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463、盗火者（59）

　　维罗妮卡已经不记得自己承受过多少次疼痛的折磨——她的身体泡在泉池里，每次灵魂剧痛的间隙，她都需要忍住些微针扎的痛楚立即进行冥想。

　　这点疼痛相比锁链剥离的痛苦已经微不足道，每一次在剧痛来临的时候，她能做的就只有紧紧抱住一直在池边陪伴自己的卢西恩不停颤抖着，不知不觉就把眼泪抹了他一身。

　　再然后，她就已经有些记不住发生过什么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偶尔也会不大清醒地对外界有些感觉，这让卢西恩不得不一直在池边将她抱紧，让她不至于在昏迷的时候整个人滑进池子里去。

　　等到明亮的金色开始从池水中退去，维罗妮卡才觉得自己在无尽的疼痛折磨之下有些清醒过来。随着泉池慢慢变回天蓝色，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一阵轻松，仿佛长久以来一直伴随着她的某种虚弱无力感已经随之减缓，她的情况确实是在这一阵痛苦之后变得好了许多，一直在池水中因疼痛而挣扎的疲惫也在结束之后被全部消除了。

　　这让她忍不住放松身体，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一直抱着她的卢西恩模样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被她在忍痛时紧紧抱住，皱成一片，脸上也像是沾了些眼泪。

　　“你还好吗，维罗妮卡，”他维持着那个抱住她的姿势低声问道，声音中仍带着未来得及掩饰的微弱哽咽，“你昏过去之后，维格尼丝阁下还是不让我把你带出来，我就只能……”

　　“我没事了卢西恩，我现在比以前的所有时候都要好很多，很轻松，”少女连忙向自己的恋人露出一个笑容来，“我真的没那么难受了，你相信我。”

　　“啊，是的，年轻人，这女孩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成为中级魔法师，灵魂也比原来的状态好转了许多，”女先知维格尼丝沿着泉眼飘过来，满意地点了点头，“半年之后，这里会再度开启，你再来这里泡两次，灵魂就会被彻底修复，和锁链完全剥离开，这个时候再拆除锁链，它对她灵魂的影响就会变为最小——啊，等等，可怜的女孩，她一定是累坏了吧，现在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力气，需要你把她抱出来。”

　　“其实，我……”维罗妮卡想说一句她现在的身体简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好得多，怎么可能连从池子里出来的力气都没有，紧接着，她就看到女先知对自己揶揄地眨眨眼，以及卢西恩在听到这话之后那瞬间红起来的脸。

　　接受了这些北境的先祖灵魂也会偶尔做些奇怪举动还有些恶趣味这种事情之后，维罗妮卡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是想要看个好戏，就干脆顺势靠在池子里，没有在第一时间自己站起来。

　　——她也有点想看到他这副紧张得不行的样子呢，他现在的表情简直太有趣了！

　　“啊，你在紧张什么呢，年轻人？如果你已经确定了你以后对于伴侣的选择，那么你应该迟早会看到的不是吗？”维格尼丝先知那一向飘渺的声音中难得地带了些调侃。

　　“难道，你其实是并没有想好这个吗，我亲爱的孩子？”

　　“我，不是……”这话让卢西恩连忙开口反驳，又看着坐在泉池里认真看向自己的少女之后，他总算是艰难地红着脸走上前去，放轻了动作将她从水池里抱出来。

　　只是这一个动作，他就觉得自己的鼻子似乎又开始干得发疼了，随时可能出现某种让他控制不住的出丑事件。

　　“啊，我没关系了，卢西恩，剩下这些我自己来就行。”哪怕是真的顺着女先知的意思闹了他一回，维罗妮卡也还是下意识地双手捂住胸口，身体僵得死紧，自己也紧随其后地开始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眼看着女先知的恶趣味仿佛要延续到让他替她把衣服也穿上，她连忙从他怀里挣扎下去，拿起自己的衬裙胡乱披在身上，“只是穿衣服的事情而已，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看来这女孩的事情已经暂时解决了，魔力也恢复了一部分，”拄着拐杖的老克林斯慢条斯理地“走”过来，“那么，小子，你可以带着你的姑娘走了，在这半年时间里，都别打扰我们的睡眠。”

　　“是的，克林斯阁下，我会向他们传达我的传承已经成功和样的消息。”卢西恩立即点头答应下来，回头看到少女已经将衣衫整理妥当，并能够正常走路，毫无异状之后，他无奈地看了眼女先知的方向，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关心则乱。

　　“还有件你需要在意的事情，亲爱的，”女先知毫不在意地飘到维罗妮卡身边，“在锁链对你灵魂的影响开始减弱之后，你的魔法修炼速度会获得很大的提升，但你要控制住自己的提升速度，在下一次来到这里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不要提升至高级，否则魔力锁链有很大可能会在升级的时候被引动。”

　　“我明白了，维格尼丝阁下。”维罗妮卡点头答应下来，事实上，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到在半年时间里就由中级魔法师变作高级——再强的资质都需要在这个关卡停留一到两年。

