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又一乱玉醉

16、第 16 章

　　于梵开始勉强恢复正常的作息。
　　她会在早上尽力爬起床，和木子星去逛早市，在楼下吃一碗带肉带蛋的现切米粉。
　　米粉鲜嫩，汤汁也干净。

　　她要加辣椒，木子星要加醋。

　　木子星想尝试辣椒，却被辣到嘴唇红肿，被于梵笑了半天，却仍然执着地加一小半勺辣椒，呛到满脸通红。
　　于梵会再加一勺辣椒，用实力告诉他，不辣哦。

　　她会在每个傍晚降临，晚霞铺陈照耀的时候，牵着蛋黄，还带着一朵蘑菇出门遛弯散步。

　　附近的居民们揶揄地看着他们并行，时不时问上几句。
　　在这样的小地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不大不小的八卦中心。
　　坐在街道楼下，不多时就能听到各家各户的隐私事。

　　于梵总是神色如常，问木子星要喝什么汽水。

　　木子星从最开始的同手同脚后，变得稍微放松了些许，能在帽檐下抿着嘴角，小声告诉于梵，“桃子味的气泡水。”

　　于梵会递给他一瓶冰沁的汽水，两人一猫顺着河流的方向懒散走去。

　　野草荒藤也不再无人欣赏，就连一只七星瓢虫落在枯叶上，两人都能盯上许久。
　　木子星数它红亮的背壳上，是不是七个黑点。
　　显然，并不是。

　　于梵看瓢虫落在枯叶上，坠落枯叶积攒的那束光芒，而红色的虫子收拢翅膀，又像是藏进一束光。

　　在落满河边的沉静光芒中，他们能推开所有杂乱的思绪。什么都不用去想。

　　木子星不再满世界寻找童话里的那条河，他已经找到了河的主人，还有河边的这只像太阳一样猫。

　　他们会在河边讨论明天吃什么，几点起床。
　　全都是废话。

　　但木子星乐此不疲，他像是捧着松果回家的小松鼠，时不时在外面遇见了新鲜事物，喜滋滋地献给于梵。

　　于梵也愿意回答他关于盐放几勺的问题。
　　她很乐意。

　　这一切带给她难以描述的安宁和惬意，停泊的船接到半堂月色，夜晚的蘑菇，接到另半堂日光。

　　她随手改编的《蘑菇和小女孩》因甜腻又逗趣温暖的画风突然爆火。
　　在于梵不再想要一夜红遍全网的时候，她居然红了。

　　还是因为这么幼稚的故事。
　　以前她画童话故事，大家觉得太幼稚。现在她画幼稚的故事，大家却觉得刚刚好。
　　每个山谷里的女孩都会去采一朵蘑菇，有人在白天时挑选最大最漂亮的蘑菇；有人挑选色彩最艳丽的蘑菇......
　　而小女孩在夜晚里选了一朵会冒出问号的小蘑菇。

　　就这么简单的故事也能火？

　　于梵不禁感慨，这世上的事确实是无常。想火的时候拼尽全力也火不了，不再纠结于这些事，却意外翻红了。

　　不过于梵却也能想明白，这个故事为什么能火。

　　从前想说的话太多了，读的书又太少了。

　　想表达，想说教，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所以不断地往作品里加元素，想说爱情，又想说友情，想写亲情，又想写救赎......
　　把所有的东西堆砌，一股脑塞进作品，最后画虎不成反类犬，成了累赘，成了败笔。

　　于梵回看自己有一定粉丝受众的漫画，无一不是“简单”。
　　《世界宝藏》简单又幼稚；《南城街巷》简单朴素；《猫的朋友》更是幼稚......

　　不过于梵也知道，网上的火只是昙花一现，适时的热度罢了。
　　她已经不在意这些数据了。
　　在她承认别人画得非常好，并且接受自己达不到那样的程度，又明白自己画得也不算太差的时候。

　　至少，她的故事从来都很好呀。
　　她的画风明亮而华丽，自成一派。
　　蘑菇拟人的少年形象清澈，女孩灿烂明媚，不少人拿去做了情侣头像。

　　还有人被蘑菇少年和女孩之间的互动甜到，也开始好奇：【平凡老师，你谈恋爱了吗？】
　　【劳斯居然画这种cp模式了。】
　　【好甜的糖哦~】
　　......

　　不怪他们会这样问，因为于梵从来没画过这种甜腻腻的感情线。似有若无的cp感，相互治愈又唯一的短篇，短短四格片段，却引发无限遐想。

　　于梵还没来得及回复什么，只见捧着手机的木子星浑身冒着热气，从头红到尾，脚尖对着脚尖，一副想抬头又不敢抬头的样子。
　　就连喝汽水时又只敢小小嘬两口，不敢仰头痛饮。

　　于梵问他：“你怎么了？”

　　木子星顿时如被踩到尾巴的猫，往外跳了两步，挂在饱经沧桑的颓墙旁。

　　多年不曾修缮的石桥斑驳，裂缝或大或小述说着坎坷和苍凉，即使心静如水，也无法说这座桥是灿烂而美好的象征。
　　但现在，身着潮服的年轻人双手攀在石柱上，耳尖泛着红。
　　或许他太过于内敛，但又因为是于梵的提问，努力展开自己的防备线，从里面试探着袒露自己。

　　他声音因为羞涩和不自在越发低哑：“他们说于梵劳斯在......谈恋爱......”
　　话出口后他又觉得不太对，神情越发拘谨，甚至后补说道：“我没有觉得那个蘑菇和女孩是在恋爱！”
　　他语速飞快，眼尾潮红：“那明明就是......”

　　“救赎.......”
　　“是恋爱呀。”

　　他的声音和于梵的声音撞在一起，在这个瞬间，木子星茫然又呆滞：“什么？”

　　于梵咬着冰棍，轻轻一笑：“是恋爱啊。”

　　“嗝......”
　　木子星突然开始打嗝，他捂着胸口，越想抑制这股冲动，越是窘迫越是停不下来。
　　“嗝......”

　　他急到双眼潮湿，双手并用，又拍又掐又锤，最后捂着头蹲了下去。
　　但还是在打嗝。
　　每嗝一下，肩膀就会动一下......

　　“呜呜呜，嗝......”

　　于梵不知道他到底是哭了没有，但这个瞬间，她的恶趣味激增。
　　她有点想捉弄对方，毕竟这样耸动肩膀真的像吐出阳光的蘑菇。
　　她都没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恶趣味和捉弄欲。

　　但仅存的理智和善意又在提醒她，该维持年轻人的自尊心。

　　桥上的风带来一阵灼烈的晚霞气息，伴随着泥土和青草、河流和水，吹着木子星和她之间的系带链接。
　　系带摇摇晃晃挂在心尖上，有些痒，又有些微颤。

　　于梵蹲了下来，右手举在木子星毛茸茸头顶，手指微拢，做出一个抓获的姿势。

　　木子星从双膝中露出亮而潮红的眼睛，他捂着唇，发出闷闷的、不成调的声音：“于梵劳斯，你在......嗝，干什么......”

　　于梵眉眼舒展带笑，握成拳的手掌轻轻落在他蓬松柔软头顶，“在捕捉阳光。”

　　“嗝！”

　　“还是星星模样的阳光。”

　　“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