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303、订婚舞会

　　周浅很快就明白了魔王拜恩和风魔爵冕下会建议她留在庇护所，不要轻易出去的原因。

　　走出了庇护所之后，主恶魔阿萨兹列就像是掌握了某种能够直接定位到她的卫星导航系统，经常不定时地出现在她的意识里，且总是挑在她独处的时候对她搞偷袭，从几天出现一次到每天都出现几次，时候久了，周浅只觉得烦不胜烦，哪怕她坚持着保留自己的意识，也渐渐开始不胜疲惫了。

　　她被迫减少独处时间，尽量和自家男朋友留在一起。为了防止主恶魔趁着她下线的时间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只能严格地控制住自己的上下线时间，免得被魔偷着夺舍，做出些更加意料之外的事情来，同时悄悄为探索主恶魔疑似老巢的事情做些准备。

　　然而她家男朋友毕竟是个工作忙碌的倒霉催领主兼策划。哪怕她可以在他办公和会见各地贵族的时候以未婚妻的身份经常出现，也还是保证不了自己在每天二十四小时阶段内都能身边有人。

　　更加可怕的是，主恶魔的行为也愈发大胆起来，有几次，他甚至在她家领主大大还在场的时候突然压制住她的意识，用她的身体说了几个字，使得她被迫重新激活烈焰权能，免得自己真的被主恶魔彻底夺舍。

　　“这样下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次夺舍事件结束过后，周浅也多少有了些身心俱疲的感觉，她双手捂住脸趴在领主城堡的会议桌上，低声对自己身边的人说道，“那家伙简直没完没了的，现在他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就像是非要逼我不上游戏一样……”

　　她还以为自己的心态足够强大，能够和隐藏在暗处的恶魔抗衡，现在她却有些犹豫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用自身为囚笼将恶魔暂时困住，倘若她真的被主恶魔成功占据了意识，而对方能够读取她脑中的所有记忆时，那位主恶魔又会利用她的身体对她身边的人们做些什么。

　　他完全可以伪装成她的样子对她身边的人们做些什么，比如说就像当初给她种下恶魔种子的时候一样，让他们只要死亡就无法下线，或是借助她的身体去影响那只系统天鹅。

　　这都是她可以预料到，却又防不胜防的事情。

　　她不知名的就觉得有些委屈了，在他抱住自己的时候忽然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地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她抬眼看到他惊讶而有些受伤的表情，还是叹了口气，低声向他解释：“我只是担心，兰尼，他一定会利用我的身体对你做些什么，哪怕我尽量阻挡他的入侵，也不知道自己能阻止他多长时间，如果他利用我去影响系统……”

　　兰德尔·梅林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重新将她抱住。

　　“你以前问过我，在你受到打击的时候我会不会像你当时一样地去拉你出来，我答应了当然要做到，你现在也需要我，”他垂下眼，静静地凝视着她，沉思片刻，他并没有直接开口安慰她，而是认真想了想，开口分析形势，“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我说不出劝你再坚持一段时间，总会有办法之类的话，但是……这样的行为对你来说是一种内耗，对于主恶魔来说只怕也同样如此。

　　“最近玩家们已经开始重新掌握那位女神之子的行踪了，帝国的居民们对克苏鲁神话的接受度挺高的，浅野小姐还专写了一场《和邪神同行的日子》新话剧，首映式的票已经全卖完了，这段时间里，玩家们每天都会有新boss可以打，只要主恶魔出现在帝国的某个城市，玩家们就能够成功找到他……”

　　听到这里，周浅总算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在对方怀里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

　　“听到那个家伙倒霉我就开心了，亲爱的男朋友，我确实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这个安慰行为我给满分，”她轻快地对他说道，“以后你怀疑我被那家伙控制的时候，一定要问我一句相对论的公式是什么，他肯定答不出来的！”

　　“……好。”兰德尔·梅林失笑点头。

　　领主会议室的门被敲响，周浅连忙坐回原位，很快就看到西德尼面带犹豫地走了进来。

　　“领主，忒洛斯帝国发了邀请函，是新执政官的订婚舞会，除了您以外，他也邀请了您的未婚妻，”说到这里时，西德尼忍不住向周浅看了一眼，“如果真的答应执政官的邀请，那么莎法尔小姐她会不会……有危险……”

　　兰德尔·梅林看了眼那封被送来的邀请函，看清楚订婚双方的名字时，他有些意外地咦了一声，而后，悄然露出一丝仿佛冷笑的表情。

　　“看来他这一次是一定要强迫我去一趟了，”他将邀请函放下，眼帘微垂，手指捏紧了那只复古牛皮纸信封，“和这位执政官订婚的小姐，是‘多勒·秦恩’。”

　　周浅：“……？？？”

　　“什么鬼？”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是一个挑衅，”兰德尔·梅林肃然说道，“你们当然知道那个‘多勒·秦恩’只是假名字，但其他贵族并不知道这样的消息——他们只会认为我忍受了极大的羞辱，又一次被人夺走了‘未婚妻而已。”

