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483、盗火者（79）

　　维罗妮卡是在一阵嘈杂的混乱之后才突然被惊醒过来的。

　　她的手里还在握着那支自己甚至没来得及细看的魔法杖，人也被临时遮蔽在一处用于安置伤者的临时帐篷里，身边空无一人，想来是因为在她昏迷之前那些无法控制的烈焰权能导致其他人都无法接近她，只能想办法就地给她设了个帐篷的缘故。

　　帐篷外的战斗声仍未停止，甚至更加吵闹，总会有一阵哭声或近或远地传来，她所在的位置也像是变成了一个伤员们的临时安置区，总有种抹不去的淡淡血腥味飘在空气里。她试了下自己的身体，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生锈了一样难以感知到魔力，也做不到使用任何魔法，那支深灰色金属的魔法杖也像是长在了她的手上，杖端悬浮的那枚赤红色魔法石也在一明一暗地闪烁个不停。

　　维罗妮卡将那支魔法杖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隐约记起来自己最开始拿到它的时候它应该不是这样的，就像是被一种灰扑扑的石头雕刻出来的存在，却是那个梅林武器摊位上她唯一能够使用的火系魔杖。

　　不管这支魔杖是个什么样的来头，它现在都是她唯一能够用得趁手的武器。维罗妮卡尝试着用意念与它沟通，那支自从她醒来之后就一直不大安分的魔法杖果然很快就安静下来，顺从地从她的手上脱离。

　　不管怎么说，有了武器总比一直没有武器空手施法来得轻松一些，而她现在仿佛是因为长期大量的越级施法导致魔力严重透支，人也虚弱得厉害，就连一次最为普通的恢复冥想都无法做到。

　　她有些担忧于那些蜘蛛怪物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出了帐篷之后才发现城墙上的情况比她所想的还要严峻了不少，因为在她昏迷的这段不知道经过多久的时间里，那些昆虫的数量一丁点都没见减少。

　　它们像是要与暴风要塞进行一场最终的死战，疯狂嘶鸣着扑向魔法阵，本应足够强大的防御魔法阵也在数以千万计的剧烈冲撞过后开始变得摇摇欲坠，它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消失，导致要塞整个失守。

　　这场战斗已经不知进行了多久，每个守在城墙上的勇士们都看上去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就连身上添了新伤都来不及包扎一下，能够使用大范围魔法的魔法师更是已经不多了，她备下的魔力回复药剂也已经处于即将被用光的危险边缘。

　　眼见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暂时无法支持使用魔法，维罗妮卡果断做了决定，返回自己的魔药小屋大量配制魔药。

　　和她学习魔药的那些勇士们有些魔法天赋的已经全都被临时征用到战场，剩余的几位学徒魔药师也都在无助地守着坩埚。看到她走进来的时候，他们都像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地为了魔药配方的事情向她求助。

　　“这场战斗进行多久了？”维罗妮卡抬头向外看看，又问了一句正在忙碌的学徒们。

　　“这是第五天，维吉小姐，您昏迷了之后进攻的强度似乎有些减弱，但还是很难对付。”学徒头也不抬地飞快回答，又立刻补充着问了好几种常用魔药的配方改良相关知识。

　　这个问题也让其他学徒们很快就七嘴八舌地开口请教起来，维罗妮卡挑了几个最重要的回答了，一边快速向学徒们核对着新配方，一边在房间角落里找了几口暂时没人使用的坩埚生火煮沸，打算赶紧多制出足够的生命和魔力回复药剂，把自己现在的状况解决了再说。

　　然而还没等她一锅魔药制完，就看到一道身影急匆匆地从门外走进来。

　　“卢西恩……”维罗妮卡惊讶地发现北境新任的先知大人在结束了一次传承之后竟然显得面色惨白，人也虚弱得厉害，仿佛经历过一场时间漫长的战斗，但他在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二话不说地走上前，像以往那样给了她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让她觉得自己甚至被他抱得疼了。而他在给她放了个先知加护之后很快就和她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我得从魔法阵里出去一回，维罗妮卡，”卢西恩面露不舍之意，却还是坚定地看了眼那支一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魔法杖，压低了声音对她透露出一部分属于北境的隐秘信息，“先祖们已经在这一次的传承中给过我提示和加护，由昆虫们发起的进攻都是来源于它们的蚁后，想要结束这场战斗，就只有深入平原地下，将蚁后杀死才可以……”

　　“所以，你现在要去对付那个大家伙了吗，卢西恩？”维罗妮卡想到那个小山般大小的白蚁怪物，内心忐忑之意不由自主地苏生而起，“我和你一起……”

