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468、盗火者（64）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小木屋里都只有壁炉里的火焰在不停燃烧的声音。

　　在艾米莉亚的角度，她能看到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有些神经质地不停搓着手，双眼在房间中胡乱看着，另一个看上去稍微年轻些的也在额角冒出冷汗，他连忙拿出手怕不停地擦着。

　　“为什么，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稍微年轻些的那位有些艰难地说道，“黑魔法师欧利斯，你明明说过，被捆住的灵魂绝不会有重新使用魔法的可能，却像其他具备魔法能力的女人一样，能够生下有魔法血统的后代……”

　　“锁链也有它的极限，卡米洛大公阁下，”黑魔法师欧利斯的声音沙哑得像一个不停在摩擦的破风箱，“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你们带给我的那个小鬼虽说是女性，但她具备极高的培养价值。我还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不听话的灵魂形态，用掉那条最强的锁链之后才能勉强将它锁住，如果她真的拆掉了那条锁链，将很有可能会在几年之内就超越您现在的等级，莱昂纳多阁下。”

　　“不，这不可能，”中年男人脱口而出，他的整张脸都因为愤怒，或是其他的一些什么而扭曲得厉害，“我已经是一个大魔导师，那只是一只刚刚被放出蚁穴，没有任何学习魔法途径的脆弱蚂蚁，我根本用不着费太大的力气，就能将她控制在我的手心！”

　　干瘪的老魔法师桀桀怪笑，将那只显示着锁链的水晶球捧在手心，舌头在嘴唇上不停地舔着，“你们并没有接受我当年的要求，二位阁下——这一切是多么简单啊，你们只需要在她五岁那一年把她给我送过来，我就可以保证她永远都不会有挣脱那条锁链的一天，但你们却舍不得她可能给你们带来的婚姻价值！”

　　“博鲁赫家族的决定和你无关，老头子，我们博鲁赫的决定你一个不死不活的家伙怎么管得着？”卡米洛大公双目大睁，双拳紧握，根根青筋和血管出现在他的头顶，正想起身，就被他的兄长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你当年说出的代价我答应了，欧利斯，只要呢我会在找到那女人之后立刻将她给你送回来，这个女人以后就随你处置，”莱昂纳多·博鲁赫轻轻抚摸着自己手杖顶端的宝石，说话时语速极慢，从容不迫，“我会对外宣称，博鲁赫家族的小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破旧的石屋内，博鲁赫家主声音冷淡，就连悄悄躲在外面旁听的女孩都因为那毫无感情的叙述而感到不寒而栗，但黑魔法师却因为这样的提议而眉头皱起，愤怒地敲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旧魔法杖。

　　“你在开什么玩笑，那个女人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她很快就要十九岁——这么大的年纪，她根本比不上那些未长成的女孩，鲜嫩、正在不断生长中的生命力、脆弱的恐惧、无法反抗的眼神……这些可恶的女人，她们除了自己的身体以外就应该毫无用处！”

　　“那么，等到我们找到那个女人之后，我们就会着手去给你完成这样的事情。除了那个女人以外，我会在这里再给你寻找十个六岁到十岁的女孩，尽量保证她们拥有你所喜欢的魔法能力，老欧利斯。”博鲁赫家主很快就做出决定。

　　“很好，只是可惜了，博鲁赫家族除了那个恶魔发色的婴儿以外，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女性后裔，只有她——我当然会告诉你们她在哪里，永远都不要轻忽那些女人的报复心啊，等到那女人几年之后成为大魔导师，重新回到家族的那一刻，你们就会立刻迎来死期。”

　　这样的说法也让两位坐在房间中的贵族紧紧皱起眉头，这样的后果对于博鲁赫家族来说意味着毁灭，而他们当然也不会放任一个未来可能存在的大魔导师，甚至封号魔导师成为他们不死不休的仇敌。

　　家主的目光变得嗜血而坚定，他抬头看向自己的亲生兄弟，从袖中翻出一条纹章项链。

　　“调动女神骑士团，全力搜寻维罗妮卡·博鲁赫的消息，等到她的行踪被确定，就不惜一切代价——你知道我要你做的是什么。”

　　“可是，兄长大人，女神骑士团的另一枚纹章，你在一个月以前刚刚给了坎特雷拉那家伙啊？”男人的面容上现出明显的嫉妒情绪，“你为什么要把纹章交给他？他没有为博鲁赫家族获得过任何功劳，任何……他还曾经被真实之眼教皇陛下判定为一个将会带来毁灭的人，这样的人，他根本就配不上那枚荣耀的纹章！”

　　提到这个名字，博鲁赫家主的眼中空茫片刻，像是突然被某种东西操纵一般开口说道：“那就使用我的私人卫队，无论那女人去了哪里，得到了怎样的势力庇护，她和给予她庇护的势力，都必死无疑！”

