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435、盗火者（31）

　　火蛛是一种有成人手掌大小的蜘蛛形魔兽，它们只能被保存在不停燃烧的火炉炉膛里，具备火系权能的勇士们倘若想要完成进化，则需要使用它们的毒液，并忍过一段痛苦的灼烧改造才有可能成功。

　　最初的进化只需要微量毒液，进化成功的概率并不低。然而，随着勇士们等级的提升，对于火蛛毒液的需求也会随之变得越来越高，这使得进化随之成为一件越来越危险残酷，却又别无选择，不得不继续走下去的事情。

　　“所以，这就是唯一的一条路了，对么……”维罗妮卡看着那几个熊熊燃烧的火炉里，正在结网捕食烈焰权能精华的几百只红色蜘蛛，女孩子对于昆虫类生物的本能畏惧让她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去看，只是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非常不幸，是的，小姑娘，”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巨龙的喉咙中传来，那头银色的冰霜巨龙已经离开了原来那座小房子，用自己的身体圈住了她所在的这一间，“如果你还想变成强大的战士，还向往战斗和英雄的名誉……至少在这里，你只能选择这样做。”

　　维罗妮卡没打算直接去尝试北境的身体进化流程，但她很快就关注到了一件更加值得留意的东西，靠近些看着那些厚厚一层缠绕在火炉边的蜘蛛丝，若有所思。

　　“所以，梵迪特大人，这些蜘蛛吐的丝，在这里有人会用吗？”

　　它们已经在火炉边缘里三层外三层地结了许多，看上去应该也是没有人会使用这些的。倘若她取走它们也只会让那些蜘蛛重新织网——但这对她来说足以成为容纳火核，甚至尝试将它们塑形的最好容器。

　　“没有，”巨龙疑惑地给了她回答，紧接着，它很快就发现那位少女在片刻的思索之后，从炉膛边拿了一把长火钳，又从自己的长袍口袋里取出一些由红色金属制成的小盒子。

　　维罗妮卡将火钳烧热，尽量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在不惊动那些蜘蛛的前提之下取走那些已经成型的蜘蛛网，让它们在碰到冷风之前就被放进火属性的魔金属盒子里。

　　几个炉膛里积攒的蛛丝很快就将她带来的盒子全都填满，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立刻回到自己位于城墙下的魔药小屋里，研究一下怎么才能把它们变成更加合适的形状。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今天来和她学习制作火核的人里恰好有一位矮人工匠，听说了她的想法之后，很快就接下委托，打算用这些蜘蛛丝打造成合适的武器模具。

　　“火蛛的丝在我们那里用处不大，但是可以被雕刻制作，只要我们在处理它的时候足够小心。除了箭头以外，它还可以被做成很多其他的形状，维吉小姐你如果需要任何其他类型的武器，我也可以用它们试试，但只用它会增加它的不稳定性。”名叫库里坎的大胡子矮人毫不客气地接过维罗妮卡手里的那些盒子，打开来认真看了看，“这是从梵迪特那个家伙手里要来的？女神啊，他竟然允许了你把它们从他那里带走！”

　　看到这里，库里坎满意地收下盒子，将它们全都塞进自己那些足足拖到小腿，毛发浓密的大胡子里，拎着自己的铁匠锤子走出魔药小屋。

　　“这一次就不收你的钱了，下一次再找我打造工具，可是需要向我支付定金的——火蛛丝可不是什么容易处理的东西！”

　　“也就是说，如果我以后想要找你做点别的……”维罗妮卡若有所思。

　　“你，想都不要想，我们矮人工匠可不是哪一种魔兽材料都会做的，尤其是那些危险的，难度太高的东西！”库里坎立刻摆手，满脸大胡子都遮不住地写着拒绝。

　　好容易送走了絮絮叨叨的矮人工匠，维罗妮卡总算是松了口气，开始打理自己搬过来的那些常用原料，分门别类地将它们放在柜子里。

　　她的新实验室空间比原来的大得多，将原料搬过来之后，她就拥有了整整三面墙的原料保存柜。等她加上各类恒温魔法阵以后，就可以满足魔药材料所需要的一切存储条件，这对于以前的她来说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实验环境。

