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349、错乱时间

　　全息世界，灰雾要塞遗迹。

　　考古营地的居住条件算不得太好，秦恩小队的所有成员都不得不挤在同一间当地小木屋里，有些甚至需要睡在地上或沙发上，然而没有任何人对这些提出质疑。经历过短暂的迷茫，获得稍显安静的气氛之后，他们很快就从游戏消失的震惊之中各自冷静下来，开始寻找自己能帮得上忙的领域忙碌起来，争取能为这次突发事件出些力。

　　凌凌漆开始整理方案，稳住游戏公司的股票价值，让它的跌幅不要太过严重；硫酸铜和秦羡鱼领下了引导论坛说法的工作，开始凑在一起用玩家up主的身份编辑文案，为新活动预热；银枭和没钱则组队开始研究起那些已经被发掘出来的灰雾要塞现有文物，在考古队成员的帮助下翻译出土典籍，尝试着从它们中再找些其他的可用的线索……

　　而周浅这个唯一有可能联络到遗失大陆的关键人物，更是有些不敢轻易离开那些看上去很像魔法阵的出土壁画，向考古队成员问过清理溶剂的配置方法后就加入了新壁画的修复考古工作，早出晚归地和考古人员们清理壁画中几处关键位置，争取用最快的速度复原出魔法阵的所有关键线路。

　　“这些魔法阵太复杂了，和遗失大陆现在用的形式也不大一样，应该是万年前到现在它经历过不少改良。”周浅在笔记本上尝试着演算出每一条魔法阵线条的走向，无奈那些魔法阵的复杂程度超出她的想象，还有一些位置是她从未见到过，也无法用魔石进行尝试的。

　　“我能勉强认出其中的一部分，但要完整地修复它只能凭运气，”周浅叹了口气，“要是这里有个老教授的话就会简单好多了吧——我记得老教授扔给我的那些笔记里有关于早期原初生命魔法阵的记录，该死的，我怎么当时就认定了那些东西暂时没用，没有把那些笔记拿来仔细看看呢……”

　　说到这里，周浅懊恼地摇了摇头，抱住头蹲在地上，拼命地尝试回忆那些早已淡薄的知识点，犹豫了有一会儿，她才拿起修复溶剂，尝试着复原那幅巨大壁画上其中一角的线条。

　　“灵犀和婷婷她们已经买了时间最近的航班，飞机起飞了，算上极地列车的时间，大概明天下午五点左右到，我刚才尝试着联系过那位疑似具备土属性魔法的教授先生，他已经答应了亲自过来看看，老人家也被家人们护送着启程了，但时间可能会晚一些。”正当周浅思考着下一笔修复该如何进行的时候，子瑜的声音就适时在她耳边传来。

　　“他们能来，愿意来就好，不过还有一件事，也不知真实之眼阁下以前有没有提到过——我怀疑我搞不好需要彻底修复掉这东西，这只是一种直觉，但我想试试，”周浅抱臂看向那幅修复程度几乎为零，线条零乱不可辨识的壁画，暗自叹了口气，“说来容易做起来难，我现在都有点不敢在这幅壁画上加笔画，这一定会让那群考古研究员彻底疯了的！”

　　“我倒是觉得，莎莎你暂时不用太担心这个，这样的心理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无济于事，”子瑜略微沉吟片刻，很快给出答案，“我以前曾经对你和另外几位大佬说过的——你还记得老师最后的预言是什么吗？”

　　“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弃希望……”周浅喃喃地说道，重新看向那幅暂时看来没有任何头绪的壁画。

　　它破损得实在太严重了，想要修好需要她通过现有的线条反向推断出每一条能量回路的走向，这样的复盘工作一向都是难度最高，也最容易出差错的，更何况面对着一幅已经成为文物的壁画，这意味着她只有一次修复壁画的机会，倘若不成功，这幅壁画将很有可能会永久失去它的作用。

　　一次机会，联通一处不知现状如何的遥远世界。

　　承担一份责任的说法听起来容易，实际上，这对于真正背负了担子的人来说，每一条被添加上去的线条都代表着对面许多人的未来，甚至是生命，这可比一个瓷窑的分量沉重太多了，而她却毫无选择，只能继续走下去。

　　如果承担了这份责任的人是他的话，他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周浅忍不住用力晃晃头，却又很快得出了答案。

　　如果是她家领主大大——别看他平时性子柔和好说话，真到了需要他承担责任定夺主意的时候，再温柔的流水也能够冷凝成冰，化作最为坚定的姿态结成护盾，为他人隔绝风暴。

　　她爱他，又因为爱他而渐渐爱上了那片他所爱的世界，而现在……

　　一阵说不出的疼痛在心底蔓延开来，细细密密，却又像是瓷器表面的一道裂痕一样无法忽视。

　　“算了，这种关键时候不干活的话，一准儿要被老教授骂几句胡思乱想，对研究不负责任，”意识到自己不知第多少次陷入情绪，周浅微微闭眼，强迫自己看向面前的本子，继续观察自己面前的那个魔法阵，努力尝试着根据现有魔法阵推测它的演变过程，“这一处疑似风暴权能的魔法召唤物，应该是其中一个魔法核心，需要放个魔石的……”

