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509、盗火者（105）

　　隔着一间石屋和墙，维罗妮卡其实看不见街道上发生了什么。

　　那道熟悉的声音让她眼中有些潮湿，抿紧双唇攥紧了石屋墙面，强忍着想要现在跑出去找他的冲动——她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已经清楚地听到了属于博鲁赫家主的声音，某种说不出的本能让她清楚地明白她绝不能被这群博鲁赫找到。

　　“柏斯图拉阁下，凭借亡灵们的力量能够辨别吗？”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她就又听到了卢西恩开口说道，这一次，她清楚地听出来卢西恩的声音已经变得疲惫而沙哑，显然他在这段时间里也没有好好休息过。

　　“就是这个女人……啧啧啧，好在力量不强，凭借我们这群老家伙还能够对付得来。”接下来的声音本属于那位英雄庭院里的先知，维罗妮卡却总觉得有些古怪，却又不敢再探头向外看，生怕自己和烈焰主宰冕下的存在被人察觉，再给卢西恩他们生出其他麻烦来。

　　她只能扶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出声，双目紧闭的烈焰主宰，犹豫着该不该趁着去搜查的博鲁赫近卫被召回的空档去后山躲藏，而后者在一阵沉吟之后悄悄向她摇头，用手指示意她走向与那些亲卫们奔跑方向相反的，能够立刻进入后山的路线。

　　维罗妮卡只好按照这位冕下所说的去做，她在谨慎地观察一番，发现后山和石屋之间的小路没有人之后，就给自己找了几份能够使用的药物咽下去，总算是觉得自己那因为发热而沉重的头稍微好了些。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卢西恩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抿唇，冷静的情绪终究抵过了冲动，她咬住嘴唇，不动声色地扶着烈焰主宰从石屋庭院中离开。

　　在他们的脚步踏入红石城后山的下一刻，维罗妮卡手中的不死鸟纹章就微弱地闪烁起来，纹章上残存的魔法力量很快就为他们指引出通往魔偶军团的正确方向。

　　他们只需要跟随这枚纹章的指引，就能够找到那些被博鲁赫第一任家主悄悄留下来给烈焰主宰作为感谢的五十名魔偶队伍，这支队伍的加入足以决定红石城中那场一触即发的对战究竟谁胜谁负。

　　他们必须要得到魔偶们的支援。

　　在两个人中有一人双眼无法视物的时候，安静地在山林里行走就变成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他们需要保证自己不撞到东西，那枚不死鸟纹章指示的方向还经常需要他们绕过树根或是大树之类的非常容易让盲人磕碰的障碍，这些困难让他们的行走速度并不快，还不时需要停下来，依靠树丛阴影躲避那些从红石城后山撤退的博鲁赫近卫们。

　　等到手中的纹章为他们指示出一条被一棵巨树挡住，前方黑漆漆一片的死路之后，维罗妮卡有些怀疑地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向前试探。

　　“主宰冕下，您确定这支魔偶队伍还留在原地，被留在这里么？”维罗妮卡有些怀疑地小心在树干边缘留下的细微缝隙处尝试观察。

　　这个树洞在五百年前被选中似乎就是因为它具备着极强的隐蔽性，挡住树洞的粗树干可以极好地阻止别人的视觉——但这处通道已经存在了五百年，当年的巨树也在随时间的推移渐渐生长到将整条通道挡上的地步，通道周围的岩石也让它成为这里唯一的入口，她暂时找不到其他能够进去的通路。

　　她看着自己面前那道只剩了半个人宽窄的细缝，缝隙中一片漆黑，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挡在它前方的是一棵高耸入云，仿佛已经存在了数千年的巨树，树干宽度足有十人合抱，将原本的通道挡得严严实实，他们根本就做不到在不将树砍掉的情况下绕过它，进入树后那条或许能够被使用的通道。

　　烈焰主宰也明白了事情有些变化，他在听了她解释以后慢慢用手摸过那条树干上仅剩的缝隙，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赌上一次——他将自己剩余能动用的权能集中起来，化作一颗大火球，轰隆隆地向那条被阻挡的通路冲过去。

　　火球很快就在巨树树干上烧出了一个大洞，树皮和树干也因为这火球而凹陷了小小一块，那棵树却完全没有被这次伤害影响到存活——它依旧枝繁叶茂，树林中散落的自然权能碎片很快就被吸收过来，缓缓修复着巨树的伤痕。

　　维罗妮卡不敢耽搁，快速扶着烈焰主宰冕下进入那条通道，却又不敢在众多植物之间使用真正的火焰，只能暂时用那盏燃烧着黑魔法师灵魂的魔灯进行照明。

　　山洞很快就有了尽头，维罗妮卡举着自己手里那盏散发着苍白光晕的魔灯。认真分辨了一会儿才发现那里藏着一扇全由魔金属打造的隐藏大门，纹章指示的最终位置就在门锁上方的钥匙孔。

