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又一乱玉醉

9、第 9 章

　　木子星近乎虔诚地接过小卡，视线落在那行字上，迟迟不动。
　　他喜欢一切明亮的事物，因为他是那么不明亮的人。

　　他性格别扭，敏感，爱哭，脆弱......

　　他一个人住在常年没有声响的房子中，半夜想爬起来喝水，都能听到楼下客厅里时钟发出滴答滴答声响，每一声都像是邪恶深渊的召唤。

　　管家不会在意他的需求，他只会尽职尽责打理别墅。

　　木子星就是一朵生长在乌云下的蘑菇，他想，他们怎么样才能注意到他呢？

　　所以他染发，染亮闪闪的颜色；他戴首饰，戴亮闪闪的耳钉和戒指；他穿着挂满银饰的衣服，行走间隙都能听到声响。

　　别人会不会注意到他？

　　但这样的一切都只是在蘑菇外面披了层透明保护罩，回到家中，他把保护罩脱掉，又成了那个沉默寡言，喜欢窝在被子里看漫画的木子星。

　　木星是太阳系九大行星中最大的那颗星，听说它被称为岁星，在西方被称为“朱庇特”。
　　但木子星觉得，木星的明亮比不过金星，也没有土星那么漂亮的外圈。
　　它是一颗很笨重很丑陋的大行星，怎么能凭借笨重的大小就被称为众神之王呢？

　　他就是在旋涡集聚的云层中形成的红斑，丑得惊人。
　　那些风暴闪电，都像是保护自己的防御武器。

　　木子星只能埋头扎入漫画的世界，寻找真正的世界之王。

　　没有丝毫例外，他被命运的绳索牵引着进入于梵的《世界宝藏》。
　　这样的主人翁，永远自信、永远坚定、永远在冒险的主人公才是真正的世界之王。

　　她就是世界宝藏本身。

　　他也想成为童童一样的冒险者，背着剑仗剑天涯，机智聪颖又勇敢无畏。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少女，飓风卷不走她的宝剑，海啸只会打湿她飘扬长发，打不湿她坚毅面容；荆棘只会让她流血，却不会让她淌泪。
　　她是最厉害的冒险家。

　　而今天，画下那个少女的漫画家，他最喜欢也最敬仰的人告诉他：“不开心不自信也没关系。”

　　“不用成为童童，做木子星就很好。”

　　木子星不明亮不坚定不勇敢，可于梵说她喜欢不自信不开心的木子星。

　　年轻人心脏很涨很满，没有人告诉过他，可以停下来。

　　木子星紧握小卡，抬起一张漂亮的脸蛋，“谢谢于梵老师。”
　　他仓促地抹去眼泪，手掌从脸颊用力擦过。

　　面前出现纸巾，木子星连忙拿过，有些局促地擤鼻涕，不过他已经足够丢脸了，相比于梵老师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等他整理完这一切，这才静静地继续欣赏这幅设计。

　　“于梵劳斯。”话一出口就有些哭后的低哑，他红着脸问，“这是您自己做的吗？”

　　他不敢偏头去瞧对方的神色，只能感受到那股温和视线在脸侧轻扫而过，又放过他般落在版画之上。

　　“是呀。”

　　木子星近乎震撼地感受这一幕幕，他呆呆道：“好厉害呀。”

　　于梵轻笑了两声，笑声舒缓又好听，绕着木子星的耳朵搔动。
　　她又往后躺了躺，木子星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温润气息，头发丝都泛着淡淡的香味，在昏暗密闭的环境中，她身上的一切味道都变得明显。

　　木子星陷入这场梦幻的冒险中，怔怔然陈述自己秉持的崇奉：“于梵老师的‘梵’，果然是梵高的‘梵’。”

　　“什么？”于梵惊讶侧眸，只能看见年轻人陷入柔软光晕中，柔韧唇瓣带着细弱笑意，眼神却是那么明亮，他重述：“于梵老师的‘梵’，是梵高的‘梵’”

　　于梵眼睫微簇，否认道：“我成不了梵高那样的优秀画家，于梵是于我平凡。”
　　“不不不！”这一次年轻人很坚定地否决，他定定着看着于梵，那双澄澈瞳仁倒映于梵身形，“你是我心中的梵高。”
　　“梵高是世人心中的梵高，但在我这里，于梵老师是我心中的梵高。”

　　于梵怔然，她无数次告诉自己，她是普通人，她能努力成为一个健全的普通人就已经很好了。
　　但有人有些将她奉为神明，坚定又虔诚地告诉她——“你是我心中的梵·高。”

　　她顿时哑然，心间微颤，只能闭眼掩饰。
　　.......

　　良久无言，木子星抿直嘴角：“于梵老师，如果换个不怀好意的人，你也会捡回家吗？”
　　“万一他心怀不轨......”

　　一个女孩子随便把男人捡回家，多危险啊。

　　于梵歪头觑他：“不，我记得你。”

　　木子星脸颊泛红，但他还是坚持说：“于梵老师！不可以随便捡人，就算你见过我两次，但这两次我们什么话都没说......”

　　“三次。”于梵打断他，“我们见过三次。”

　　“什么？”木子星怔然，傻傻地望着她，“什么三次？”

　　于梵捞过旁边的鸭舌帽，按在木子星头顶，把鸭舌帽压到最低，只露出流畅下颌轮廓，终于变成了她心中那个熟悉的少年形象。

　　“三次。”她温柔说道，“第一次应该是在九年前。”

　　鸭舌帽遮住眼帘，木子星瞧不见对方神色，薄润的唇抿得很紧很紧，唯有喉结不断滚动，暴露本人的不平静。

　　木子星垂着长长眼帘，又伸手压了压鸭舌帽，声音因为闷而显得有些委屈：“你怎么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