　　哪怕不为了别的什么，只要给她这间新实验室就足够她决定搬到北境了。全新的材料和实验室对于一个魔药师来说，诱/惑力简直是大到让其他人无法想象。

　　维罗妮卡重新升起坩埚下方的火焰，开始盘点自己在仓库里无意中看到的几种新材料——它们中有几种可能会对升级龙麟药剂有帮助，她决定在回家以前至少去尝试一次。

　　坩埚里的药剂咕嘟嘟地冒起气泡，维罗妮卡戴上手套，开始处理一支今天刚刚拿到的龙角兽犄角。正在她努力和那些坚硬的外壳纠结的时候，魔药小屋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不多时，一身出远门打扮的沃伦就走了进来。

　　“维罗妮卡小姐，日安，抱歉突然间来打扰你，不过公国出了些……问题，公爵大人不得不提前动身离开，我来这里是希望告知你一件事情，这或许是你希望知道的，”沃伦进了房间之后就匆匆忙忙地对她直说了来意，“公爵大人和阿尔文军团长可能一会儿就会过来，但他们并不希望这件事情由我们说出来……我是瞒着他们悄悄过来的。”

　　正在削着材料的银质小刀微微一顿，维罗妮卡抬头去看他，却见沃伦的眼中满是真诚，发现她留意到自己，他就继续原来的话题说下去。

　　“阿尔文军团长刚刚接到雷亚诺公爵的死讯——他没撑住第五次放血，死在博鲁赫家族领地的城堡，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女伴也死了，同样的症状，这让反对派认定了有恶魔在诅咒博鲁赫家族，”沃伦说到这里，迟疑片刻，“但是，因为坎特雷拉大公和女伯爵成婚的事情，反对派就暂时没了动静，但梅林们都说，可能博鲁赫家族是真的被恶魔诅咒了，还说，想让自然之心冕下去博鲁赫领地看一看……

　　“如果恶魔诅咒的事情属实，梅林和博鲁赫之间很有可能会迎来战争——所以维罗妮卡小姐，无论如何，在这几年时间里，你都千万不要回到大陆。等会儿阿尔文军团长他们很有可能会尝试拉拢你，实际上是想要把你带回去，做一个能够威胁博鲁赫家族的人质……”

　　听到这里，维罗妮卡忍不住苦笑着说道：“那他们可就要失算了，如果家族知道了我在梅林那里成了人质，他们根本就不会为了我妥协任何事情。”

　　沃伦微微张口，却没有再因为她的话而评价什么——出于某些原因，对于博鲁赫小姐的搜寻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束，博鲁赫家族似乎是铁了心想要找出一个“博鲁赫小姐”来，就连梅林们都开始感知到博鲁赫小姐对于家族而言似乎有着另外一些被封存的秘密。

　　“总之，维罗妮卡小姐，请你一定要小心那些博鲁赫，他们……”说到这里，沃伦苦恼地敲了下自己的头顶，“抱歉，我想我不应该说这么多的——魔力锁链的事情迟早能解决的，你可千万不要从北境回去！”

　　说完这句话，少年就一溜烟地跑出了维罗妮卡的魔药小屋，好像身后有一群火蛛在追。

　　这样的说法也让维罗妮卡出神地想了一会儿，无果，她只好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手里的魔药材料，不再去考虑其他。

　　——不回南方对于她来说并不难，她本来也没打算在短时间内从这里回去。

　　……

　　梅林们打算离开的当天晚上，绝望平原十分不巧地下起了暴雪。

　　这场雪耽搁了马车队的行程，使他们不得不在暴风要塞多停留几天等待大雪结束。这样的极端天气也让北境众人担心不已，因为这往往意味着藏在绝望平原另一端某些更加强大的存在也有了苏醒的可能。

　　王宫花园的小木屋里，壁炉的温暖一如往常。

　　维罗妮卡抱着一满杯被烧热的葡萄酒——它的味道和普通酒类相比有些呛人，但能够起到让人的身体快速温暖起来的作用，她也不大排斥北境酒类的味道。

　　“这样的暴风雪，在北境很常见吗？”维罗妮卡低头看着壁炉里的火焰，轻声问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哪怕不开窗户，她也能听到屋外狂风怒吼，不时还会传来花园的树枝在狂风中断裂的声响。

