,方方正正的香皂盒抵在心口和两膝之间。他此刻在身后不远处,枕着书包,在听哪一首?《夕阳醉了》,《一生何求》,还是《漫步人生路》?程朗听过的磁带,成了夏小橘最爱的专辑;他用过的耳机,后来已经有一侧听不到声音,仍然被珍藏在抽屉里。
      快乐的记忆,只有一半属于我。

      黄骏就是狼眼,夏小橘尚未发现在看台下招手的林柚,他便大喊:“美女!”
      “都看不清脸。”邱乐陶探头,嗤了一声。
      “长腿美女才是上品。”
      夏小橘赶忙冲下去,抓着林柚坐在远离黄骏的地方,庆幸他瘸了一只脚,不会缠上来问东问西,否则真是愧对乐陶。
      眼看一日就要结束,夏小橘打开盘好的头发,两只麻花辫缠了一天,弯弯曲曲地翘着,像一只刚长犄角的小羚羊。
      “想起一首歌。”林柚说。
      “是不是,你那美丽的麻花辫~~”夏小橘唱着歌,在台阶上蹦蹦跳跳。两个人笑着聊了一会儿天,吃了林柚带来的果脯面包,又一同蹲在地上看蚂蚁把碎屑搬回家。

      直到有人轻轻扯了扯夏小橘的辫稍:“老郭走了,我也闪了,随身听还你,磁带能借我多听两天么?”
      “啊,你听吧,那个香皂,我现在可没法还你。”夏小橘决定回家路上再买一块,偷梁换柱。
      “你不是要送人么?”程朗说。
      “你还真去要了一块香皂啊。”林柚笑,“你太可爱了。”
      于是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犹自带着胸口温暖的气息,从夏小橘口袋里递到林柚手上。林柚笑着摇了摇,对程朗说谢谢。
      平淡无奇的初次见面,无意抛下的种籽。在它抽枝拔叶,开出繁盛的花之前,你看不见它怎样萌芽扎根。你以为,没有任何事情会发生。

      (3)
      转眼快要到期末考试,夏小橘在走廊里遇见程朗,鼓足勇气问他借化学笔记:“听说,这次是你们老师出题呢。”
      “我记得比较乱。”程朗说,“要不帮你借本女生的?”
      “那太麻烦你了,我就想看一下大概的重点。”
      “里面肯定不少错儿。”程朗从书包里掏出本子,“不会误人子弟吧。”
      “我明天还给你,来得及么?”
      “来得及,我复习一般不看笔记。”
      “哦?”
      “做题典啊,那本砖头一样厚的。”他指指自己的书包,“你掂掂,里面这些要是都做完了,还用看笔记么?”
      夏小橘没有勇气,只是伸手接了本子。

      再普通不过的大笔记本,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化学”,下面是他的名字,写了无数次,笔画清劲,间架开阔。翻开来,是漂亮的行书。字如其人,夏小橘极其随意,楷书还可见人,写快了就统统是自创的连笔,完全没有行云流水地流畅感。此时看到程朗的签名,爱不释手。她把白纸蒙在笔记本上,反复描摹着程朗的名字。第二天展示给邱乐陶,她不禁大叫:“哇,你这个花痴,写别人名字比写自己的名字还好看。”
      夏小橘洋洋得意,掏出程朗的笔记本晃了晃。

      邱乐陶笑: “看来,你们已经很熟了呀。”
      “我可没这么觉得,这么多天,就说了这一次话。”
      “运动会时,我觉得他对你印象很好呢。你怎么一下子就泄气了?”
      “此一时,彼一时。”夏小橘叹气,没有了冠冕堂皇混在一起的理由,觉得多说一句话,都师出无名。

      她颇有些怅然,每天都能看到程朗的日子,随着运动会一起结束了。邱乐陶和黄骏倒是一天天熟稔起来,导致夏小橘再一次被班主任叫去谈话,尹老太似乎从来不担心这样频繁的问话勾引出她的少女情怀来。夏小橘不知道她是在杀一儆百,还是自己有一张嘻嘻哈哈永远长不大的娃娃脸。

