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339、岁月静好

　　呼啸的风声仿佛仍在耳畔，机舱里却迎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飞机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她能够在舷窗里看到一片陡然放大的地面，地面又很快变为云层，下一瞬，飞机很快就恢复了平稳的直线飞行，为她展示出了地平线与山峦组合成的遥远景观。

　　“我还以为，这个问题早在我决定签下契约的时候就给过你答案，”片刻后，周浅靠在座椅上，静静看向舷窗外云层之间透出的阳光，“我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或是我会不会遇见比你更好的其他人，有些其他更有意思的经历，这也是我们现在都不能保证的……但至少从最开始的时候直到现在，能够让我下定决心去接受另一个加入我生命，并开始慢慢适应和习惯的人就只有你，没有别人了——至少在我们认识的这几年，甚至从我出生开始直到现在的这么多年时间里，从来都没有过。

　　“我这个工作性质你也知道，忙起来六亲不认，实验室里住上一段时间是个常态，我为了工作不顾及你感受的时候只会比你更多，这点我们持平了，”想到自己刚刚才能暂时摆脱掉的数据、图纸和表格，周浅在自家领主大大看不到的后排长叹了一声，“你的领主工作还有卸任的一天，等到你的实力强过被维娜夫人和艾希尔设定的那个限额你就要被动提前退休，但我这份工作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肉眼可见的没有尽头，这一点反而是你比我更吃亏。”

　　“我知道，”兰德尔·梅林有些急促地说了一句，停顿片刻，他微微抿唇，续说道，“等到我真的没办法继续领主工作，能够将这些事务都放手交接给别人，我就有时间去学习一下和你的专业相关的知识，到了那个时候，我或许还会有些能力帮助你。”

　　“所以啊，连不知多久以后才会需要担心的未来都已经规划好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你这个请求呢？”周浅抿唇偷偷笑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有几个要求得提前说一下——以后你可不要再害怕我会喜欢别人了，根据我对我自己逻辑构造的了解，我能喜欢上你已经是超越了一切逻辑学、统计学和心理学的奇迹，想要再昏一次，再冲动一次是真的可能性有点低；还有，如果我有时候忙工作，太晚回来或者回不来，你可千万别再等我了，我会有点愧疚的……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最最重要——下一次，你能不能，在变出些奇怪的东西之前先给我个这种事有可能导致过于疲惫的心理准备啊啊啊！！！”

　　“……我知道了。”兰德尔·梅林自知理亏，默默点头。

　　“我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提前说的，婚前检查、财产分割、继承权……好吧，这些好像都不是什么需要现在就考虑的事情，我是真的再也想不出还有任何能够拒绝你的理由了，”周浅绞尽脑汁，认真想着可能导致未来纠纷的事情，最后，还是妥协地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的吧，兰尼，在我们世界领结婚证之前需要拍个结婚照，还要去民政局办个登记，你如果借了那个家族的身份，可能还要更加麻烦一点，如果你们有家族树之类的东西需要搞定……”

　　“那个家族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解决，”兰德尔·梅林轻声说道，“罗斯切尔德家族对于那些非核心的家族成员并没有太多限制，我甚至无法加入他们家族树的主分支，只能动用一些来自家族的方便条件而已，哪怕不借助那只天鹅的力量，我也能够很容易地得到来自他们的许可。”

　　“我要提前和刘叔刘婶他们说一声了，还有秦恩小队他们，想要在一个月时间里搞定这一堆肉眼可见的麻烦事可不容易，”周浅认真地盘算着，“毕竟领证也是件重要事情，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我还是挺希望玄学一下，找个有特殊意义的日子的——你觉得游戏首测两周年的那天怎么样，兰尼？参加完上午的策划公司股东会议我们就可以去……”

　　“当然可以。”兰德尔·梅林欣然同意，“我刚想和你商量将时间定在那天的，在维娜夫人面前领证的时候，我们也确实有点匆忙了，都没有用星象或占卜计算好最适合的时间……”

　　“啊，这没什么的，它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任何事，结婚这种决定本来就有点儿靠冲动的不是吗？”周浅笑吟吟地说道，“在这个月的时间里——哦，在游戏里也许没那么匆忙，我得去找许老他们办好试飞测试的事情，如果试飞顺利的话，两周年当天的福利活动里就可以加入飞行表演和与它相关的玩家福利，我还得去找老教授做些燃料课题的收尾工作，整理那些需要保留的图纸模型和数据……有得忙了！”