　　她很快就收回目光，跟在卢西恩身边等他整理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再从遗迹中出来的时候，她发现那条巨龙赠予的项链仍然挂在她的裙摆上并未消失，大约是先知们为了方便她下一次进入遗迹而给她特意留下的。

　　她进入遗迹的时候只是一人独去，出来之后才发现遗迹外已经等候着不少人。卢西恩的几位兄姐们就等在所有人的最前方，见他拿着那支先知手杖出来，他们各自走上前来对他拍肩打了个招呼。

　　“啊，小卢西恩，你现在看上去可真不错，”赛丽娜公主哈哈一笑，一只手将自己的弟弟揽住，又顺手把有些无所适从的维罗妮卡也揽了过来，“你的小姑娘可真是比进入遗迹之前看上去好多了，看来先祖们真的有办法对付她那条链子！”

　　“姐姐，那边……”卢西恩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脸色憋得有些红，他伸手指了一下同样在旁边等得有些着急，又在看到维罗妮卡从遗迹中走出来之后明显松了口气的沃伦和安妮。

　　“哦，抱歉，我忘了你的女孩在这几年里可不是一般的受欢迎，”赛丽娜公主有些揶揄地说道，“我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问过她能不能成为他们的伴侣了。”

　　这句话成功地让卢西恩闭上了嘴，像是有些郁闷地微微抿唇。

　　“但是——她一直在和我们说她答应过要等你出来之后和你签那个伴侣契约，”赛丽娜公主有些可惜地摇头感叹，顺手在自家弟弟的肩膀上用力拍了几下，“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很想说一句你这个幸运的家伙，这简直是太让人羡慕了。”

　　这话也让卢西恩面上多了些柔和的笑意，他轻声对自己的姐姐开口：“是的，我在进入那遗迹之前曾经和她约定过，如果等到她十八岁能够举办角斗的时候，她仍然愿意和我签那个契约，而我也像她一样期待着，那么我们就去签署它，如果可以的话，去梅林家族树去求一个自然天使的伴侣赐福，现在看来，确实是到了签契约的时候了，还有……”

　　“你需要的不是给她搞一场角斗，我亲爱的弟弟，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在所有人和神面前承认她是你唯一的伴侣——对，就是在这里，在北境，我们又不是没有像南方那样举行婚礼过，也有能力给她一件最美的结婚礼服。”

　　“我这次出来之后，就想要立刻做好这样的准备来着，”卢西恩轻声说道，“如果现在去订制礼服和准备婚礼，向参加婚礼的客人们分发请柬，那么我们至少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去确保一切都被准备地非常完美才行……”

　　这样的念头让卢西恩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我想到了你会因为这件事而着急，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急，亲爱的小卢西恩，”赛丽娜公主无奈地耸了耸肩，“感谢我们的母亲吧，她早就已经拜托泽维尔叔叔去找梅林家族最好的裁缝给你们订制礼服了，但这同时意味着你们需要面对许多可能出现的后续问题，比如说梅林家族已经派出了使者过来参加婚礼，并在婚礼之后带着你们一起回去见梅林家族树。”

　　“啊，那是当然，”卢西恩露出如同做梦般茫然的表情，近乎机械般地认真点着头，“确实应该这样做的，我是说，梅林们……”

　　说到这里，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紧张，即将娶回自己最喜爱姑娘的事情让他打心底里有一种不真实的开心感，这紧张也让他只能向那少女的所在不停看过去，但她却像是对这件事的反应比他平静得多，正在和沃伦以及她这几年新交的朋友们微笑着说着什么。

　　“换了别的即将结婚的情侣们，感到更紧张的应该是女孩儿才对，没想到在你们这里竟然变成了你，”赛丽娜公主好笑地耸了耸肩，“啊，算了，我只是这样说说而已，还有件挺麻烦的事情需要解决的呢。”

　　卢西恩继续抬头看向维罗妮卡——她像是刚刚从沃伦那里听到了某个可怕的消息，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起来。

　　“烈焰主宰冕下刚刚和母亲传过消息，他的研究已经成功，会在近期之内返回北境，算一算，应该就是在你婚礼差不多的时间。”赛丽娜公主接下来的话让卢西恩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女孩会突然感到恐惧。

　　“如果我们将婚礼提前……”卢西恩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赛丽娜公主打断。

　　“我们已经在尽力这样去做了，这就是为什么母亲和泽维尔叔叔不得不在你还没有从遗迹里出来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准备这场婚礼，”赛丽娜公主叹着气说道，“那位冕下和维吉之间有种微妙的互不相容，母亲曾经猜测是因为那位冕下的不死鸟会对她被束缚的灵魂产生某种强烈的压制，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我们也会尽量避免他们再度碰面。”

　　“这就好，”卢西恩松了口气，“还好你们这样做了。”

　　如果这个做选择的人真的是他，他只会希望自己第二天就能把某个姑娘给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