      “你被抓现行了。”夏小橘拎过书包,“尹老太已经开始怀疑那个瘸子。早说过了,他瘸了不去上课间操是正常的,你不要逃操去守着他。太容易被发现了。刚刚她还问我,你是不是和别的班男生关系很好。”
      邱乐陶急问:“你怎么回答?”
      “我能卖了你么?还没等开口,她就说,那个男生有什么好,头大。”
      “那是他现在的发型不好看,换一个就好了。”
      “说他穿窄腿裤,不是好人。”
      “我还穿窄腿裤呢,我也不是好人?”
      “说他看别人的时候目光闪烁,总盯着漂亮女生。”
      “那我也喜欢看帅哥呀。”

      “哎呀,怎么我说一句你顶一句?”夏小橘跺脚,“去和尹老太叫板啊!”
      “她又不了解立体几何,我不服气么!”
      “哈,好像你多了解他。”夏小橘环视操场,“喂,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个人真有些油滑。刚才尹老太还说,估计立体几何还不知道你喜欢他,否则一个眼神,就把你勾过去了。看你现在的表现,我觉得姜还是老的辣,都被她说中了。”
      “那你呢,她怎么不说你?”
      夏小橘学她的样子,吹着自己的刘海:“我可没有你表现的那么夸张。”
      “哈,那是因为尹老太没有发现你每次生物课之前都跑去人家班借书,口口声声说自己那本丢了,快期末了不打算买新的。”
      “小声点!”夏小橘看见有同年级的男生走过,连忙去捂乐陶的嘴。
      “天啊,”邱乐陶笑着跳起来,“‘完型填空’救命,你家夏小橘要杀人灭口啦!”

      在夏小橘生日的时候,邱乐陶送她一张颇有生物学色彩的卡片,上面写着:“最最最聪明可爱活泼热情的夏小橘同学,调动你全身的浪漫细胞吧,像八爪鱼一样坚忍不拔,那么就算‘完型填空’有蜈蚣那么多的腿,他也跑不掉啦!”

      (4)之后不久便是暑假。夏小橘的家乡有一个新西兰的姊妹城市,对方市政厅组织了近百人的高中生代表团来访问。程朗和陆湜祎的学习成绩都不错,又在市运动会上跻身三甲,被学校推荐参加两国学生交流的夏令营。之前还要培训英语一周,于是这一去便是二十天。

      见不到程朗的暑假冗长而无趣,夏小橘每天写完作业,反反复复地临摹他的名字,在傍晚时分趴在阳台看燃烧的晚霞,然后便梦见家中失火,她匆忙收拾东西,录音机、磁带、两三本卡通书,还有他的照片。隔天说给邱乐陶,她笑:“你《一吻定情》看多了?要是你家和‘完型填空’也沾亲带故就好了,他可以收容你。”
      “你自己开心,回过头来就笑我。”夏小橘走到操场边的洗手池,打了一下午排球,胳膊上一层土。只因为黄骏脚伤痊愈,偶尔会出现在篮球场上。邱乐陶需要一个借口。于是小橘开始扮演狂热的排球爱好者,隔三差五便会呼朋唤友,顶着烈日骑车来学校。

      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即使知道他不在学校,也愿意路过他们班门前,偶尔驻足。如果白色木门半开半合,还可以望见后面墙上的板报。程朗的字很漂亮,所以其中某些栏目就有他的笔迹。常常是一两句格言警句,也顺便可以揣测,他喜欢怎样的文字。
      “如果你因失去了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失去群星。”夏小橘看得过于出神,门里有人走出来,问她:“排球女将,看什么呢?”
      “哦,流动红旗呀,上个月还在我们班呢。”
      “还是我们班比较厉害,你们班迟到太多。”
      “谁说的?”
      “程朗啊,他说上次值周,你们班都创纪录了。”
      “是他给我们扣分啊,我要好好找他理论理论。”
      “找不到,他现在去陪金发美女了。”
      “哦,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夏小橘说笑着,余光瞥向教室的角落。程朗应该坐在最后一两排吧,从他的窗口,可以望见院子里那株葱茏的槐树。
      她期盼着,某一日他会忽然出现,就好像每堂生物课前她来借教材时一样,微笑着经过,看她和同学大声说笑,偶尔揶揄一句:“你怎么又来了,小喇叭?”