　　“没关系，时间还算来得及，我们一项一项慢慢来，”兰德尔·梅林心情极好地笑了起来，“我这次回去也需要让约瑟老师开启一回梅林家族的家族树，把你的名字写上去——梅林家族的家族树从自然天使和他的妻子开始直到，它一直保留在霍恩海姆公国的秘地，梅林家族只会承认被加入它的家族成员为后裔，无论他们是男人还是女人——你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一定会为它而感到惊讶的。”

　　他在刚刚成年受封为王储，第一次遵循传统仪式来到那棵家族树面前祷告的时候，也曾经因为它的庞大和繁杂而震惊过。

　　“听起来不错啊，”周浅认真地想了想，“这就是为什么索菲公主和艾迪的名字能够被写上去，只要被梅林们承认的后裔都是可以的？”

　　“在索菲姑姑成功被写入家族树之前，我们也并不知道女性后裔同样能够被家族树承认，愿意在结婚时签订契约的梅林也越来越少了，”说到这里，兰德尔·梅林仍旧觉得有些唏嘘，“霍恩海姆已经是所有梅林国家中遵循传统时间最久的，直到我父亲和母亲结婚的时候，他们也同样签下了那份契约，只是契约的内容早在不知多久以前就已经从爱变为敬爱——他们也确实做到了这个，直到我的母亲违背契约，在我父亲正式成为国王之后仍旧选择为索菲姑姑登上王位提供暗地里的帮助。”

　　他的父亲和母亲性格与追求并不相同，也从未做到过互相理解，在日常的相处之中仿佛合作者一般互不干涉，但他们确实做到了一直敬爱对方，直到背叛与死亡将他们分开，而他的母亲也坦然接受了因为背叛契约而付出的代价，直到死亡的前一刻都平静如昔。

　　顿了顿，他语气柔和地继续对她说下去。

　　“我小时候确实对索菲姑姑她们说过，我想找到一个我自己喜欢的妻子，但我也明白，我以后或许也会像我的父母亲一样，和自己的妻子互相尊敬，像合伙人一样一直合作下去，我也不会背叛她和那份契约，直到我遇见你——签订最为原始的伴侣契约也同样能够得到自然天使的赐福，他在和自己的妻子结婚时许愿永远和她在一起，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他们的孩子将拥有自然权能，那些格外优秀的也会将权能传递下去。”

　　“那自然天使现在一定会很失望，”周浅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他知道他这些后代们将他的权能当作一种可以抢夺的战利品，还在大陆搞生搞死。”

　　“或许吧，”兰德尔·梅林呼出一口气，操纵着小飞机，将它降落在那条训练场的跑道上，“原初生命们也没办法预料到所有的事情，他们也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不过……哪怕是未来会后悔，自然天使或许也不会改变他当初的决定吧。”

　　无论重来多少次，自然天使仍旧会选择与自己的妻子结婚，留下那份伴侣契约的母版，将爱情与婚姻的概念带给人类，一位原初生命的爱意也总会比某些善变的人类来得更加纯粹，如同孕育万物的土地一般柔和而绵长。

　　……

　　再回到游戏的时候，周浅已经不用长时间地留在那间几乎密闭的实验室里，她只需要把那些重要的研究资料和数据整理汇编，装订成册，收录进神庙和综合大学的图书馆里，再预备出一部分看上去更有趣些的建模和零件实物，提供给大学进行一次科普展出。

　　这已经不再是特别紧迫的工作，周浅就打算在正式开始工作之前。先去魔王拜恩的浮空城堡帮暴风眼冕下升级他的电脑硬件。

　　她变出翅膀飞了上去，刚刚走进城堡，就在会客厅里看到了变成维娜夫人模样的魔王拜恩。

　　她正在自己面前开着由魔力凝结成的显示屏，向坐在会客厅沙发上的安婷展示着什么，许多画面在显示屏上闪过，周浅在背对着她们的时候有些看不大清晰。

　　“魔力的核心——啊是的，小家伙，伊戈尔最初学习魔法的时候也遇到过同样的问题，这没什么需要困扰的，”魔王拜恩像是重新打开了另一段视频展示给安婷，“那个时候我们将要进入撒卡巴迪帝国，那可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地方，我是说几千年前，你可以看一看伊戈尔那时练习使用魔法时的手势……”

　　“啊，可是，”安婷像是因为某些事情而噎了一下，“伊戈尔老师，我是说这件……衣服……”

　　周浅总算是忍不住好奇，走上前去看了一眼。

　　熟悉的撒卡巴迪制式清凉款女装裙子，各种复杂的首饰，看上去应该是几千年前的侍女造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如果没有那个穿着它们的人。

　　“……暴风眼，呃我是说伊戈尔老师，他是怎么做到连胸前那个位置都……模仿出来的？”安婷盯着那画面看了足足有五秒钟，才弱弱地问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