　　淡淡的黑色雾气在青年身后弥漫，很快就浓重成一整片雾气空间，这场景让屋外偷看的女孩忍不住悄悄捂住嘴唇，努力控制着那种想要尖叫的恐惧，她想快点离开，却又挪不动脚步，心中只有一个突然苏生的念头盘绕不止。

　　有一个女人，还有许多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女孩们就要面临绝境了，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说给别人，一个能够帮助她们摆脱命运的人！

　　艾米莉亚已经记不住自己究竟是怎么从那间破石屋里逃出来的，但她知道，在听说了这样的秘密之后，哪怕只是为了不连累家人，她在短时间之内都不能再回去。

　　她抱紧了自己手中的包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位她想要去投奔，甚至成为学徒的高级魔法师。

　　——那又有什么用呢？会让那些女孩儿们倒霉的人是博鲁赫家主，只要她的双脚仍然踏在博鲁赫域的领地上，她就做不到任何事情，也保证不了那些魔法师是不是和欧利斯那个可怕的恶魔是一伙儿的。

　　恐惧的女孩在一阵绝望之后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如果她离开博鲁赫域，去找一个不再被博鲁赫们管着的地方，甚至离开奥利维德联盟，哪怕这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危险，她或许也能给那些可怜的女孩们找到一点生存的机会。

　　这样的念头很快就占据了她的心，也让她明白了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哪怕是几年以来第一次出远门，艾米莉亚还是坚定地向前迈出第一步。

　　听爷爷说，和博鲁赫域离得最近的，不被博鲁赫家族统治的地方，就是北境了吧？

　　只要她能找到去北境的马车，而他们恰好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话，会不会就能来得及在他们找到那位博鲁赫小姐之前得到帮助……

　　艾米莉亚慢慢走到红石城外，幸运的是，她恰好在城外碰到了一辆前往边境小镇运送货物的马车，车主在知道了眼前这位是个未来的魔法学徒，收下车钱之后，很爽快地答应了她搭车的请求，也告知了她梅林家族派去运送礼物的马车队即将出发的消息。

　　“梅林家族在正式出发之前一向会在边境小镇停留一段时间，招募一些路上需要的雇佣兵，小子，”大胡子车主豪爽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可是一个最适合魔法师们的地方，你的魔法天赋还不错，哪怕年纪小，也有可能被梅林魔法师军团的人看中了带回去培养的，如果你真加了梅林魔法师军团，又在这次护送的时候立了功，那可就一下子从个平民小子变成贵族老爷了！”

　　“真的吗？”艾米莉亚眼中一亮，这是一条她从来都未曾想过的道路，比她最好的预估还要好上太多，这也让她立刻就决定了一定要在佣兵任务中好好表现，哪怕年纪不大，也要想办法加入梅林魔法师军团。

　　那位为梅林们送货的马车主却只是啧了一声，尽职尽责地将艾米莉亚送到边境小镇——乘坐马车的时候，这段路程不断太远，从红石城到达那里只需要两天时间，恰好能够赶上梅林家族最后一批佣兵招募。

　　——如果说，她去尝试着求助梅林们，他们会不会愿意至少去救下那些女孩们，不让可怕的老欧利斯和博鲁赫家族吞噬她们……

　　这个念头在她看到一片金色马车中那辆显眼的黑色马车之后立刻宣告放弃，她甚至有些绝望地意识到，这些会去北境的梅林们和博鲁赫好像是一伙的，他们根本不可能会帮助她。

　　她只有和他们一起去北境一条路可以走了吗？

　　艾米莉亚这才意识到这样的一个事实，却只能选择将自己称为实习佣兵艾米，去招募佣兵的位置进行登记。好在她的运气还算不错，梅林家族在知道了她具备魔法天赋之后很快就给她安排了魔力测试，她也在测试中被确定了拥有风属性权能的感知，完全可以在培养之后很快成为一名魔法师。

　　“这样的天赋，可真是难得，可惜了，这天赋一直都没人发现过，看来你并不是生活在梅林的领地，”负责为她进行测试的军团魔法师啧啧称奇，“小子，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你的天赋足以加入我们梅林魔法师军团，做一个实习魔法师，你可以考虑……”

　　“我，再想想……”艾米莉亚犹豫着摇了摇头。

　　那个在破旧石屋中看到的场景一直在不停地折磨着她，让她完全不敢坐倒去相信任何一个或许会认识博鲁赫家族那些魔鬼的人，更何况，她已经在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个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女人。

　　她的样子是如此的美艳，又是如此的危险，一直在和那些和她一样的雇佣兵们肆意调/情，毫不遮掩自己那放纵的行为，那个带她过来的人却对这场景置若罔闻，让她只消看看就觉得他们十分危险，偏偏那些梅林魔法师军团的人们却像是对他们的行为完全纵容，视而不见。

　　如果她知道博鲁赫秘密的事情被人听到，她会立刻被这些梅林们杀死的！她暂时的办法就只有去北境，找到一个绝对不会帮助那些博鲁赫的，还足够强大的人……

　　艾米莉亚只能让自己抱有这样的念想，暂时拒绝了梅林魔法师的第一次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