　　这话听上去着实有点苦逼，周浅先是有些想笑，接着，又疑惑起来：“既然我们这里没什么损失，我也不是真的变成了那个什么公爵的订婚对象，我们完全可以不理他，让他去订婚的吧？”

　　兰德尔·梅林微微摇头，轻声道：“知道‘多勒·秦恩’这个假名字背后真相的人并不多，就连玩家们也没有知道得特别清晰，除了秦恩家族，和与他们相关的那些知情者而已。”

　　他说到这里，周浅就明白了对方心里的隐忧。

　　玩家们的行为并不可控，但“秦恩家族”却是由玩家们知道游戏真相这一批人所组成的，每个公会成员都签过不少保密协议。

　　倘若连“秦恩家族”都已不再安全……

　　周浅忽然打心底里感觉到一阵寒意。

　　……

　　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忒洛斯帝国的皇宫之中却仍旧是一派热闹场面。

　　贵族们乘坐精美的马车来来往往，花园中每天都留存着贵族女子们赏花的身影。在雷欧二世忽然病重，无法管理帝国的时候，忒洛斯帝国的新任执政官梅尔小公爵却是春风得意、众人追捧、生活顺风顺水。

　　得到了“女神之子”的赐福之后，他果然变得像他的所有祖辈一样魅力四射，十分容易得到少女和贵妇们的青睐。

　　从各地发出的求婚信件络绎不绝，其中还包括一位他曾经动心思追求过的美丽贵妇——她曾经毫不犹豫地拒绝过他，却又在他成为帝国执政官后频频向他示好，态度和一年前有着天壤之别。

　　就连他的臣属们都对他宠爱有加，不仅巴巴地为他处理好所有政务，还每天晚间为他举办华丽的宴会，邀请全大陆最有名望的吟游诗人和舞者们为他表演……

　　这些让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华丽生活也成功让只有十六岁年纪，并没有见识过太多贵族豪奢的年轻公爵渐渐沉迷于此，从宫廷小透明到全员团宠，走上了他无数祖辈和父辈们的老路。

　　华丽的珠宝、女士们起舞时翩然飞起的裙摆、悠扬的小步舞曲和盛放的玫瑰，以及数不清的少女们发来的邀约，情/妇们甜蜜的情话……这样的生活很容易就会腐蚀掉一个少年的热血，让他渐渐在享乐的深渊中沉沦不醒。

　　他不再去关心自己那个想要为兄长们复仇的初始目标，而是开始热衷于举办舞会和社交行动，成为那个挑剔的购买者，在数不清的女子簇拥下，选择其中最美的少女作为舞伴，看着被选中的少女惊喜而崇拜的眼神，少年脆弱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又一场晚会开幕，梅尔公爵为自己换上一身缀满了宝石的礼服长袍，手持精巧的红酒杯，在本场舞会的无数女子中挑选着新猎物。

　　他很快选中了一位穿着红色礼服长裙，身材白腻丰腴的金发少女，唇角露出一丝迷人的笑意，优雅地将手中的酒杯一放，走上前去向少女邀舞。

　　“美丽的小姐，您的容颜就像盛开的月季一样令人难忘，请问我能够和您共舞一曲吗？”

　　少女羞涩地点点头，将自己的手放进年轻贵族的手中，又很快在浪漫的小步舞曲中，跳着跳着就搂抱在一起。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来这种地方吗？”礼堂的角落里，周浅好容易在无数贵族男性的邀舞轰炸之中找到了解脱机会，连忙拉着自家领主大大找了个相对安静些的位置，“我现在才觉得，参加这种舞会也是一种辛苦工作，他们是怎么做到一直在舞池里不停地跳舞的……”

　　“怎么可能会不累呢，这些贵族们的健康状况可一向都不怎么好，”兰德尔·梅林也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条沉重的绶带形珠宝项链，忍了又忍，还是没有提前向舞会的主人提出撤退，而是坐在角落里，和女朋友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当年雷欧二世还年轻的时候，开办舞会的次数比这位还要多，他又偏爱身材纤细的女性，让帝国的女士们开始流行束腰，我听说那时帝国经常会有因为彻夜参加舞会而累死的可怜女士。”

　　周浅很想问一句难道他们都不用工作吗，转念一想忒洛斯帝国本来就是主恶魔的地盘，从上到下都不务正业沉迷享乐，只靠着圣殿骑士团撑场面这种事情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她微微晃头，不再想这些和本次目标无关的事情，凝神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那位据说要与执政官订婚的“多勒·秦恩”。

　　直到一位穿着华丽，珠宝金饰挂了满身的女子款款走入礼堂，在年轻的执政官一舞完成后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来。

　　周浅看到“多勒·秦恩”头顶的名字，愕然。

　　“怎么会是他？”她惊讶地喃喃说道。