　　“并不是没有，但它的次数不会那么频繁，最多只会在一个冬季里出现几次，”卢西恩回答时不无担忧，“距离上一次暴雪的时间还不到七天，这对于北境来说也很不寻常。”

　　“才只有不到七天啊……”维罗妮卡愣了一下，“我还以为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呢。”

　　她现在的生活已经和以前的截然不同，仿佛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她也不用担心自己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被嫁给某个她自己都不认得的男人——这一切都完美得让她简直无法想象这是真实的。

　　“母亲今天和我商量了一件事情，她希望我以后能留下来，在王宫里做负责记录和沟通神明的萨蒙，”卢西恩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如果我真的做出这样的决定，就很有可能在这之后没办法随着心情经常前往南方。”

　　“这很好啊，”维罗妮卡认真想了想，点头说道，“这工作很适合你……”

　　“可是你，”没等她说完，卢西恩就突然将她打断，他的语气有些着急，“如果你想回去我就不能和你一起……”

　　“那我就不回去吧，”维罗妮卡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我不认为博鲁赫家族对我来说有什么值得回去的，来了这里之后我也发现我好像没有我自己想的那么怀念以前的生活——也没什么值得怀念的，更何况这里还有你在呢。”

　　说到这里，她坐得离他近了些，隔着不到一根手指的距离与他四目相对。

　　深蓝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影子，她的眼中也在他下意识想要闪避的目光注视下氤氲起柔和的笑意。

　　“比起那个不知道会让我替他们达成些什么的博鲁赫家族……我还是更喜欢留在有你在的地方啊，卢西恩。”

　　……

　　北境的暴风雪足足持续了一天一夜。等到天气终于放晴的时候，人们屋前的积雪已经没到了小腿，负责清理城市的勇士们也不得不加快速度将街道上的雪清理干净。

　　与此同时，大陆最南端的死亡之海也即将面临一场可怕的风暴。

　　数十道漆黑的龙卷风在海面上成型——它们直通天地，将海水倒卷而上，没过多久，就摧毁了一座位于海边的小村落。

　　“今天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坎特雷拉大公，”不耐烦的侍从看向那位坐在马车里，沉默不语的年轻男人，在后一辆马车喋喋不休的咒骂和摔打声中敷衍地向人解释，“这场风暴来得太快太急，为了保证您和您妻子的安全，我们必须要在这里住一晚。”

　　至于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是否只能让这位不被重视的大公十分不符合身份地住在马车里——这对于侍从来说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马车内良久没有传来回答。

　　侍从干脆不再搭理这位从旅途开始就在沉默着的年轻贵族——比起他，显然是他那位刚刚迎娶回来的女伯爵妻子更加难以对付。

　　等到侍从下车，一直端坐在车上的年轻男人缓缓起身，将身上那件华服整理妥当，仿佛没有看到海面上那些可怕的龙卷风一般走下了马车。

　　狂风吹得他几乎难以站直身体，但他却像是感知到了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存在，从如有千钧重的艰难跋涉到努力加快脚步的行走……

　　他一把扯下身上那件碍事的长袍，用尽全身力气迎着狂风奔跑。

　　狂风将他的头发吹得一团乱，带着咸腥气味的暴雨和海浪直扑到他的脸上，而他却丝毫没有想要退缩的念头，仿佛一场狂热的献祭般冲向那几人高的海浪深处。

　　隐约有一道女子的身影在海浪中穿行，唱着一首动人的，曼妙的歌。

　　她黑色的长发散落入漆黑海浪，身上不着寸缕，黑色的鱼尾隐没在海中，又隐藏在那些白色的泡沫中消失不见。

　　青年仿佛被彻底迷惑了一般，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脚步竟然毫无阻碍地踏过了海浪，来到那道隐藏在海中的女子身影之前。

　　他看不清她的脸，但她只需要用她美丽的歌喉，就足以让他选择在她的召唤下沉沦不醒。

　　“回应您的召唤，我愿献出我的生命，成为您的奴隶。”青年双手平伸，缓缓跪下，用他早已经无比习惯的，代表臣服的姿态。

　　“传说中能够魅惑人心的海妖，莉维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