　　烈焰主宰在那扇雕刻着花纹的金属门上慢慢摸索着，眉头很快蹙起，努力尝试着回忆起那点来自几百年前的场景和话语。

　　想到这个的时候，他禁不住认真回忆着数百年前那位当年的年轻人去世之前留下的最终遗言——那个时候，当初的青年已经成为了一个颇具实力家族的家主，也拥有了自己的领地、士兵和后代，但他却仍是将自己手下的一队魔偶军团放在了他的名下。

　　“烈焰主宰冕下，魔偶本身并不是应该存在的东西，他们在选择成为魔偶之前，每一个都曾与我并肩作战，”老者已然卧床不起，想到自己当年的事情，却仍会平和地微笑，“我并不希望用报恩或是其他的缘由来约束您，这只是来自您一位老朋友的一个请求——我希望您能代替我守护魔偶们的安眠，倘若有一天博鲁赫家族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就请您在接收到请求之后代替我将这支魔偶军团留给他。”

　　说完这些之后，这位一生经历堪称传奇的老者就安静地停止了呼吸，他也成为了初代博鲁赫家主去世前所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和后世的博鲁赫们使用他的名号大肆扩张这类行为全然不同的是，博鲁赫的第一代家主以平民身份进入无数贵族们的斗争核心，由微末之位一路走向强大，他在创立家族的过程中甚至完全都没有提及过自己曾与大陆上顶尖的强者有过关联，直到他本人迎接死亡的那一刻。

　　也许，这也是他会对这位当年救下自己的人——包括他亲手创立的家族，一直都没有产生怀疑的其中一个原因吧。

　　烈焰主宰心中不禁多了些复杂情绪，他习惯性地摸索着自己身边，确认那个温暖的存在没有离开，只是在尝试着摆弄那扇门之后，他不由自主便觉得自己心中安定了许多。

　　“用我的纹章配合博鲁赫直系成员的血液，可以打开这里，”烈焰主宰轻声开口，“这就是第一位博鲁赫家主和我约定的最终部分。”

　　在家族安定时守护魔偶们的沉睡，并在家族陷入危机时为这支魔偶军队找到第二位主人。

　　维罗妮卡习惯性地没有怀疑，她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涂抹在那处纹章形状的钥匙孔上，又将那枚作为钥匙的纹章放上大门，严丝合缝。

　　紧闭了几百年的大门在等来钥匙之后轰隆作响，缓缓在二人面前打开一条细缝。

　　她上前一步，尝试着将大门推开，入眼的就是无数并排安置的石棺。

　　那些棺椁并未被放上盖子，每具石棺中都沉睡着一个身躯已经化作魔偶的人，有魔法师也有魔剑士，他们在陷入安眠之时大多神态平和，经历数百年时光来到她的面前，仿佛只是在夜晚熟睡，等阳光照进这里就会苏醒。

　　“主宰冕下，我已经看到他们了，”成功找到目标的喜悦让维罗妮卡甚至觉得自己身上的热度和疲惫都变得不值一提，“是五十个魔偶没有错，还有几位魔偶生前是魔导师的级别。”

　　“嗯，”烈焰主宰只是短暂地答应了她一声，却推开了她想要将那枚纹章交给自己的手，“它并不是留给我的，这枚纹章就是操纵它们的钥匙——你才是他们的新主人。

　　“带着他们去救你想要救的人吧。”

　　……

　　另一边，随着教皇的话音落下，一场战斗很快就酝酿起来，在红石城的街面上一触即发。

　　女神骑士团在教皇的指示下将带着亲卫的博鲁赫家主及卡米洛大公等人团团围住，被包围在中间的中年人却不慌不忙地上前几步，摆出想要和对面谈判的态度。

　　“教皇陛下，博鲁赫家族向来与您没有任何利益纠纷，您这样的行为已经能够被视为对博鲁赫家族的挑衅。”

　　说完这些，博鲁赫家主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番自己身后已经聚集完全的博鲁赫亲卫们。

　　“如果您执意阻拦我的行为，我就会将它视作女神教会将对博鲁赫家族及奥利维德联盟进行宣战。”

　　博鲁赫家主将最后的一个单词重重吐出，甚至气势汹汹地又向前走了几步，轻描淡写地将横在自己面前的一支战斧推开。

　　“博鲁赫家族并不畏惧战斗，兄长大人。”

　　又一道更加年轻的声音传来，却是那位一直安静在家主和卡米洛大公身后的黑袍人缓缓开口，声音僵涩沉闷，不似活人。

　　“我们需要一场战斗来让那些胆敢挑衅博鲁赫的存在们得到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