      两天后夏令营结束,夏小橘打了一会儿球就跑到树荫下,坐到邱乐陶身边大口地喝水。黄骏再和一群男生打牌,似乎看出端倪,促狭地笑问:“怎么不打了?坐立不安,等人呢?”
      “三伏第一天啊,太热!”
      “那回家吹风扇多好,”黄骏故作关心,“别打球了,小心脱水中暑。”
      “顺便当减肥!”夏小橘跑到场边,喊着球友,“来来,球给我,让我试试上手飘球。”她几次发不过网,要么就是力量太轻被对方轻易拦截,“只好用风车战术啦。”改为下手,右臂抡圆,排球击在腕关节上十厘米处,紧贴球网高速飞过,击在边界线上。“耶,大风车,啦啦啦。”
      “别得意了,打那么远,自己去捡。”
      排球一路滚到操场的角落,靠近垃圾箱的地方。夏小橘无奈,捂着鼻子用树枝把球拨过来,蹲在地上用树叶擦着表面的不明污迹。

      校门外传来鸣笛声,一辆客车缓缓驶入,停在跑道尽头。三五个男生女生走下车来,穿着同样的白色Tshirt,每个人都背着不小的书包,还有人提着旅行袋。夏小橘在炎炎的炙风里,心情一下就变得舒爽起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双脚已经向前挪了几步,这才想到自己一身是汗,还被垃圾箱熏了个正着。
      从几个人中辨认出程朗的身影并不难,他拎着一只硕大的蓝白色塑料编织袋,听同伴们商议着什么,看起来好像要去夜市摆地摊的小商贩。或许是拎累了,他手臂一转,将袋子从肩头搭在身后。一个女生忙跑过去,要将袋子拿过来,她拽着,他不放手,然后夸张地向后仰身,呵呵笑起来。多半是在说,即使你要拿袋子,也要我把它转到前面来。
      虽然离得很远,只能看到女生的背影,但是身姿纤细,轻盈灵动。
      是林柚。

      黄骏赤膊从树荫下跑出来,脸上贴了纸条,两三撮头发被束成朝天辫。他和陆湜祎说了些什么,然后大家的目光转向夏小橘,不约而同大笑起来。她很认命地用手指拈起排球,伸长胳膊走回去,“让你们笑,小心我拿球砸你们哟!尤其是你这个奇形怪状、衣冠不正的。”
      邱乐陶站在黄骏身后偷笑,示意他的小辫子都是自己的杰作。
      “还不许我们笑。”陆湜祎说,“你可真厉害,一回来就看到你在拣垃圾。”
      “来,这有香皂,让小橘去洗洗手。”林柚从程朗手中的编织袋里掏出若干小盒子。
      “你还记得呀?”小橘笑着看向林柚,心中想问的人,却是程朗。是因为你记得,我向你要过一块力士香皂么?
      “这是昨天联欢会剩下的奖品,”林柚解释,然后附在她耳边,“是一个帅哥说,要拿回来给你的哟。”
      还不待她问是谁,陆湜祎接口道:“是啊,扔了也是浪费。”
      夏小橘瞪他一眼,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编织袋里还有一些服装道具,都是林柚从附近的舞蹈学院借来的。“教我那个老师去东方歌舞团进修了,”她说,“以后我会来这边的练功房,就能经常见到你啦。”
      “来找我打球呀!”
      “不是这个吧?”林柚指了指黑乎乎的排球,两个女生咯咯地笑起来。