　　彻底陷入思考之后，周浅就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个队友存在，全神贯注地沉浸在魔法阵复原推理的工作中。

　　……

　　链接两处世界的通路一旦破碎，时间与空间就将彻底失去意义，仅靠那一点微弱到连原初生命都无法感应到的联系勉强互通，全息世界的时间仅过了一天有余，遗失大陆的时间线却已向后延续了大半年，已初步建成的晨曦庇护所也已入住了大半。

　　“奥罗拉城附近已经勉强稳定了，几处庇护所新城还在打着，还有很多人没办法及时加入庇护所，被当地的领主抛弃在原有的领地里，”破晓之花顶层的公寓里，西德尼向坐在沙发上，面色因虚弱而苍白的青年递上最新日报，“这样的人数还不少，现在诸神的黄昏也开始快到一年了，再过一个月，大陆的平均气温就会降低到零摄氏度以下——这根本没办法让普通人类存活！”

　　“还是有些其他办法的，”兰德尔·梅林艰难地睁开眼睛，轻声开口回答，过分苍白的脸色让他看上去仿佛一具即将碎裂的水晶雕像，“研究院在建造晨曦庇护所的时候并没有收回模块房屋的生产线，它一直在全力开启着，可以分出一部分安放在大陆各地，再安排人出去教会其他人搭建雪屋，这总能让他们多撑过一段时间……继续加快晨曦庇护所的搭建和审核流程，确保防御魔法阵的内部空间足够多安置一些人。”

　　“收到，我现在通知他们。”西德尼点了点头，微张口，却还是没有多说出什么其他的，类似于好好休息保重身体的话来。

　　不是不想关心对方一下，只是因为他这位好友真到了这种时候，根本不会像关心庇护所情况那样好好顾惜自己的身体。

　　在某位蓝宝石小姐突然消失以后，年轻领主就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沉默的少年，甚至更加安静，从不在其他人——包括他的面前提及有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

　　他毫不迟疑地扛起了身为庇护所主人的责任，处事精准妥帖，每个决定都深思熟虑，只是失去了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大笑和难过的能力。

　　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兰德尔·梅林转头去看，却是这座公寓的主人约瑟魔爵抱着双腿坐到他身边的沙发上。

　　“老师，”他闭了闭眼，轻声开口问道，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希冀意味，“这一次维娜夫人和艾希尔他们……还是原来的说法吗？”

　　“另外几座大陆现存的要塞都已经去过了，没找到任何能够联络到那边世界的迹象，莱文也用他最后剩下的那点力量看过，什么结果都没收到——啊对了，洛伦佐还给我们带了个更坏的消息，死亡之海的近海地区已经开始大面积结冰了，这说明不出一个月，大陆的平均气温就要降到零摄氏度以下，而两处庇护所哪怕扩大到极限承载力，能够承载的最大数量也只有世界上的一半人类——零下几十摄氏度啊，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基本上是致命的！”

　　兰德尔·梅林垂眸握紧了手中的卷轴，他尝试着用某个女孩那种跳脱又有些无厘头的思维去考虑这一切的解决办法，好一会儿之后，竟真的被他想到了一个。

　　“当年……主恶魔的那座迷宫应该还没有被彻底毁掉吧，还有霍恩海姆王都下的水道地下城？”他轻喘几声，按捺住自己那有些激动的心情，“这类地下空间都可以修复利用，这代价也会比在地表生存小很多！”

　　“是啊，我竟然没想到这个，我现在去研究院告诉他们！”约瑟魔爵一拍脑门，恍然说道，正想离开，又想到自己这次回来的真正目的，连忙顿住脚步，语气略显沉重，“还有一件事情你是一定要知道的，这也是维娜夫人和艾希尔商量过并一致同意的，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后针对诸神黄昏最终的解决方案。”

　　“一定……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方法。”兰德尔·梅林苦笑着说道。

　　“你猜对了，不到最终无法挽回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约瑟魔爵的表情严肃起来，静静看向倚靠在沙发上的自家学生，“现有的两处庇护所，分别由两枚拜恩之戒化作防御魔法阵支撑着，其中死亡之海庇护所由艾希尔和魔王拜恩进行维护，晨曦庇护所则是靠着我们四位魔爵和你的力量维持着，但这最多只能支撑几年，这还是较为乐观的情况。

　　“倘若有一天，所有魔法权能都无法再使用，庇护所彻底失去保护——原初生命本来就是被世界之树创造出来，带有世界本源力量的生命，牺牲艾希尔和魔王拜恩的主意识就能够彻底拆除死亡之海庇护所，在现有的基础上构成新的内部循环，至于晨曦庇护所……”

　　说到这里，约瑟魔爵微微合眼，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四位魔爵的灵魂形态，代表着这世界上四种基础元素权能的建构核心，这也是我们能够以人类的身体操纵权能的真正原因，倘若我们四个人的灵魂形态被同时剥离，同样能够在晨曦庇护所里架构出全新的，不存在魔法的循环，你体内仅剩的那点创造权能也能做到将两处庇护所连在一起，但这也意味着……”

　　“我们所有这些获得权能的人，都会死……”兰德尔·梅林轻叹一声，补完了老师那句未曾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