　　卢西恩微微摇头，轻声道：“先祖们还是在上一回的战斗中才最终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蚁后的力量几乎全部来自于她的那些昆虫仆从，她自己本体的力量不算太过强大，常年在平原地下的洞穴中躲避，柏斯图拉阁下的智慧之眼又只能同时加护给一个人。”

　　顿了顿，他想到那两位正在用最快的速度骑着巨龙梵迪特赶回要塞的长辈，忍不住又轻轻叹了一声：“母亲和……父亲他们其实是悄悄去南方边境对探测水晶进行强化修复，也一直在怀疑这场排查得不到结果是因为水晶的能力不够，不过这需要时间，他们至少也要等到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但北境目前的伤亡数量却不容小觑，这个数字每一刻都在增加，等到魔法阵被彻底攻破，无以为继，暴风要塞就只能依靠最为惨烈的代价才能将自身保住。

　　冒险潜入地底尝试刺杀蚁后，为要塞拖延些时间，就是他和先祖们商量过后，认定现在能够采取的唯一一种办法了，他在圣泉中所看到的场景也让他隐约有种猜测，他在这一次看到她之后就可能有好久都没办法再见到她了。

　　“我知道了，卢西恩，哪怕你不在这里，其他的几位兄长和姐姐也都还在，”说到这里，维罗妮卡停顿片刻，“赛丽娜姐姐才刚刚生下小艾拉没多久，身体可能会坚持不住，我等魔力恢复了之后就去代替她看守一阵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全程看着，甚至参与一条新生命的降生，赛丽娜公主身体一向强壮，顺利生产之后恢复了几天就重新拿起武器返回战场，几乎将新生的女儿全权托付给孩子的父亲和王宫侍从们照看。

　　姐姐的事情让卢西恩沉默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办法给她一个婚礼，他心里就难受得快要无法呼吸，而她却在他说出自己的去处时就很快地拿了包袱帮他准备起来，像每一个以往，她在他登上城墙作战之前为他准备魔药时一样。

　　“我新发明了这种鬼魂药剂，可以让你的身体在别人眼里消失一段时间，还有这种魔力回复药剂，我这阵子改良过几次，应该会更适合你的魔力属性，还有新的龙鳞药剂，我改造之后应该是魔法师也可以用了，会暂时增强身体力量，魔力用完了没办法使用魔法的时候可以用它抵挡一下……”维罗妮卡一边往那只包袱里放着各种瓶子，一边向卢西恩解释着每种魔药的用法，说到最后，她像是总算放弃了似的低头把包袱系好递给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卢西恩，你一定要安全回来啊，不然你都要赶不上小艾拉的受洗仪式了！”

　　顿了顿，她有些懊恼地说：“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改良的龙鳞药剂我给你带了很多，足够让你在进去那个蚁后洞穴之后全程都保持药剂的防御……”

　　眼看着她像是要把自己压箱底的魔药储存全都给他带过去，卢西恩也是第一次直观地看到她在他进去遗迹这段时间里究竟发明出了多少实用的新药物——但她给他准备的实在太多了，他只能在她快要把包袱摞满的时候按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给这个包袱增加重量。

　　“剩下这些魔药就留给守城的勇士吧，他们可能会比我更需要它们。”

　　说罢，他不敢再看她那双因为舍不得而像是快要掉下眼泪的眼睛，默默地将她准备的包袱拿了起来，紧紧攥在手里。

　　无数在圣泉边看到的模糊场景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近乎绝望地发现未来已经闭合成一个完整的圆，他们现在为了破局而做出的一切，在另外一些存在的眼中或许只是一些弱小的存在为了一点食物而采取的努力罢了。

　　这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看来，北境也好，甚至整片大陆的人类也罢……他们的存在与否也许够不上引起祂们的分毫注意。

　　但是他却仍然想为了北境的未来做些什么，哪怕这只是一些注定了会失败的抗争，也能算作是聊胜于无。

　　如果他真的能像那句预言中说的那样，为大陆带来光明和希望，也能将那只迷途的不死鸟带往她应存在的路途……

　　“还有，”他微微张口，看向那支被她放到一边的深灰色魔法杖，有些艰难地开口向她说道：“再见，我的不死鸟小姐。”

　　那支被她重新激活的梅林魔杖已经说明了一切——巴德尔的末日，曾属于梅林家族某一位烈焰主宰的魔法武器，只会臣服于不死鸟的灵魂，在那位主宰去世之后就被梅林家族用禁魔材料封印住，等待着它可能永不会存在的下一位主人。

　　应由他完成的预言已经完成，不死鸟也将回归正途。

　　她将会在未来的时间里强大到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成为这里甚至整个大陆的守护者。

　　但那句预言却从来都没有提到过，到了那时候她的身边会不会还有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