      中午一群人涌到附近的朝鲜餐馆。
      “荞麦冷面!”黄骏大喊,然后开始点人头,“一对儿、两对儿、三对儿……五对儿半。老板,十一碗!”他食指和拇指一捏,就算数了两个人,不过是把夏小橘和陆湜祎捏在一起,自己和林柚捏在一起。
      邱乐陶噘嘴:“不要冷面,又酸又甜的。我要石锅拌饭。”
      “刚才大家不说好了么,大热天的,吃冷面多好?”
      “不,太凉了。”
      “那你自己吃,那么一大锅,撑死你!”
      “我和你分一份好了。”林柚说,“我也喜欢石锅,尤其是上面那个烫黄的鸡蛋。”
      “怎么会?我总觉得没熟透。”
      “那样才香。”夏小橘指指自己的碟子,“我能要一个烫黄荷包蛋就好了,用蛋黄拌面条,啊,想起来就流口水。”
      “是啊,小时候我妈早晨给我煎荷包蛋,我都是用烤面包片沾着吃。”林柚吐吐舌头,“可是现在她说要控制我的体重,至少高考文艺特长面试之前。”
      “还有将近两年呢!”
      “是啊,不过,我妈总说什么未雨绸缪,临到最后关头再去减肥肯定来不及。”
      “那岂不是很多好吃的不能吃?”
      林柚耸肩:“谁说不是呢?我真羡慕那些怎么吃都不胖的人。”
      “哈,他们八成肚子里有蛔虫。”
      “是说我么?”程朗拿着一沓餐巾纸,正好发到两个女生面前,“真不好意思,我还没发现。”

      “吃饭呢,别说这个成不?”陆湜祎踢他一脚。
      几乎是同时,夏小橘接口道:“那是因为你没吃打虫的药。”
      陆湜祎仰天拍拍额头,对邱乐陶说:“天天和这样的女生在一起,还能吃进饭去,我真佩服你的忍耐力。”
      邱乐陶一直在打量黄骏,看他的眼神是否飘向林柚,根本没留心众人的对话,此时回过神来:“什么?我不懂耶。”
      程朗忍俊不禁,把辣椒酱的小瓶拍在夏小橘面前:“强中自有强中手,给你个奖杯。”她伸手去拿。程朗又握住:“不过,笑话就说到这里为止吧,否则该给其他学校的同学留下心理阴影了。”
      “我说什么了?”夏小橘无辜地指着陆湜祎,“是他,想象力太丰富啦。”

      “没关系,我的心理承受力很强的。”林柚说,“一同跳舞的那个女生要减肥,自己看了好多恶心故事,还讲给我们听。”
      夏小橘看了看她袋子里花花绿绿的服饰,问:“你这次跳的印度舞?蒙着纱丽转圈那种么?”
      “不是一般电视上那种。是印度古典舞,来源于祭祀。”林柚解释着,“细节很丰富,手语就有几十种。”她拈了几个手势,又说,“眼神也很重要,很多人都是从小练起的,我纯属跳着好玩儿,内行人一看,就会觉得特别粗糙。”
      夏小橘后来去看过林柚的表演,她穿着宝蓝色金边短上衣,大灯笼裤,赤脚,纤细的脚踝上系着铃铛,发迹戴着红白两色大朵的花,额前有金色的头饰。妆容夸张,粗而浓的眉毛和眼线,更显得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顾盼之间,眼神如电。夏小橘就站在舞台台口,当林柚倏然间把目光投射过来,庄严中有三分顽皮,清丽中带一丝妖娆,除了真心赞叹,她再找不出其他言语来。

      而吃着荞麦冷面的时候,女孩子们在林柚的指导下转着眼睛,邱乐陶说:“这不就是抛媚眼么?”男生们看着她们挤眉弄眼的样子,时而爆发出一阵大笑。其中也有程朗,他笑起来时浓眉轻扬,清亮的眼神中渐渐多了一些柔和的凝视。
      夏小橘忽然心里发慌,于是开始一刻不停地说笑话,只怕歇下来,便会多想。

      ===
      重新加写,多了一段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二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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